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因先生,你们还没有来么?”
刚铎王国最为显赫的官二代,摄政王之子,博罗米尔正一脸蛋疼地拿着电话虫和某位地精通话中。
“外城已经全部沦陷,内城也岌岌可危,枪支弹药补给严重不足,搭建防卫工事时间也赶不及,你们再不来,刚铎就要完了啊!”
念及那些情同手足却战死在城头、甚至还可能被做成战时口粮的士兵们,这个粗豪英武的汉子,竟是从眼角挤落了几滴眼泪。
“慌个鸡儿,再撑一天,明天下午就能到。”
电话那头,安度因的声音不急不躁,像是晾凉的温开水一样,只是米那斯提力斯城墙上不时传来的强兽人粗野浑浊笑声颇为刺耳,让博罗米尔深感烦躁。
“我就怕来不及了啊......”
他苦笑一声,颓唐地坐在依据民居临时搭建起来的防御工事内,看着手下士兵拿着石块、木柱搬来搬去,用钉锤敲敲打打。
电话虫依旧瞪着那双死鱼眼,而且安度因的声音似乎有些失真——背景中传来稀里哗啦的吃食声,如果博罗米尔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他在瑞文戴尔见过的,某种名为“螺蛳粉”的新型食品。
“.....不是我说,你啊,当局者迷知不知道,”安度因心满意足地嘬了一口热腾腾的汤水,在旁边一种精灵大头兵羡艳的眼神中再次掏出一瓶雪花纯生,
此时已至深夜,暮色昏沉,远方斜躺着一道刀痕般的天堑,平整的大地于此处突兀断开,嶙峋怪石下,那奔涌不息的白浪翻腾,喧哗不断。
七八辆大卡车停在裂谷前面,精灵大头兵们有条不紊地从车上搬下工地上常见的探照灯,粗大的耀眼光束打在下方岩壁上,将偶尔探出头的一两颗怪松照的纤毫毕现。
“平移,平移,往下放。”
葛罗芬戴尔正指挥着手下升起热气球,那上面还绑着两跟粗大好似儿臂的铁链,等到热气球飘对岸,再由士兵下来固定锚点。这个过程重复个四五次,两岸就有了十多根铁链连接。
铺上铁板,焊接铁桥的工程量预计还要进行个大半夜,安度因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继续和博罗米尔吹水闲聊。
穿着人字拖的地精商人用筷子夹了现炸的花生米,口齿不清地对米那斯提力斯城防长官说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懂不懂,我且问你,萨如曼的幕后老板是谁?”
博罗米尔闻言一愣,不解其意,犹豫着回答道:“索,索伦?”
“恭喜你,你答对啦~”
安度因的语调还是那么气人,他像是幼儿园里老师夸奖孩童获得“安安静静睡午觉宝宝奖”那样,和蔼可亲地说道:“那么索伦,他的目的是什么?”
博罗米尔有些发呆,粗豪汉子透过工事中的窥探凹槽,看着城墙外,被火把映衬着的那些生化兵器,说道:“是征服中土世界,让所有智慧种族成为他的奴隶么?”
“嗯,你又答对啦,”安度因呵呵一笑,说道:“你看啊,魔君索伦,是不是邪恶势力里面的扛把子,萨如曼是不是就等于他的打工仔——如果这么说方便你理解的话,萨如曼是索伦家的长工。”
“对?”博罗米尔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所以说咯,萨如曼既然已经单人灭掉了洛罕王国,又怎么可能继续创下消灭刚铎王国这一压倒自家老大的丰功伟绩呢?如果所有事情都让长工摆平,那么索伦还召集个屁的邪恶势力,干脆滚下来让萨如曼当这个魔君算了。”
博罗米尔闻言一怔,他只觉口干舌燥,荒谬感顿上心头,“安度因先生,您是说.....萨如曼并不想攻下刚铎?”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更准确的描述是,他不想这么早攻下刚铎。”
地精商人打了个酒嗝,把玻璃杯里残留的啤酒花颇为吝啬地倒进嘴里,“至少要等到魔多的大军攻过来之后,萨如曼才会磨磨蹭蹭地继续攻城——你看,这种消灭人类王国的功劳,还是交付给索伦自己比较好。”
博罗米尔走出工事,俯视下方那些卑微的、惶恐不安的市民,悲切万分地说道:“难道我们的努力,我们的牺牲,在他们眼中看来,只是可以交换的政治筹码么?”
“别太看得起自己,”安度因的声音突然冷峻下来,“恐怕在那位曾经是神明的魔王眼中,你们连充当筹码的价值都算不上。”
不等博罗米尔开口,地精商人就笑着说道:“你看,根据无人机传来的画面信息,在魔多聚集的邪恶势力恐怕要比萨如曼的军队更加强大。这种规模的军队,恐怕可以完美平推掉中土大陆所有反抗者。”
毕竟在没有成建制的装备热兵器之前,被魔多力量强化的大军还是可以靠人海优势淹没掉沙堡一般的负隅顽抗者。
“......我明白了,”博罗米尔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眸子中却刻印着坚毅,“也许在萨如曼、索伦面前,米那斯提力斯只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他顿了一顿,想到了那些国难当头,却能挺身而出的凡夫俗子。
他们也许没有挽狂澜于即倒,救大厦于将倾的觉悟,没有家国一体的认知,没有什么绣在锦旗上的显赫纹章、印在血脉中的贵族荣誉,
但是,就是这帮无知、愚蠢的人,用软弱可欺的血肉之躯挡在了最前线。
博罗米尔沉默半晌,握着电话虫的手指已经泛白,艰涩地说道:“但我不会后退一步。”
啧,所以说这种脑子里面都是荣誉啊,人民啊,正义啊的蛮子最讨厌了,一根筋地走到底,完全不会在意那些尖锐的荆棘会割破皮肤,粗粝的砂石会划伤脚趾,只会埋着头,撞了南墙也不回。
安度因撇了撇嘴,为这次谈话奠定了基调,“我钦佩同时鄙夷你的顽固,博罗米尔先生。”
电话挂断,冰冷的、反射着月光的开瓶器将最后一瓶啤酒起开,泛着麦香的啤酒花涌了出来,滴滴答答溅落在地上,泡沫转眼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