“晚上还有些寒风,还是进去吧。”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她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宋卷灵到底是不那么习惯他的亲密,两人确立关系之后最亲密的接触也仅限于在车里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而已。
他也不会逼迫她,一切都是缓慢发展。
宋卷灵低眉敛目却不知该如何回复他的亲密,忽而她的身子被腾空而起,愕然之时韩涣希已经抱着她转身进屋里了。
“你穿得太单薄了。”
宋卷灵看着他俊美柔软如碳笔勾勒出来的侧脸,愣了愣,她想到了苏以琰的侧脸,他的下巴弧线很漂亮,却没有韩涣希的柔软,正好形成了他天然浑成的一副冰冷凌厉的模样。
韩涣希将宋卷灵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微压着她的身子,深色的眼眸里满是宠溺,修长的手指溜进她柔顺的头发:“早些休息吧,看你很疲惫的样子。”
听见声音,宋卷灵回过神来呆愣的看着他,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观察到她的表情韩涣希无奈的笑了,摸摸她的头:“在想些什么呢?”
宋卷灵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苏以琰,真是糟糕透了。
『没什么。』
韩涣希轻轻一笑:“真的没事?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他挨她很近,吐出的温热气息扑在她脸颊让她很不习惯,下意识推开他一些,婉转着『我累了。』
感觉到她似无意的抗拒韩涣希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嘴上却温润道:“好,你早些休息。”
韩涣希起身看了她有几秒,开口:“卷灵。”
宋卷灵瞅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哪知他轻微叹息一声只说了一句:“晚安。”
这句晚安一定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宋卷灵虽然心里知道却也不想打破他隐藏着的下文。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其实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着韩涣希离开的颀长身影,灯光落在他身上看着竟格外寂寥,瞬间宋卷灵心底仿佛被千万吨石头压着透不过气来。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却还是伤害了任何人。
也许当初要求韩涣希把她一起带来荷兰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没有这样,就不会伤害那么多人了,哪怕减少一个,她至少也不会觉得那么罪孽深重。
可惜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
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去爱别人。
如果真的会爱上韩涣希这四年的时间已经够了又怎么会差这么一点。
当初她爱上苏以琰也许就是沦陷在开始。
这晚,宋卷灵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是睡相极其不安稳,总是时不时醒来,整整半个晚上都有梦见苏以琰。
他浑身是血站在她眼前,他呼唤她的名字,他恶狠狠的口吻说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后半夜宋卷灵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却了无睡欲,呆呆地坐在床上,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身体因为出了大汗,此刻感觉凉飕飕的。
莹白色灯光柔和的布满了整个房间,她却感觉特别无助迷茫,从他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不是没有梦见过他,但是今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噩梦,梦里的他都是鲜血淋漓在她面前,即使梦醒来她也心惊胆战。
宋卷灵干脆赤脚起身走到阳台上,手肘撑着栏杆。
巨大的夜幕挂在眼前,不远处是片片灯火,空气里尽是薄薄的湿气,荷兰的夜晚总是宁静安逸。
站了有些久,撑在栏杆上的手开始染上湿湿的雾气,她穿的是一套夏天的单薄睡衣,此刻凉意肆意袭卷她的身体,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苏以琰,想点其他的事情,像漫画啊,孤儿院啊什么的。慢慢的竟然大脑空白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深紫色的夜幕开始慢慢变浅紫色,凌晨渐渐开始,凉意却更深重了。
天空渐渐亮色的时候宋卷灵总算有了困意,回到房里躺床上伴着一颗疲惫的心轻阖眼。
烟雨蒙蒙,大地裹上了一层薄薄的湿雾,空气很压抑。宋卷灵撑着伞来到山脚下,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这是她精心为母亲挑选的百合。
她确实这四年来都没有去看过母亲,做为女儿真的很不尽孝。
她其实并非宋媚所生,只是很幸运的在五岁的时候遇到了宋媚。
那时宋媚还是幼儿园的老师,气质温婉,长发披肩,十分漂亮。就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老师却甘愿带着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独自生活了十几年。
按理,那十几年不是没有追求者,只是宋媚从来都不正眼,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脱累了她,十岁那天晚上她轻声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要结婚?”宋媚却说:“我不需要男人,怎么,你想要一个爸爸吗?我做得不好吗?”
哪敢这样想,她已经够幸运了,在很小的年纪避免了无依无靠避免了受苦受难反而还拥有一个温暖真实的臂弯。
从那天以后,宋卷灵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事。
走到半山腰恍惚听见有人低泣的声音,寻声望去,一群黑衣男女站在墓碑前痛心疾首。
不知为什么,宋卷灵竟提脚走了过去,渐渐走近时,那哭声越发凄惨,在空荡荡的山里回旋着,着实令人寒颤。
走近去站在人群外看着一把把黑色的雨伞下一张张低头沉痛的表情,周遭的一切瞬间都安静了宋卷灵清楚的听见了雨声淅沥淅沥落在头顶的伞上,一颗颗小水珠顺着伞盖落下,滑在她肩头,浸湿衣袖。
须臾,在墓碑上围着的一群人都相继离开了,宋卷灵瞅向墓碑,看见墓碑上的相片时瞪大了眼睛,心脏在那瞬间停止了跳动。
黑白照片上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深色的眼眸透着凌厉桀骜。
不可置信爬上了宋卷灵的眼眸,手里的伞柄一松落在地上。她看向旁边的墓碑,却看见同样的脸孔,瞬间恐惧挤满了她的心脏,她踉踉跄跄的后退却发现一路的墓碑上都是这张脸孔。
巨大的恐惧与慌张使她跌倒在地上,脸上汹涌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有雨水,悲伤哽咽在心脏她哭不出声音来,整个身子像掏空了一般。
眼睛里溅进一丝丝光亮,宋卷灵从恐惧中睁开眼,呼吸急促胸口不稳,看见窗帘随风扑动的那瞬间仿佛找到大地一般,身子也安落下来,手指骨节分明紧紧抓住床单。
汗水濡湿了床单,她大吸一口气,滚热的液体从眼眶滑下,还好是做梦,还好是做梦,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她从来没有想过苏以琰会死啊,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害怕极了,害怕极了,身子不停地在颤抖,昨天黎繁说苏以琰掉进河里了,到底有没有事啊?为什么她一整夜都梦见他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不安?
踉跄的进浴室随便冲了下湿透了的身子,闭着眼睛让水洒在她身上时她想到了很多事,都是前不久遇见苏以琰的场景,每一个场面都如此鲜活的存在。
时光没有把他从她的世界里移除,反而被沉积得更加浓烈更加炽热的想要知道他的一切。
过了那么久她终究还是爱他的。
跑下楼梯的时候姚文清正在打扫卫生,看见宋卷灵急冲冲地跑下来便问:“宋小姐还要吃早餐吗?”
都十点多了吃什么早餐,宋卷灵也没有空搭理她,直接就走向大门。
“哎,宋小姐,你去哪里?韩老板已经去公司了。”
不跟姚文清打声招呼好像也不好,宋卷灵刹住脚步『我出去一下,不用担心。』
“啊?宋小姐,你是说你要出去吗?』
宋卷灵颔首。
“那什么时候回来,韩老板知道吗?”
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许去偷偷地见他一面确定他的平安之后她就回来了。
那个梦太真实了,她害怕不已,她现在狂切想要见到他。
拦了的士,宋卷灵坐了上去,窗外一片黑压压的云层,郁闷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只要偷偷看他一眼就好了,就好了,她心里不停地这样安慰自己。
这一路的时间对于宋卷灵来说艰难如度年,时间一分一秒怎么会那么慢?
车开了一会,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窗外的街景沉浸在这细雨中,朦胧出不一样的美感。
她出来得急忙,忘了拿上伞,这会望着窗外的细雨,心里更加压抑沉闷。
到达羊角村时雨下得更加大,宋卷灵踏着大雨出车门,反射性的伸手护住头顶。
苏以琰的住处宋卷灵只来过一次而且还是在晚上,所以只能隐约记得路,但是羊角村很大,房子也差不多是那种格局,一时间宋卷灵都不清楚路了,无助地站在雨中环顾四周。
“哎,小姐,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一声荷兰语传入耳朵,抬眼看去,一个荷兰男人撑着伞走过来:“天哪,你浑身都湿了。”
男人走过来将伞撑在她头顶:“你是亚洲人?”
见宋卷灵一直没有说话便说:“听不懂我说什么吗?”
宋卷灵虽然能听懂但是说不出来啊。
男生轻扯她的手臂,挑眉面前的一幢小屋:“雨那么大,进屋避避雨吧?”欲拉宋卷灵进去被她退了回去。
男生看着她充满防备的眼眸,也顿时觉得冒味:“那你拿着伞吧,我家就在这里,不需要伞。”说着把伞送到宋卷灵手里后便转身跑进屋里去了。
看着这把黑色伞,宋卷灵想到了和苏以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也下着如同这般蒙蒙细雨,她拿着画板奔跑在校园里,路过超市便进去想买一把雨伞出来,哪知刚把手放到伞上便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拿住了伞的另一端,顺着手看去,竟是一张清峻的脸,而且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那时晚上一断电整个宿舍的人便窝在被窝里谈论这个男生,受宿舍人拉扯宋卷灵也慢慢的会在学校某个路口遇见他。
没想到这次会那么近距离的看见他,他深色的眼眸也直直看了过来,四目相视宋卷灵想也没有想就说:“嗨,师兄…”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任何回应。
真是糟糕透顶,宋卷灵低眉吐吐舌头刚把手缩回来就听见低沉的声音:“只有一把伞。”
突然下雨,超市的伞都被一抢而空,仅剩一把伞也算幸运的了,只是这把伞算谁的呢?
宋卷灵还在纠结时苏以琰已经收回手离开了,好吧,不要白不要,反正也要付钱的。
拿了伞结帐出去时看见那抹高大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的树底下,宋卷灵觉得既然是两个人一起拿的伞总不能让他淋雨回去,捎他一段也好啊,想到这里,她打着伞便跑了过去。
“师兄,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
他的眼睛都没有瞟过来:“不用。”
“你确定吗?这里离你的宿舍很远吧?还是我们一起走吧。”
最终两人还是一起走了,走到一半深觉奇怪,一般不都是男生撑伞吗?为什么是她撑伞?他那么高她还得把伞撑高一些,实在不舒服。
“师兄,你拿一下伞,我不够高。”
苏以琰低眉看她,她仰头故意把伞柄拿高的样子实在可爱,接过伞后听见她叹息一声,把画板抱在怀里。
路过一个坑洼时宋卷灵不经意踩了下去,溅起一片脏水不偏不倚的踏在苏以琰的蓝色牛仔裤上。
“啊?”宋卷灵惊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无措,他冷着一张脸更让她大气也不敢出。每天晚上听宿舍的人谈论他自然而然的也知道了他身上的装扮有多贵。
真害怕他会说一句赔一条。
她当时也没有多想,拿出纸巾就蹲下身子往他脏兮兮的裤脚上胡乱擦拭。
“你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不悦。
“擦掉啊…”宋卷灵正在认真的擦脏泥,忽然她被揪着衣服提了起来。
“不用。”
“没事没事,已经擦掉了,真是对不起…”宋卷灵的声音越发的弱,毕竟他剑眉紧蹙气质冰冷,她支吾道:“师兄,你生气了?”
苏以琰瞥她一眼:“走吧。”
大雨淅沥淅沥一下就是一个星期,后来宋卷灵的名字和那天雨中和苏以琰同撑一把伞的照片光荣的登上了在学校贴吧最顶。
当然,那些学生可不是吃素的,一字一句描写出两人动人的爱情故事甚至还有两人的心理描写,宛若那小编是两人心里的蛔虫似的。
顶着宿舍其余三个人的压迫和羡慕,宋卷灵为此特意注册了一个百度贴吧号进去里面一一解释,可是根本没有人看她的解释,她每次一刷又被无情的抛在了最底下,这会,宋卷灵对着电脑屏幕才深深的感觉到了网友无穷大幻想力,看着一页页各种理由的吐槽话宋卷灵无奈到极点,什么,女生的头发像鸟窝啊,皮肤不够白啊,穿的都是淘宝啊。
什么叫穿的都是淘宝?明明是实体店里打折的好吗?
在这一股狂吐槽女主的风潮里,宋卷灵是连宿舍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了,连去课室都有人半路拦截或是直接来旁听,顺便看看这位学校风云人物的女朋友,过了几乎一个星期这场风波还没有散去,宋卷灵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便亲自去苏以琰的宿舍楼一间一间宿舍打听他的房间,终于找到了他的住处求他解释这件事,好恢复她的正常生活,哪知人家当事人眼皮都没有抬:“她们爱怎么想我能管得着吗?”
于是宋卷灵依旧死心不改,每天总要来拜访他一下,偶尔买点东西去贿赂贿赂,久而久之两人就熟悉了起来,后来就有了天桥上那一个吻,以及近似逼问的话语。
原来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