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野秀治等人疑虑赤井直正会否背后捅上一刀,可是赤井直正自己知道他是最不可能背叛的那个。要知道当年之事导致了他后续走上一系列歧路的开始,要不是失去了数百号亲卫,也不用委曲求全,更加不用吃香如此难看的刺杀兄长赤井家清,血洗赤井一族,导致赤井一族元气大伤,靠着恐怖和畏惧统治着赤井家。赤井直正恨透了伊达政衡,伊达政衡同样不会放过他的,以己度人,这是他想当然的认为。
波多野秀治看着众人,掏出了一张简陋的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两点说道:“现在伊达家已经完全控制了但马、丹后、播磨等和丹波国接壤的地盘,丹波国想要御敌于境外已经是妄想,同时我们无法明面上获得本愿寺和幕府的支援,起码在短时间内无法获得第三方的支援,那么留给我们的余地已经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了,唯有坚守,等待变数。”
一等波多野秀治说完,波多野宗高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短时间内无法获得第三方的支援,不知道是何用意,这个变数会是什么?”
波多野宗高问完,其余两人也都露出了兴趣,要知道坚守一事就算是波多野秀治不说他们也是懂得的,现在丹波国全都拉出来也不过七八千兵马,如何对抗数万伊达军精锐。
唯有依靠丹波国多山坚守山城,可是坚守一途如果没有外援的话,久守必失的道理大家都是懂得的,一旦没有外援到来,丹波国内将会引发一系列的反应,导致全部崩溃。
波多野秀治缓缓抬头,望着波多野宗高,又各自看了一眼籾井教业和赤井直正,缓缓道出了理由,说道:“伊达家坐山观虎斗,要让本愿寺和幕府两只老虎相争,伊达家必然要先看似转移目标,他的目标就是丹波国,也就是说现在伊达家、本愿寺、幕府三方都在抢时间,谁获得时间上的优势,谁将成为未来畿内甚至于天下的霸主。”
波多野宗高、籾井教业和赤井直正听完波多野秀治的话语,略有所思,波多野宗高再度发问:“照你看来,那么我们主动投降,不是更加符合伊达家的期望,我们也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这话身为分家的波多野宗高能问,同为国人众的籾井教业和赤井直正不能够问,问了恐怕引得众人离心离德,现在由波多野宗高和秀治一问一答正是事先说好了的。
波多野秀治缓缓摇头道:“伊达家、本愿寺、幕府在未来一个月时间内将博弈决出胜负,在一个月之后,伊达领地内的粮食就要收成了,起码百万石的粮食将会源源不断地运达。也就是留给本愿寺和幕府决出胜负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同时伊达家也不期望在一个月之后要面对的是两家敌人,而不是本愿寺和幕府中的一家,那么他就要给本愿寺和幕府从容的一个月时间。”
籾井教业和赤井直正对视一眼,再度撇开,俱都吃惊不已,他们都不曾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弯弯绕绕的事情,吃惊之余有所收获,受益匪浅,两人全都是隐忍之辈,默然无语。
波多野秀治眼见得他的一番话说动了两人,波多野宗高早在来到的第一天便被他说服,要不然也不会和他唱双簧演戏给籾井教业和赤井直正看的,这也是为了标榜他并非靠着家族余荫的纨绔子。
籾井教业开口说道:“波多野君何以有此等推断?”他虽然已然相信波多野秀治所言,可是还是被他的话语给震惊到了,想要弄清楚波多野秀治如何推断出来这等惊世骇俗之言。
波多野秀治转头望着籾井教业,开口说道:“本愿寺和幕府之间粮食告罄,在粮食告罄之前必然要决出胜负。伊达政衡乃是西国最强,坐拥十五六国守护,号称四分之一殿,在这场战争中所起作用之大可想而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伊达政衡要加入这场战争就得做好接济百万灾民的准备,再过得一月便是秋收之时,粮食将会大大宽裕。同时本愿寺和幕府方面由于经年战争,粮食减产严重,早已经不堪重负,原本两家和议共同对付伊达政衡乃是上策,可是两家何来信用,那么只能够选择分出胜负。”
籾井教业听到这话,忧心忡忡,他抬头说道:“数万大军征讨丹波国,按照他在三木城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摧枯拉朽之下,恐怕丹波国难以抵挡。况且,本愿寺和幕府之间一个月内恐怕也无法决出胜负?”
波多野秀治不曾想到号称“青鬼”籾井教业竟然会说出这等丧气的话语,他突然笑了起来,旋即哈哈大笑,道:“摧枯拉朽,可笑,可笑,丹波国乃是群山之国,想要在一个月内取得进展,实在是一件让人发笑的事情。”
波多野秀治所说不假,丹波国虽说号称是山****的钥匙,相对于从畿内进攻还有京西街道可走,可要是从丹后、播磨、但马等地启程,却有不少关卡要度过,攻城器具也是难以越过高山的。
不过丹波国虽然是群山林立,想要攻破丹波国困难重重,但是如果不联合起来,各自为战,各有其利,一盘散沙的话恐怕会被伊达家打一家拉一家,达到各个击破的战略。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得,波多野秀治说清楚了丹波国的利弊之后,问出了是否联合起来共进退的问题,他毕竟年纪轻轻,没有任何客套寒暄,也没有过多试探。
波多野宗高身为波多野家最重要的分家之主,也是被吹嘘得丹波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文武双全的人物,面露喜色,他抚须说道:“在会盟一事上,我与家主的意思是不谋而合。不过伊达家强盛,硬碰硬是不可行的,唯有依靠山中坚固的关卡与敌对峙,耗去伊达家的锐气,到时候是战还是和,就要看畿内之战后新的主宰的态度了。”
赤井直正倒是想要反驳,可是却是无话可说,他心中虽然腻歪当年之事,不过也清楚这件事情无法宣之于口,一旦说了出去就没有任何功效了,双方默认之下方才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听得波多野宗高的话语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可!”
籾井教业见得波多野宗高和赤井直正没有意见,他倒是更加没有意见了,要知道他的领地正好处于赤井直正和波多野秀治的中间部分,只要赤井直正能够守住,他的领地就是腹地,顶多出兵出粮,等到赤井直正败亡之后是战是降还不是自己说的算,一纸盟约哪里能够约束得了的,他面露郑重其事的模样,微微点头,说道:“可行!”
丹波国内除了这四家一流或则说是准一流的家族外还有十余家二流家族,还有三四十家三流家族,不过不管是波多野秀治还是波多野宗高、赤井直正、籾井教业都清楚,只要他们四家同意结盟,那么剩下的家族要么同意加入要么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祭旗之物,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这又是为何在会盟之前四人率先开小会盟的缘故。
四人都同意会盟,那么接下来就要选出盟主,其他人听从盟主的派遣,当然这个盟主也不能够呈口舌,也要拿出一些实质上的东西来,例如大部分军粮武器以及兵丁都要由这个盟主来付出,不过当盟主的也不是没有好处,对于野心勃勃的人来说谁来当这个盟主,只要挡住了伊达家的进攻,仰或是和伊达家谈判之中就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力,运作得好的话成为丹波国的真正意义上的国主也不是难事。
波多野秀治对于盟主之位可说是志在必得,他的父亲就是丹波国守护,他作为继承人,在继承家业的那时候起就是名义上的丹波国第一人,当然他现在还没有得到幕府的承认。他的眼神瞟向了波多野宗高,想要让波多野宗高来开口来推举他当这个盟主,他明白这种事情还是由人来推举的好,否则的话吃相就太过于难看了,同时也可以告诉另外两家,波多野氏分裂数年的宗家和分家重新联合起来了。
波多野宗高看到了波多野秀治的目光,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狡诈之色,对于波多野秀治的用心早已经洞若观火。本来他对这个盟主之位也是垂涎不已,不过经过了他的亲信家臣的分析,俱都认为丹波国山峦艰险却无法挡住伊达军的进攻,最终就要有人站出来为这场战争负责,这个力主抗战的盟主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他向着众人道:“宗主乃是丹波国守护,天然的盟主人选,我推选波多野秀治为盟主,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籾井教业知道波多野宗高乃是老奸巨猾之辈,对这个盟主之位都推之不却,虽说还看不清楚其中的危险,可是既然波多野宗高都推选波多野秀治出来,他倒是没有反对的意见,笑道:“此乃众望所归,籾井家同意。”
赤井直正知晓自己的人望,就算自荐也是自取其辱,倒也随大流了。
波多野秀治听得众人意见,浑然未觉盟主之位的危机,喜滋滋的欣然应允。
四家小会盟之后选出了盟主,永禄二年(1559年)七月二十五日,清晨时分,太阳刚刚升起,大殿之内齐聚了四五十号人,这些人在丹波国内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他们的目光都瞧向了坐在上首的四人身上。
大殿之内,只听得波多野秀治一个人在说,说得最后,其余三人提议波多野秀治为丹波国会盟的盟主,最终还假惺惺的问在场的众人有什么其他的意见,众人活得不耐烦了有其他意见。
波多野秀治站在大殿上首位置上,举起手中的太刀,喊道:“只要我等齐心合力,丹波国就能够聚集上万人马,只要坚守两月,就能够等到十余万的援军到来,何惧哉?”
波多野秀治的鼓动显然无法说动在场的众人的心,要知道伊达家可说是现在天下最强的家族,只等一个契机就能够成为天下人,可是现在却要前去抵挡,刀斧加身不得不违心答应会盟,可是却无法做出热血沸腾的模样来。
波多野秀治还想要鼓动一番,他的弟弟秀尚带着一名身着铠甲的年轻武士匆匆赶来,这年轻武士风尘仆仆满面倦容的样子,肯定是赶了不短的路。原本假寐的波多野宗高瞪大了眼珠子,他厉声道:“太郎,出了何事?”
来人正是波多野宗高的嫡子波多野宗长,波多野宗长一见父亲立即跪倒在地,叩首道:“父亲,伊达大军今日一早入侵,玉卷城开城投降,冰上城被团团合围,同时黑井城荻野秋清投降么,山口之直败退朝阳城,冰上郡大半已落入敌手。”
波多野秀治、波多野宗高、籾井教业、赤井直正俱都大惊失色,愕道:“什么?!伊达大军入侵,冰上郡大半落入敌手,冰上城被团团围困,黑井城投降,这这,该如何是好?”
波多野宗高已经顾不得其他,回头对着波多野秀治说道:“冰上城危机,还请大人尽快支援。”说着不等波多野秀治回应,大步向着城外走去,显然要返回冰上城,波多野宗长忙着跟上。
赤井直正变了脸色,嘀咕了一声,抱拳道:“黑井城投降,朝日城同样危机重重,我等先离去。”
籾井教业眼见得波多野宗高和赤井直正离开,脸色同样变得铁青,疑惧道:“多谢大人款待!”
会场内一下子走散了大半,年纪轻轻的波多野秀治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摇摇欲坠,耳中嗡嗡直响,他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一时口中竟无法说出一句整话来。
波多野秀治不曾想到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联盟抗敌,骤然间敌人已经打上门来,他深深的感到了巨大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