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凰记 北海接天 谁为真龙

    一望无垠的深色海面，阴沉的像能将人吸进去。但却诡异地寂静，不起风浪。没有平日里白色海鸟低低掠过的身影，也不见海中偶尔被浪带上来浅层来的鱼蟹。连风都静静地，无由让人心生畏惧。

    远远的，在海天交接之处，衍出一条细细的黑线，朝着岸边以惊人的速度靠近。逐渐由最初的一抹黑影加重加粗，以至可以看到它起伏不平的轮廓。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毫无预兆乌云翻滚，雷声轰鸣，一道道金色的闪电交织在黑云间，海面于是被映得一阵发亮。

    那从远处驶来的队列渐渐靠近，已经可见为首是一头黯色的巨鲸，颜色浓重得像与此刻夜色一样的海化成一体。待更近些便能看到鲸背上立着一身银白长袍的人，一袭妖冶的火红长发从兜帽中延伸而出，在海风肆意吹拂下像无数鬼魅触手狂热起舞。

    在巨鲸身后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色深海生物，背上无一不站着衣着奇异的士兵，细看之下那些士兵生着普通人类的身体，壮实魁梧，可是头却生者鱼虾的模样，面部的鳃在空气中一动一动像是在呼吸，长长的须炫耀般不住晃动泛着水光，皮肤上全是细小的鳞片，鼓起来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从眼窝里流出腥臭的血来。直教人浑身发凉。

    在这一支庞大的队伍将要行驶到海中央之时，但见海水之中升起一道磅礴金光直冲九天，照亮了晦暗的天地，乍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卷起千层墨色海浪，从金光边缘泛起一波波金光闪闪的浪花，接着海水像被烧开一般冒着气泡，蒸腾着水汽。一时间空气变得闷热潮湿，那些人身虾首的士兵通身开始慢慢泛红，

    金色光束直接海天久久不歇更有加大之势，海风像锋利刀刃般所到之处皆是簌簌刀声，贴着人面鱼首的士兵而过，留下淡红的血迹和浓烈的腥气。

    立在鲸背上的红发男人岿然不动，这风雨突变尽与他无关。双眼被兜帽遮挡，只能看到他微微翘起的菱唇。良久，他唇角明显地一扬，单膝跪地，右手握成拳轻轻砸在鲸背上，略微嘶哑的男声随着海风飘过海面每个角落，“恭迎吾王。”

    占据了大半海面额虾兵蟹将以同样的礼仪下跪，一声更震撼的喊声把海面激起一层一层滔天的浪，“恭迎吾王。”

    但听得一声低闷深沉的龙吼从发出光束的海水之下响起，慢慢变得清晰，势不可挡盖过一切嘈杂之声，直要这昏暗时间地覆天翻！

    在光束之处升起一对光彩夺目的龙角，巨鲸体型之大在海间已是罕见，在其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那龙角还在不断升起，在海水遮掩下徐徐显现出龙须，龙眼直到整个龙首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金黄的眼像两个漩涡，直直把人的心魂全部摄去。威严不可直视。

    猛然那龙加快了上升速度，露出光亮耀眼的身躯，一对龙爪在海面轻轻腾起，抬眼看着天空，骤然冲向云霄。

    在巨大的身躯完全显现之前，天空中的乌云突然剧烈地翻涌与此刻的海水互相呼应，漫天的奔雷阵阵，不间断的轰隆声覆盖天地，分散四处的闪电有了同一目标样地聚集，交织缠绕成一张巨大的“电网”，向着龙首直直扑来。鲸背上之人明显为之一震，太过用力的直接开始泛白，兜帽下本就红色的瞳此刻深得能滴下血来。双手迅速结了一个手印扣在鲸背上，在他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龙形图腾，泛着暗暗红光。随着红发男人的一声大喝，那图腾瞬间暴涨几倍，盘旋着向盖像巨龙的金色“电网”迎去，闪电不断集结壮大着网并向下挤压，而那红色图腾的护盾也随之不断扩大，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红发男人的兜帽此刻已经摘下，眼神阴沉望着护盾的方向，突然面部肌肉一颤，从口中　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温热地溅在手背上。那红色护盾的光暗了几分，体型也缩了几分。

    男人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法力源源注向右手，眼神阴鹜地看向天空。他目光所向是天空中普通的一角，乌云与闪电密匝匝遮掩住天空本来的颜色。

    而不肖片刻，那一角便现万丈蓝光，直逼海天之间金色光束，巨龙一声低吼，将身体急速地抽离海水，龙身占据了大半个海面，在半空金色光束间盘踞，而“电网”有加大之势，牢牢克制着红色护盾，闪电生了手一样延伸着向巨龙缚去。

    而在光束之间隐隐可见那巨龙竟只生得三只爪，且缺失龙尾！

    天空中响起一阵笑声，“哈哈，这在下亲手斩断的龙身还未生齐全么？”

    那蓝光逐渐散开，笑声的本源披幽蓝大麾站在一朵白云之上，轻晃着手中骨扇，浅蓝长发高高束起，留着几缕坠在额前轻轻浮动，灰白的眼眸渗出森森寒意。

    在他身后是排成阵列恢弘健硕的百万天兵，与那海面的阵列遥遥相对。

    红发男人足尖轻点从鲸背上跃起，右手重新掐一个手诀直奔巨龙而去，立在云端的男子双眼一眯，随之一抬手将骨扇挥向红色身影，却被那红色身影先一步借着着巨龙身体躲了过去，骨扇又迅速更改了方向，急旋着重新削向红发男人。但那男人已经攀附到龙腹上紧紧贴合，伸出右手在空气中一握，一柄刻着龙纹萦绕一缕缕黑色烟雾的锋利长刀随着他的动作迎着龙腹劈下，竟然将龙腹剖开一道半米多长的口子，金色透亮的液体不住地向外喷涌，在海面上漂浮起起一层粼光。

    骨扇此刻已重新收回，蓝衣男子眼里带着些许困惑望着那抹看起来渺小得随时能被吞噬的红色身影，那银白的衣袍在海风中猎猎飞舞。左手向着“电网”的方向一提，漫天的闪电加快了集结速度，用更加强劲的力度向巨龙压去，那边缘处的闪电像无数双挥舞的细长手臂向巨龙周身蔓延，将其大半个身体全部掩在雷电之下，但那红色护盾非但没有继续维持力量与“电网”抗衡，反而毫无预兆地猛然缩小并脱离雷电区向着红发男人飞去，在巨龙痛苦的吼声中严严实实将其包裹在其中。

    这一切都发生得毫无预示，令人措手不及。那“电网”已经全然将巨龙罩在其中，巨龙的眼睛里盛满了暴怒，在雷电的击袭下透亮的液体飞溅，洒满了半个海面，将原本黑漆漆的海水覆盖起来，空气里弥漫着诡秒的香气。那香气中带着令人不安的诡谲气息让蓝衣男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右眼轻轻跳了跳，暗道不好，朝着红发大喝：“空相启扬！住手！”

    那男人并不理会，只是压低了声音像在自言自语。“吾王，你的上千年就由在下心怀感激地收下了。”末了还发出张狂的笑声，红色的发越发鲜艳。黑色的长刀完全没入龙腹之中向外一挑掏开一个容人进入的洞口，空相启扬抽出长刀自己钻进了龙腹之中。

    巨龙猛烈地扭动着身躯，残缺的尾部抽打着海面，在闪电之中挣扎，似是要将海倒翻过去。天海之间满是朦胧水雾混杂着粘稠的龙血，龙啸声阵阵。所有生物像是丧失了听觉，只能看到身边士兵惊恐的表情，捂住耳朵，大张着嘴像是在喊叫。

    眼看空相启扬已经进入龙腹之中，蓝衣男子加快了速度，比那闪电还要急速地冲过去。心中无限懊悔，什么重生仪式，皆是空相启扬的阴谋，他怎能甘心屈居人之下如此之久，他的目的根本不可能是让巨龙重生支配自己，他只是渴望巨龙所向披靡的力量。他的野心从未变过分毫，他要这世间能喘气的不能喘气的都要匍匐在他脚下！巨龙的力量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得到见证，究竟与其苦战了多久多惨烈已经无人敢提。在得知重生消息时自是人心惶惶，不辨真假力求重新镇压。真正的巨龙早已消亡，不可能复生，只有被封印的力量值得野心勃勃的空相启扬为之筹策卖命。

    任骨扇如何撞击红色护盾都不能将其毁坏分毫，蓝衣男子额头已经渗出滴滴汗珠。双手不断结着法印撞击红色护盾，在护盾碎裂的一刻巨龙也彻底失去了声息，急剧下坠沉入海底，一切已经太迟。

    望着在海水中慢慢消失的龙尸，完全分解在海水之中，也不见空相启扬的身影。

    “一切，都晚了。”男子收回骨扇，在海中央迷蒙地低喃。世界恢复平静。

    这时间怕是再难有第二个人能与之匹敌了。很快，鲜血的味道又会像千百年前一样凝聚天地间，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