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幽深的大山,云雾缭绕,周围漆黑一片,微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透着一抹恐怖的氛围。
因为海上突然刮起大风,直升机不得不迫降返回,当松田一行人坐着船抵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老伯,你确定真的是这条路吗?”
戴着警帽,一身女警制服的双马尾女子挎着肩包,小心地避过荆棘灌木丛,向走在前面的中年警员问道。
他们几个手持手电筒,穿梭于丛林间,沿着一条泥泞小路,走了有段时间了,可连村庄的影都没有看见。
“这个......”中年警员目光闪烁,有些尴尬,“我也好久没来这个岛了,所以......”
他眼角余光偷偷望了眼青年,见对方神色如常,没有说什么,不由松了口气。
女警鉴识员轻叹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而看向松田,“警部,离案发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要是一会儿再下大雨,恐怕......”
接下来的话,松田不用听,也知道了,但对于一个路痴而言,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好在这时,远处树林里有灯光闪烁,千叶大喊着跑过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这几个是当地的村民,一个青年两个老妇人。
男的岁数不大,身材一般,大概三十左右,和两个老妇人一样,一身麻布旧衣,穿着短袖,面容黝黑。
松田这一行人的现代着装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就是东京来的警察?都说了是意外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要不是那个女人胡乱发疯,她的女儿也不会死。”
“一下午这么多农活都让我们干,她倒是落了个清闲。”
“依我看哪,她应该是故意不想干活,想累死我们几个老婆子。”
与那两个老妇人背后瞎叨叨,对那死者之母说三道四不同,男人只是阴沉着脸,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
很快,众人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案发现场就是农田一侧的稻草堆,附近的一些石子上还有着血迹。
双马尾警服女子,也就是登米的女儿带着几个鉴识员认真搜查着蛛丝马迹,而松田则是在一旁不停地掏着耳朵。
他这一路算是体会了农村老妇人的那张嘴,又毒又臭又狠。
什么女人就该劳作,做家务,家里以男人为主之类的,总之就是男尊女卑思想很严重。
“警部,这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
千叶将一个肤色略黑的女人带了过来。
典型的农村淳朴妇女形象,只是对方此时发丝散乱,沾有一些泥土,脸上带着泪痕,双目空洞,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松田知道,此案不简单。
那个黝黑青年和带自己等人过来的中年人肯定有问题。
说什么好久没来迷路,但命案发生时,当地警署明明就派这中年人来过小岛了。
而且刚进村子,中年人就下意识走向命案现场的位置......
还有跟那个黝黑青年眼神交汇那几下,真以为他看不见是吧?
不远处的村民中,一个气质与众不同,带着都市气息,一身女士宽松休闲服的女子脸色淡然地看着眼前一幕。
不过见到松田,她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带队的,是上次那位有幸见过的名警部。
当然,惊讶只是一瞬间,她立马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之色,仿佛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我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松田阵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松田出示了下证件,面带微笑,看向面前有些麻木呆滞的女人。
警,警部?!
有些老妇人不懂警部是多大的官,但那个黝黑青年却不一样。
他时常出海,也算是跟外面有些接触,警部的话,放在小野君那个警署,好像都能当个副署长了吧?
本以为这次来的只是比小野君大一些的警官,敷衍敷衍就能了事,没想到......
男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女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面前这位戴着纯黑墨镜,气质冷峻的警官,再次让她燃起一丝希望。
她带着哭腔,满是仇恨地回头看向站在村民中的一道身影,“就是那个混蛋!是他踹了幸子一脚!幸子才会......才会......呜呜呜!”
人群中,那个肤色黝黑的青年站了出来,叹息一声,似乎有什么苦衷,面对松田等人的目光,他面不改色道:“事到如今,我也就跟你们说了吧。”
他斜眼看了眼女人,“这女人早上的时候,打算偷偷带着行李逃跑,被我们发现。”
村民中又走出来一青年,相貌跟男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没错,她带着幸子想逃跑,还偷偷拿走了我哥的钱。”
“真是不要脸!”
“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要脸的小偷!”
几个疯婆子开始谩骂,对女人指指点点。
“我早就知道她要逃跑,所以早就说过,想离开这个岛可以,但得把幸子留下。”
皮肤黝黑男人似乎很痛心,捂着嘴,眼中挤出了几滴泪。
“我是不会让幸子走我的老路的。”女人目光坚定,语气坚决,似乎为了女儿,她什么都敢做。
“所以......”松田想说什么,被中年警官抢先了。
“所以孩子是怎么选的?”
有位老妇人语重心长叹息一声,“孩子通常会跟妈妈,但她妈太穷了,小孩选择跟继父。”
一旁的几个老妇人也是点了点头,那个皮肤黝黑青年面色痛苦,“她抓紧我的脚踝,乞求留下,可是那个女人硬要把她拉走,小孩不幸摔倒,头正好就撞到石头了。”
看着掩面痛哭懊悔的男人,中年警官看向女人,“是这样吗?”
女人惨然一笑,众口铄金,将她贬得一无是处,有口难言,就算强行再解释什么,恐怕也没人相信了。
不过,她还是将希望放到了一个人身上,那是自己的童年好友,案发时的唯一目击证人。
众人也是将目光转到那个身影身上。
现场一时有些安静。
如月沙希呼吸一滞,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但职场人的冷漠,事不关己的态度,下意识就想让她撇清关系......
“抱歉有几个问题要问一下。”
突然,松田开口了,将岛民的注意力拉回,只见他走到黝黑青年面前,好奇问道:“你刚刚说自己是小孩的继父,那你们两个应该是夫妻关系了?”
“是...是的,怎么了?”
男人有些紧张,不明所以,周围的村民也是如此。
松田指了指女人身上的红印,“既然是夫妻,她身上这么多伤痕,你也不关心一下,难不成是你打的?”
男人脸色愕然,刚想说什么,站在旁边的老妇人又说道:“是她自己田里摔的。”
“哦?”松田疑惑了,“她不是都准备逃走了,为什么还会下田干农活?”
老太婆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
“是,是我打的,要不是因为她想带着幸子逃跑,我也不会......”
眼见男人承认,松田神色一下变得凌厉,“既然如此,就跟我们走一趟警视厅吧,以家暴的名义,我想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什么?!”
周围的老妇人不满了,大声嚷嚷,“男人管教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犯了什么法?”
松田懒得理会这几个老太婆,虽然日本的家暴行为轻重不一,但严重的,还是会被处以五年左右的有期徒刑。
“还有一点,你手上没有老茧,身上也没有鱼腥味,这不打渔,又不干农活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赚到钱的?”
松田的问话,仿佛是一只无形的铁手,扼住了男人的咽喉,让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警部,这个黏黏的,好像是蜂蜜。”
这时候,身穿警服的女鉴识官走了过来,她在附近的石块上发现了可疑的东西。
松田很自然凑上前,在女子戴着白手套的手前嗅了嗅,这令她小脸不由一红。
“这跟最近市场上卖的一种蜂蜜很像。”
他之所以这么熟悉,还是因为在家里吃到过。
浓稠甜而不腻,不说百分百原汁原味,但已经很不错了。
“你身上一些肿起的大包,是被蜜蜂咬的吧?”
松田回头看向女子,没想到一件案子,还能找到市场上卖的那种火热稀少蜂蜜的原产地。
“你呢?拿了多少好处?”
接着,松田看向那个中年警官,冰冷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
“松...松田警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中年人咽了口唾沫,额头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一颗心脏快速跳动。
“像你们这种漏洞百出的小伎俩,以为能瞒得过我吗?”
松田冷笑一声,回头吩咐千叶,“去这岛的附近调查一下,越详细越好。”
“嗨!”
在千叶走后,面对脸色阴晴不定的二人,松田淡淡道:“虽然我还没有证据,但只是时间问题,你们两位就先跟我回警视厅吧。”
这也,由不得他们拒绝。
“你带着女孩的母亲,跟她一起将女孩遗体带回警视厅,做进一步更详细的检查。”
登米的女儿愣了下,而后点了点头。
刚才她虽然一直在旁边做现场的检验工作,但这个岛上居民所说的话,她也是听到了。
蛮荒,落后,无知......
她是真的有些可怜同情眼前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