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寂寂,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团云气,使得林间愈发朦胧幽暗。
项麟静静地站在一株枯死的老松前,(身shen)躯像标枪般笔直,黄衫一尘不染在山岚里轻轻飘((荡dang)dang),恰似一位游历士子。
但在大楚国,没有任何一个士子能有他这样高贵出尘的气质,俊朗完美的相貌,还有那双藐视天下的眼睛。
“知道么,许多人将你吹得神乎其神,尤其经过刚才的闯宫一战后,你一定会被一群白痴说成天神降世。”
项麟说话时眼睛却在注视着那枯死老松枝头最后一片尚未坠落的黄叶,好像在耐心等待它的叶落归根。
“唯有我知道,其实你不过尔尔。至少,你被我猜中了,在离原之上虚晃一枪,没有北去而是南来。”
姬澄澈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鸟语,但至少我知道,你生就一张欠揍的脸,以至于每次见到你,我都有种揍扁你的冲动。”
项麟哪里晓得,眼前的这少年打小就天天和林隐斗嘴,几乎是从唇枪舌剑里成长起来的,要论打架两人或许难言胜负,但比吵架姬澄澈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说真的,我还是头一遭见到像你这样自吹自擂不要脸面的家伙。”姬澄澈嗤之以鼻,接茬儿嘲讽道:“明明是派人在暗中跟踪我,偏要吹成是自己料事如神,你怎么不去当神棍?”
“你凭这种小孩儿把戏就想激怒我?我真是高估了你。但无论如何,今天我都会杀了你。”
项麟的眸中流露出一丝伤感之色,徐徐道:“大哥生来就是长兄嫡子,父皇百年之后大楚皇位天经地义便该由他继承。可谁晓得早在十几年前,他主动向父皇提出,愿拥立我为太子,今生今世绝不悖逆。”
“如今他死于敌手,我有责任为他报仇,用你的人头,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项麟的视线追逐着那片从老松上缓缓坠落的黄叶,轻声道:“来吧,你我一招而决,我不想让其他人赶来搅场。”
“唿——”一团金煌煌的光气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眨眼间如潮水般弥漫开来在(身shen)后形成一道蔚为壮观的绚烂光云,君临天下号令八方,霸道的气势直冲霄汉。
虚空遽然晃颤,隐隐发出天籁般的共鸣,游历的元气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源源不绝汇入到金色的光云里。
那光云迅速膨胀越来越亮,刹那间密林深处像是又升起了一轮金阳,四周云气鼓((荡dang)dang)闪烁放光,一株株古木被映照得熠熠生辉,枝叶闪动着璀璨的光亮,宛若满天的繁星气象万千。
项麟的(身shen)影完全笼罩在了金云之中,竟也似明烛般亮起,散发出沛然莫御的神圣气息,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向姬澄澈。
“嗤嗤嗤——”古木山石在金色的神光中就像冰雪一样逐渐地消融,变得越来越暗最终化作几缕黑色的游丝被耀眼的金芒彻底吞噬。
“铿!”他的双臂一振,掣动霸王神枪向前平举,遥遥指定姬澄澈眉心。
一霎间,狂放的金云滚滚涌动,一头金光闪闪的麒麟神兽徐徐显形,将项麟的(身shen)躯高高托起。
——“无双诀!”
这枪一亮,便是破釜沉舟至死方休!
姬澄澈毫无惧意铿然拔刀横亘(胸xiong)前,沧海横流尽显英雄本色。
“呜——”黑色的真罡彷如从海底喷发出的万载岩浆,浩浩汤汤扶摇直上,化为一卷云柱不羁狂飙气撼长空。
虚空里又是一阵惊瑟晃颤,明显显露出水波纹般的空间裂缝,从其后腾腾涌出一束束五颜六色的光流,好似百川归海直注入黑色狂飙里。
云柱霍然舒展,发出慑人的咆哮在林间腾夭旋转,无数黑色的风澜凭空掀起,肆意切割着天地间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
地面在割裂塌陷,更多的元气从底下澎湃涌升,投入到黑色云柱中。
云柱慢慢显形,赫然现出一条十数丈长的万年玄霜圣龙光影,如云如烟睥睨八荒横扫。
不知何时姬澄澈已伫立在龙首之上,胎元神刀嗡嗡颤鸣,刀(身shen)上的魔纹被彻底激醒,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洪荒古意王者气概。
“砰!”惊天动地的一记巨响,金色的狂澜与黑色的云潮迎空激撞,一时间光澜四溅流云飘舞,仿佛整座烧金山也在惊恐地颤栗。
只见两股巨力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形成僵持之势,宛如一座半边金色半边黑色汪洋大海,惊涛骇浪冲击不停,却又泾渭分明壁垒森森。
方圆数百丈内的古木全部消失,(裸luo)露的地面就像流沙一般纷纷塌陷,雄浑壮观的光澜云气充斥眼帘,以天为幕肆意挥洒,万潮横生千浪竞流,诸般大泼墨大写意挥斥方遒,泼洒出这世上最为震撼人心的瑰奇景象。
“嗯?”项麟低嘿了声,当即觉察到姬澄澈非但没有受到昨(日ri)箭伤的影响,反而功力修为更上层楼,比起东海之战时又有精进。
但他的信心没有丝毫的动摇,反倒是心底里被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斗志!
“嘿!”姬澄澈同样亦是一怔,感受到项麟的修为又有增强,几乎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
由此可见短短东海一别,两人都没有固步自封,各自均在登天路上奋勇求索高歌猛进,谁也不愿落到对手的(身shen)后。
由于有东海遭遇战垫底,姬澄澈和项麟可谓知己知彼,故而一上手谁也用不着客(套tao)试探,不约而同亮出最强手段,全力施为力争先声夺人抢占主动。
结果,依旧是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两人如有默契,谁也没有抢先出手发动攻势,彼此遥遥对峙不断提升功力催压气势,耐心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要么不动手,动手就是石破天惊你死我活!
无论项麟心中有多不甘愿,仍旧不得不承认姬澄澈是他此生中遇到的最大挑战。
在从东海回返圣京城的路上,他曾数次复盘了与姬澄澈的鸣沙岛大战,甚至利用圣衍术又一遍遍地重新推演演算,试图从中寻找到对方的软肋,以期能在下次对决时料敌机先战而胜之。
然而结果却令项麟大失所望,无论他如何复盘答案都如出一辙——想要击败姬澄澈,唯有凭借功力碾压!
但这无疑是项麟最不愿接受的推算结果,那等若在宣告他除了痴长几岁外与姬澄澈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不过,对姬澄澈来说其实也是一样。他也曾绞尽脑汁想寻找到对付项麟的法子。无奈对手的圣衍术出神入化几立于不败之地,在不能凭借功力压制的(情qing)形下,自己只能倚靠一式斩天裂以命搏命,但这样做和饮鸩止渴几乎没有区别,到头来油尽灯枯依旧难逃一败。
因此两人各有所忌,谁也不愿贸贸然出手给对方可趁之机。
渐渐地,姬澄澈和项麟的气势俱都提升至巅峰,两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在空中不停地碰撞绞杀,迸溅出无数刺眼的电芒,就似一道道倚天利剑划破苍穹,在天幕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裂痕。
姬澄澈(情qing)知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任何人都不可能将自己的气势永远维持在巅峰状态,而自己的功力终究不及项麟那般深厚,即使服用了七珍十宝金丹酒也无法完全弥补境界层次所造成的差距。
“咄!”他振声鼓啸凭空跨步,(胸xiong)前的胎元神刀以(肉rou)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向外缓缓推送。
(身shen)周黑色的云柱狂飙旋舞得更加磅礴澎湃,玄霜圣龙的光影就像滔滔奔涌的大川,承托起姬澄澈渊渟岳峙的(身shen)躯。
他一动,场中交织缠绕的气机立生感应,“咔啦啦”、“咔啦啦”雪亮的电芒迸绽得越来越疾,金黑两色的光澜云潮跌宕起伏,蒸腾起一团团蘑菇云般的五彩烟气。
或许落在旁人眼里,这只不过是姬澄澈在往前行进了丈许而已,却唯有人间大宗师级的超级强者才能察觉到,就在这一步丈许之间,两人已衍生数十次攻防变化!
姬澄澈向前推进的刀锋如大潮横流,寓静于动变幻万千,或许是刀锋的轻轻一颤,或许是角度的微微一转,甚而光照的变化,韵律的调换,都会令这一式沧海横流生出截然不同的变化韵味。
项麟的眼睛缓缓闭起,只留下最后一线,迸(射she)出比刀还锐利比海还幽深,比冰更寒冷比山更幽寂的目光,凝定在胎元神刀的刀锋之上。
“嗡——”如应斯响,他手中的霸王神枪枪尖亦微微颤动起来。
倘若此刻有高手在旁仔细观察,就会惊奇的发现他的枪尖与姬澄澈的刀锋之间仿佛建立了一种十分微妙的联系,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透明丝线将彼此牵系起来,龙虎交汇争奇斗艳,绽放开层出不穷的奇妙变招。
须臾的工夫,姬澄澈已连进五步,将两人之间的剧烈缩短到十丈之内。
空中鼓((荡dang)dang)的两团光澜云柱亦随之被压缩,对撞得更加狂猛火爆。
麒麟在咆哮,圣龙在长啸,光与火交织成一幅震撼人心的壮丽画面,将这场狭路相逢的遭遇战迅速推向最!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