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马车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行驶。忽然的急停,马鸣嘶声格外清晰。
“楼爷爷?”车厢内传出稚气的童音。
“少主,前面有什么拦住了,凤楼去看看。”勒马的老人说着下车。
老人走近一看,不由怔住。
前方是一辆侧翻的马车。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分明,只能依稀认出轮廓,却不能妨碍老人辩认出马车的精美设置,价格不扉。
马车旁虽不至于用尸横遍野来形容,却也惨不忍睹。血染红了方圆几里的路,腥味随风扩散。? ? ? ? “呜呜呜…”隐约听见车中轻声的咽泣。老人来到车边,尽量不吓住里面的人,问“请问需要帮助吗?”
“呜呜呜…”呜咽声不断,寂静寒冷的夜色中诡异森冷。令人不禁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老人迟疑。
“咳咳咳,楼爷爷?”车帘挑起,面色苍白的男孩吃力地滑下车,被风吹得直咳嗽。他拍拍马的脖子,安抚住嗅见血腥而不安的马。走到侧倒的马车边。
“少主,别…”老人话音未落,男孩已弯腰爬了进去。车内的男孩拿出袖中的夜明珠,微光照亮,男孩看清了周遭。
女孩缩在角落,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上。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金绣贵气的白衣沾上污印,灰蒙蒙一片。
“你没事吧?”男孩问完,忍不住咳嗽。
女孩犹豫了片刻,悄悄抬起脸。只见蒙灰的小脸上划破了细小的口子,血混着泪糊了一脸,明亮的双眸惊恐无助。
她伸出手,抚上男孩的脸。似乎是在确认对方是否真实。
“…大哥哥?”
男孩一怔。轻笑,眉眼温暖。
“呜呜,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千千好害怕…”女孩扑过去抱住他,哇的大哭出声。像是要把之前压抑住的恐惧尽数发泄出来。
“咳咳…”男孩轻咳。随后女孩的哭泣渐小,消退。车厢陷入安静,或则说是死寂。
“少主,少主!”老人在外焦急的敲车,等不到回答。老人一急,一掌挥下,打破车板。
“轰!”一股风撕开口子,灵敏黑影从车内越出,落在树上。
“你是何人?”女孩目光冰冷,紧紧抱着闭眸昏迷的男孩。尽管面带泪水,却无半分胆怯,丝毫看不出她是之前害怕不安的女孩。
“少主!”老人表情愈发焦急,“快把少主放下!”
“少主?”女孩自语,接着凉凉道,“他只能是千千的!”
老人皱眉:“那就莫怪凤楼无情了。”
老人身上白光一闪,无形的力量压向女孩。女孩不甘示弱,狂风卷去。
“者境?!”老人露出凝重之色。这般年级达到如此境界,恐怕其后的势力…
“哼,还要比么?”女孩居高临下,银白的光撩绕在她晶莹的指间。
“咳咳!”这时,男孩突然猛地咳嗽,浅眉难过的蹙起。
“大哥哥?大哥哥?!”女孩失了方寸,一时手足无措。
“遭了!快送少主回去!你快下来!”老人也慌了。
女孩咬咬唇,瞥了眼呼吸越发困难的男孩。跳下树,钻入马车。
马车匆匆而动,带着扬起的灰尘,一路急驰。
寂静下来,似乎将寂静到黎明的道路,残破遗弃的马车旁。白影孤冷,几分无情,几分淡漠,几分绝然。
“来晚了呢…”轻轻的呢喃,含着些许笑意,“倒是命大,不过这样也好,不然孤怎样撑过这无聊的几十年呢?”
接近寒冬的秋风模糊了这清越散漫的话语,也模糊了那道遗世独立的傲绝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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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极致的黑暗。
孤独,极致的孤独。
空寂,亦是极致的空寂。
这是能将任何强大逼致崩溃的绝境。
“滴答…”带着粘稠的坠落声回响,久久消退。
“滴答…”接着又是一声同样坠落击打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消退又现,周而复始。
不断的声音,似是带来了微小到无的希望。然而,最是这种简单乏味,却最是能消磨人的意志。
“吱呀…”低沉摩擦的声音。一丝光线刺入黑暗,依然无法完全驱逐黑暗。
“吱呀…”光线笼罩的长度逐渐拉大,直至抵达直耸入天际般的石柱时,声音散去。
寻着光由近及选,高大的石柱当先入目。白玉石的质地,仅是浅薄光照,就泛出温润莹光。简洁大气的纹饰,镂空仙灵的雕琢,令人不禁屏息,生怕有所亵渎。
石柱上束缚着一道劲瘦傲骨的身影,贴身长袖服残破不堪。低垂的头,如水柔顺的发遮住容颜,却遮不住绝代风华,即便是处境难堪。
“染墨…”轻柔的低唤。
束缚之人的指尖微动,血珠溢出,滑落。
“滴答…”粘稠的声音。艳红的血砸向暗红的石台,昏开,融入血红之中。原那不断的击打声竟是鲜血供养!
“染墨…”低唤转为轻叹。
“轰!”墨黑的石门合上,吞没了最后一丝光线,重归黑暗。
“哗啦…”金属撞击的声音。那唯一的身影微动,低垂的头缓缓抬起。
分明是无望的黑暗,低敛的眼眸却泛出幽光。
泛白无血色的薄唇勾勒出诡异弧度。
“呵,楚皇,汝必将付出代价,偿还夜家冤魂!”
长睫之下,幽光的眸里,仇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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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竹叶低语。
月华皎白,清冷之人对月而坐,敛容寡情,闭目端姿。
古老罗盘悬于半空中,染上银白月色。
忽然,罗盘碎裂,瞬间炸开。月光下的人淬不及防,碎片划破脸颊,甜腥涌上喉头。
“师父!”门应声推开,女童急步跑来。
那人神情恍惚,连脸上的血迹都未擦,失神的望向北方。
“妖血之人,十年祸起,王朝塌,无渊灭。天命…真的难违么?”
“师父?”女童掂起脚,小心翼翼擦拭他唇边溢出的血。
那人闭了闭眸,深吸口气,抬手抚上女童额头。
“君儿真想下山么?”
女童点头,眸光期盼。
“去吧,不过…万事小心。”
女童皱眉,拉住雪白的衣袖:“师父还没教君儿占卦之术呢!”
“不学也无妨。”
“为什么?”
那人未答,苦涩而笑。
为什么?因为无用!术法大成又如何,不过是窥探天机可怜之人罢了。枉想改变命运,最终依旧被命运所控。
他抬头望天,孤高的上悬月已隐藏于云下,昏暗无光,似是预示着某种不详。
这天是要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