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来路艰涩,去路苦多,也一定不要回头不要后退,若是折返,只不过是再去重温黑暗,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是唾手可得,放弃固然容易,可如果能再坚持一下,待到绝处逢生时,也会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竟可以咬着牙,虽是走的这样难,却也走的这样远。
今天的一切,都是生活对昨天的你最好的馈赠。
苏褚下意识的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提醒相思:“你要迟到了。”
她一怔,旋即笑起来,有几分孩子气:“怎么办?突然就想旷工了。”
他也笑:“旷工是要扣工钱的,那岂不位是便宜了叶匀?”还没等相思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电话拨了出去,直接打给叶boss,寒暄了几句便说远达企宣部新招聘了几个新员工,可不可以冒昧请上次做专访的常小姐去给新员工上一节文案编辑课,叶匀利落的答应了。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组长的电话便打到了相思的手机上,告诉她准备一下,下午直接去远达,给文案组新员工做一个岗前培训。还特意嘱咐这是总编的意思,上次做专访远达配合的如此爽快,这是还人家一个人情。她连连称是。
放下电话她简直哭笑不得,说他实在是资本家中的极品。
他挑眉坏笑,照单全收。
他们把车开到海岸,停在桥上,两个人顺着石阶下去,一直走到海边,相思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下水去踩一波波涌来的碎浪,浪花打在脚腕,她笑的明媚美好,阳光被海风吹散,洒在她的身上,眼睛里,整个人显得那样明亮干净。
玩累了就和他一起坐在沙滩的礁石上,她问苏褚,刚才咱俩讲到哪了?
苏褚想了一想,一本正经的说:“讲到睡觉不关灯了。”
她反应一会才明白过来,低声骂他:“流氓!”
相思本就肤白,难得跟他贫嘴还有脸红的时候,双颊上像是扑了淡粉色的胭脂,阳光下像一只鲜嫩的水蜜桃般可爱,海风此时尽显温柔,扬起她的几缕长发拂过他腮边,他扬手帮她抚平发丝,她“哎”了一声略略偏头,他终于忽略了心里的告诫,鬼使神差的吻了下来。
竟是和无数次臆想中的一样,她的唇竟是这样柔软。
只一瞬。相思一怔,仓皇且快速的别过头去。
这样快,她逃开的还是这样快。
明知是不可能,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好像这样一来,心里的那一丝隐藏的期待和渴盼,就能被不动声色的打回原形,他就能清醒过来,才能知道自己是谁。
许久,她有些尴尬,但声音还算平静,说:“我继续给你把故事讲完好不好?”
他掌心垫在脑后,顺势躺下来,说“好。”
她没有动,只是将腿蜷缩上来双臂环住,下巴放在膝盖上,他的角度看不见她的眼睛,但那姿势他太熟悉了,每当她无助或是疲累的时候,就是这样,抱住自己,自我保护,自我防御。
她说:“我说过,我也一样,渴望温暖和疼爱,可能是我在心里默念的时间太久次数太多,还真的,让我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我真的没有那样子喜欢过一个人,她顿了顿:“不,不是喜欢,是深爱。”
“十六岁到十九岁,他不单单是青涩年华里唯一的眷恋和依赖,更像是陪着我成长,全心全意的守护着我,一点一滴的的用爱浇灌,直到我长成一个大姑娘,不再惧怕不再恐慌不再彷徨。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忘记?”
“可他还是没有握紧你的手,还是把你丢了。”
苏褚的声线有些僵硬冰冷,她却毫不在意,说:“一点都不怪他,是我,是我丢了他。”
也只有在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她的语气才会如此极近温柔,甜蜜甚至是卑逊,那样小心翼翼,本能的珍视。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曾怪过他,哪怕他的确对她隐瞒了他的家世,哪怕他早就听到了来自他家庭的反对意见,但是她固执的想,就算如此,他又有什么错?他不过是要和她在一起,想要一直将她环在怀中,不受伤害。既是这样,他又有什么错。
真的只是她丢了他,也丢了自己,将所有的情感和未来,都丢在了五年前。
“离开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那种痛不亚于我失去妈妈,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妈当初为了一句不切实际的承诺就能抛下所有,我懂了,原来的不理解只是因为我还未遇上,倘若我自己遇见那个人,恐怕,和我妈是一样的选择。”
她转过身,对她笑笑,说:“因为离开他会死啊。”
那句话苏褚一直都没有忘记。
午后海边飞舞的光线中,四周只有浪花击打海岸的声音,他面前的女子转过身对他璀璨一笑,眼中的神情温柔的惊心动魄,她说,离开他会死的。
他觉得有些烦乱,便拿出烟来点燃,顺手将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她,说:“可你现在依旧活的很好,除了偶尔冒冒傻气。”
相思深深吸了一下指尖的烟,说:“是活着,我自己也诧异。所以说,再深刻的爱情也不会真的要了人的命,只要不去寻短见,熬过来,便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
“苏褚,”她打断他,声音清冷似是没有情绪:“我是还活着,可是,我再也不能去爱了。”
他霍然起身,一把扔掉手里的烟,将她肩膀搬转过来,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要将她卷入一场湍急的洪流:“你说什么?!”
她笑的凉薄:“我说,我再也没有能力,不能,也不会爱了。”
“我曾经一直以为,我妈用她的方式教会我如何自己成长去面对人生的风浪,而周子墨用四年的时间告诉我什么是爱,可是离开他我才发现,不是的。这四年来,是他教我会怎样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女子,而我妈,用她的一辈子,告诉我,怎样去爱一个人。我曾经答应她,不会像她那样过一辈子,可她留给我的东西深入骨血,我无法不像她那样拿一生做赌注,去爱一个人。”
苏褚钎着她双臂的手微微发颤,俊朗的面目有些难以置信的狰狞,她却稍稍用力,挣开他的手,他怔住,她竟伸出手臂环上他肩膀,将头轻轻放在他肩上,在他耳边低语,有些疲惫,却如此清晰:“苏褚,谢谢你爱我,我明白,都明白,或许你的心意不会比当时的他,现在的我少一分一毫,但是,我先遇上的人,却不是你。我将这一辈子最好的爱情放在了五年前,将心放在了他那里,哪怕人事沧桑,与君死别,但是那些东西,我却再也没有,也找不回来了。可你和我不一样,现在的你这么优秀,是最好的时候,我配不上现在的你。”
“你是说,我错过了你?”
她摇头:“不,是最好的那个我,在最好的年华里,错过了你。”
“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你走,我说了,这件事,从来就不是谁的一场独角戏。”
她似乎是累极了,声音极轻极低:“那你要我怎么办”
他终于动了动,反手将她拥入怀中抱紧:“你只要不推开我,剩下你丢掉的东西,我会帮你找回来,至于他,让我帮你忘记。人生那么长,你总不能就真的这样过一辈子,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你妈妈的话。”
时间过了那么久,橘红色的太阳快要接近海平线,夕阳铺满蔚蓝的海面,宽阔的海子像似浸了浓稠的染墨,如诗如画。远处的灯塔慢慢在海雾中隐去轮廓,只留下一束清冷的灯光。
她像是在他怀中安然睡去,抱紧她的双臂已经麻木毫无知觉,但他丝毫未动,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终于,听到她低不可闻的一声轻叹,说:“好。”
这一个字,他像是历尽了风霜雪雨,看遍了月落朝隐,穷尽半生心力,才终于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