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的隔天,哈特在宿醉中清醒,在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时,不由得捂着仍然发疼的额头,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继续在这个休假日中睡懒觉,但是与那位小女孩的约定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小女孩的名字叫作安吉丝,她们一家人在那次下水道事件,英巴斯商会与菲朗子爵间的争斗中不幸被牵扯进来,虽然在哈特他们圣堂骑士的介入下保护了大多数下水道的居民们,但是她的父母并不包含在这之中;当时的他对于眼前的惨况感到不忍,在骑士团的成员们的离去后仍然与韦恩布鲁一堆寻找可能的生还者,就在他也放弃时,韦恩布鲁却奇迹般找到了昏迷在无数尸体下的安吉丝……或许是闻到熟悉的味道了吧?还记得当时他对这位半兽人朋友开下这样的玩笑,还让对方动了真脾气,整整一天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在父母都离开这个世界后,从小生长在地下水道中的小家伙的人生势必难以走向正道,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圣堂的做法大都会将这样类似的孤儿带回位在阿克斯魔法王国的总部里,那个地方有着完善制度的教育机构,让他们的未来不会只有黑暗,而圣堂内部的服侍人员也大多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哈特在经过梳洗之后换上得体的圣堂制式便服,在确认自己衣装没有任何出格之处后他才离开房间。
有句话他一直没有跟韦恩布鲁说,其实在那个时侯他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安吉丝今年十一岁,与当年的小哈特年纪相去不远,两人也同样拥有着相似的命运……最亲亲人的生命都在自己的眼前残忍地消逝。
可以说是在第一眼见到安吉丝的小身子时,哈特就想要成为对方的支柱,在这一点上韦恩布鲁似乎与他有着相同的默契,也因此两人在空余的时间就会前去暂时收容所与女孩谈天说地,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像那位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大哥哥一样,虽然那个人据副队长所言,已经失踪了五年之久,但那位黑骑士在那时带给自己的温暖以及安全感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离开圣堂骑士团宿舍的大门,哈特在深呼吸了口早晨特有的清新空气后就笔直朝着庭园外的大道走去,在去找安吉丝前,他想去买点甜品来给那个小家伙一个惊喜。就在哈特想着那个小妹妹的可爱笑脸时,突然在一个拐角遇见了岚斯特,他仍然穿着昨日的华丽衣饰,仅管经过了一个晚上显得有些皱折却仍然不失风采。
「早安,副队长。」
哈特轻松地打招呼,在平日的休假中这支圣堂骑士团第二分队的风气就是像这样,更何况他又与岚斯特有着另一层更亲近的关系。
岚斯特脸上带着些许憔悴,在勉强笑容下的轻淡回礼后则又迈起无力的扭捏脚步走向宿舍,全然没有以往在晚宴后春风得意的模样。
哈特望着岚斯特显得一拐一拐的背影,他恶意地猜测了一下那位有着奇异癖好的贵族少女是否连赫赫有名的圣堂骑士也在她的狩猎范围内。
岚斯特停下了脚步,像是哪里不舒服般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裤裆后突然回头看向哈特,这让后者稍有些惊吓。
岚斯特认真的神情与此刻略嫌狼狈的模样呈现出完美的反比。
「那个小东西……你们可别放太多无谓的感情进去啊。」
这位没节操的副队长在这个时侯显得格外语重心长,但是哈特对这段话语的含意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只是岚斯特在提醒他与韦恩布鲁迟早会与安吉丝别离的好意,再过半个月就是圣女艾莉希雅所带领的“圣行者”来到这座城市的时间了,在待过一段时间后便会顺手捎上这段时间里被收留的孤儿返回圣堂的总部去。
到了暂时收留所后,哈特注意到了这个地方的人又多了一些,最近这段时间里似乎有更多人进来了,在稍微寻找一番后终于看到了安吉丝一个人默默在角落的身影,女孩的双目呆滞,无比可怜的模样就像是与整个世界绝交般。
哈特不由得握紧手上的甜点,或许那一天那位如今存活在流行诗歌上的黑骑士也是如同现在的他一般的心情吧?年轻的圣堂骑士加紧脚步,无视于一旁似乎正想向他搭话的两个人,他笔直的向着安吉丝迈进。
哈特站在安吉丝卷缩在角落的身子面前,背对阳光的他,身上的影子将无比娇小的女孩整个遮盖住──或许是察觉到这样的变化,安吉丝缓缓抬头起来,在看清来者是谁后露出傻兮兮的可爱笑容。
「小哥哥……」
从那张小嘴中吐出的声音也同样非常细微,但这已经是哈特与韦恩布鲁努力许久的成果了,在一开始她甚至仅仅使用肢体语言来与他们交流。
哈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伸出左手轻轻地拉着安吉丝细廋的手臂,示意女孩应该坐在餐桌上享用这份甜品,仅管她是那么地自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与其他人处在同样的位置上,但是这些都被哈特的坚持所打破……不过现在以往的默契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安吉丝没有抓着哈特的手腕起身,她仍然坐在地上,整个人显得瘫软无力。
「怎么了吗?」
哈特蹲下去,后头的阳光照射在女孩的脸上,他这时才注意到安吉丝的脸色有些糟糕,苍白的面容下眼袋上的黑眼圈显得格外扎眼。
安吉丝摇摇头,目光注视着大理石地板,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说。
「今天熊哥哥不来?」
「他刚好有事情所以不能来,但是相反的今天小哥哥我可是个大闲人喔。」
安吉丝仍然摇着头,但是她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被哈特提着的袋子所吸引住。
「好啦,先别理那个不来看你的大笨熊了,我们先来享用这个特调派吧!这可是在这座城市里目前最热门的食物呢。」
哈特伸出空着的左臂将安吉丝娇小的身体抱起来,径直走向位于中央处的长桌。
她有个小秘密,女孩的单纯心思连哈特这样自认缺心眼的家伙都能够一眼看穿,而比起哈特,安吉丝其实更喜欢韦恩布鲁,这件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他也不会吃醋,只是常以此来调侃那位熊哥哥。
哈特选在常坐的位置上,他习惯性地将安吉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虽然女孩已经是十一岁的年纪,但是由于种族的关系,她的身高就像是人类五、六岁孩童般,所以一直以来这位圣堂骑士都不曾感到别扭,但是今天这个小家伙却又再一次的反常起来。
安吉丝不安地扭动着柔软躯体,哈特将一块美味的派饼拿到她的面前也不加理会,只是突然回过头来,红朴朴的小脸上正泪眼汪汪地注视着自己。
年轻的圣堂骑士仔细地观察了安吉丝委屈的表情,再抬头看了看正散发着美味气息的甜派,这位圣堂骑士团中火热的新星一下子就陷入了苦恼之中……在哈特怀疑自己身上是否还散发着昨日宴会的酒味时,一串串细碎的声音传来,他不加思索的使用了圣言术来强化自己的耳力,杂乱的低语很快地就形成了完整的内容。
「都已经是个半大的孩子了,还要人家喂食……」
「鼠辈就是鼠辈,怎么可能跟我们人类一样?说不定他们成人后才懂得自己擦屁股也说不定。」
「看那口暴牙跟长满脸的雀斑……啧啧,或许对那个刚拿下冠军的小伙子来讲是极品也说不定。」
他想,这就是原因了。
在哈特从进入圣堂骑士团至今,脚下已经踏过了好几个国度,在一般人之间,除去几个高贵种,地位低下的兽人常常都是遭到歧视的存在,更别说他们与人类产下的后代了。
安吉丝身为一位半鼠人,头顶上有着圆圆的兽耳,脊骨下连着一条鼠尾,除此之外与一般人类无异,这是半兽人中最常见的模样。想必此时,女孩血统所赐的灵敏耳朵已经捕捉到了这些人的话语了吧?
胸口里突然生了一堵墙似的,在呼吸瞬间停滞后熊熊的烈火又突然窜起,哈特无法明白,人们为什么没有办法做到那理所当然的“善”,对待弱小的异族甚至连一丝丝认同的机会都不曾给与。
「这里是圣堂收留所。」哈特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低沉声音说话,他环视着眼前人们的一双双眼睛:「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来到这里,现在你们都走在同一条路上,在以后都有机会共同相处,为何要无来由的排挤怨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得罪一位未来无限美好的圣堂服侍?」
吵杂、低语不休的场面瞬间冷却,大多数的人开始偷偷关注哈特,或者是说在注意他的衣装,年轻的圣堂骑士不知道自己是用言论压倒他人还是这身圣堂轻装说服了人们。
在这个收留所中各个小团体的年龄层各异,大多都是比他还要小的少年少女,但也有少数几位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他们有的险色阴沉,有的郁郁寡欢,有的靠着窗外傻笑……再来就是从他一进来这里就跟在附近的两个人,他们现在正从哈特的身后靠近,圣堂之星不得不回过头正眼相对──在后头的一位是年纪稍大他几岁,脸上挂着巴结笑容的绿发男子,另一位站在前方的则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女性,亚麻色的秀丽短发在阳光的映照下带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翠绿如宝石般的双瞳带着些许不忍地看向他怀中的安吉丝。
哈特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女子贴身的肃整男装配上苗条修长的身段让人感到凌厉,但是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雏菊香味却又将这份气质蒙上一层柔媚面纱……
「色鬼。」
女子淡漠表情下吐出的两个字轻松的就让这位近年来最有前途的圣堂未来之星脸红,他张开嘴巴想要解译什么,但却又感到脑袋发热打结……哈特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直到今天以前。
「开个小玩笑,别介意。」
短发女子歪着头,脸上没有讥笑,仍然面无表情的,让人看不透内在的心思。
哈特还在心理建设途中,对方又来了这记回马枪,在大脑短暂的空白后他意识到这位心灵美丽的善良女子可能是来关心自己怀里悲伤的安吉丝而来的。
「她叫做安吉丝,是在上次……」
一边说着一边将安吉丝从怀里抱起来的哈特却突然地被后方那位绿发男子所阻止,绿发男子将他的抱住安吉丝的双手压了下去,面带同情的看着小女孩。
「你先站起来吧,不然那个小妹妹肯定要哭得更伤心了。」
「咦?安吉丝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们知道?」
哈特对于男子的话语完全摸不着头绪,他粗浅地判断眼前的两人对于安吉丝今日的反常有所了解。
「知道是知道,不过依照现在的状况是你有问题。」女子突然地蹲下来,右手食指毫无顾忌地戳了戳哈特左半边的臀肉:「你坐到她的小尾巴了……那应该很痛。」
哈特在瞬间站了起来,脸上的些微红晕又再加上一层名为尴尬的深色染料,他将安吉丝放在桌子上,将对方如同偶像般膜拜,嘴中“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的语句连串,虽然这又引得众人侧目,并且又有更多无聊话语传来,年轻的圣堂骑士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他仅仅希望女孩能够原谅他这样乌龙的错误,但是那位半鼠女孩显然没有时间去理会哈特,她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红肿的尾巴,时不时地呼一呼舔上几口,希冀能够减轻疼痛。
其实仔细想一想也能够明白,安吉丝在先前人没那么多时也免不了那些闲言闲语,但是长期自卑下的女孩也仅仅只是面带忧愁,从不会像刚刚那样强烈地表达在脸上……真应该早点想到的,哈特敲着自己的脑袋开始抱怨起正在出任务的韦恩布鲁,这个长年相处的半熊人为什么没有一条长长的尾巴来让他习惯一下。
好不容易将安吉丝的情绪安抚下来,哈特将女孩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将还带着些余温度的甜派推到她的面前时才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惊慌丑态已经全数被少女收尽眼底,为了掩饰刚刚给人的印象,哈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挂起诚恳的神态,像亚麻色短发的女子点头。
「谢谢妳的提醒。」
哈特仅仅对着女子表达谢意,后者眨了眨眼睛表示接受,而这却让后方那位绿发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一个情窦初开披着圣堂骑士外皮的臭小鬼,连基本的社交礼谊都不会……」
男子嘲讽的言语如蚊子一般,但是却逃不过哈特经过圣术加持的耳力,这让他对于这个模样邋遢的家伙的印象降了几分,皱眉看向男子的同时,对方的脸瞬间摆满谄媚的笑容,这是标准的有求于人时才会有的态度。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或者该说是有什么目的,对方肯定不是平白无故的接近自己才对,现在的他对于那位女子的出现已经冷静许多了,不愿意再让对方取得更多主动权,圣堂骑士的处理方针就是要直来直往的。
哈特摆起一贯公事公办的扑克脸,等候对方的说法。
「我要离开这个烂地方。」
女子更加直白的回答再次让哈特应接不暇,在他停顿的短暂时间中女子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般,拍了拍身旁比她高了半颗头的男子肩膀。
「我的小弟也是这么想的,没有二心。」
「好歹也说是部下吧?哦,不……是同伴才对。」
「明明就输给我,说好要一辈子听话的!」
女子紧皱眉头,她认真的神态就像是对方违反了鲜血誓言般提出强烈的抗议。
「随便一颗压扁的核桃怎么能算数啊,不是圆形的就好了,守财奴!」
绿发男子捂着额头,看起来似乎跟哈特一样对于女子的脱线言语感到无奈。
哈特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该是要向岚斯特讨教女人经的时候了,而且刚刚那两人的对话他也完全听不懂,他提醒自己不要去恻想,继续之前的话题。
「为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来到收留所,这里都会提供应有疪护,在妳不是罪人的情况下。」
「因为再待下去会变成疯子啊。」
看着女子眼里写着“你怎么这么笨,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的哈特真觉今日真是反常的一天,想不到自己钟意的人竟然是个……
「换人换人,再说下去,别人都当妳是神经病了。」绿发男子推了推女子,指着一旁安静吃着甜派的安吉丝:「陪小妹妹玩去。」
亚麻色短发的少女对于男子的粗鲁不当一回事,只是像个男人般耸耸肩膀就乖乖的去一旁,将安吉丝手上拿着的叉子顺手抢过去,一口咬掉上面的派饼后脸上写着满满的幸福,嘴边嚷嚷着“真好吃”、“别人的东西最棒了”之类的话语。
对于少女孩子般恶劣的行径两人都选择了无视,至少安吉丝看样子是挺开心的,甚至将整盘甜派都推给她,两人之间聊起天马行空的话题来。
「小孩子都喜欢像这样子胡闹的人吧?我跟安吉丝相处了那么久都没有看过她这么轻松的样子。」
哈特有点感慨,甚至觉得自己与韦恩布鲁前一段时间的努力都是在做白工。
「别被她搞怪的外在所欺骗,那个女人其实是个很有洞察力的,她发现了这里许多怪异之处,要不然也不会来找像你这样“好”的圣堂骑士来帮忙了。」
男装丽人与兽耳女孩和乐融融的场景似乎冲淡了两人间若有若无的敌意。
「“好”的圣堂骑士?我们正义之剑没有分什么好坏。」
哈特对于男子的说法非常不满意,那从第一眼见到对方的偏见又回到脑海里。
「啊,请别介意,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男子摇摇头,脸上挂着不敢得罪对方的笑容,就像哈特是个救世主般,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你们是什么时侯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哈特认为在听取这样唐突要求的理由前应该要先知道对方的来历才行。
「我在半个月前被绑架,我们公会顾了佣兵团来救我出来后就被你们圣堂骑士以魔族关系人的身份带到这里来了,至于她……」男子用姆指比了比正莫名奇妙摆出金鸡独立姿势的无形象少女:「你就自己问吧,我们几天前才认识的,她进来这里还不到一个礼拜。」
男子显然有所隐暪,整个过程被他叙说得轻描淡写,虽然大致上都是事实,并不是谎言,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哈特得知了那两个人的关系是如此淡薄,这令他有些庆幸──如果韦恩布鲁在这里的话,他应该又要骂自己拐弯抹角了吧?但是在这样的私事上,他可没有那个脸皮直来直往,只得稍微借鉴一下岚斯特的手段。
「嗯,算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跟安吉丝有什么关系吗?」
哈特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突然有些微妙的变化,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被对方取得了什么把柄。
男子突然转头来回确认,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压低身子,将声量放小,活像是准备提出什么邪恶阴谋。
「从八天前开始,入夜之后会有一位金发的圣堂骑士带着三名圣僧来到这里,他们会亲自挑选并且带走这里的一些人,人数不一定,从一个到五个都有,对我们的解译是“关怀受创心灵”。」
说到这,男子停顿下来,他直视哈特,就像是确定这段叙述会在两人之间起到共鸣作用。
这个男人对于圣堂十分了解,所谓的圣僧在圣堂内部中也同样是披上一层蒙眬面纱,他们穿着与平常神侍人员相同的白色外袍,从外人的眼光看来无法分别,不过在后颈的位置上都有着象征性的十字圣烙,这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但也不是随口流传的常识;圣僧们在圣堂是属于后勤人员,他们一般不露面,专门研究神术、圣言、仪式魔法来精进前线人员的实力,唯独不可能去做“关怀受创心灵”的寻常工作,那交给普通的神侍人员来做就行了。
哈特的沉默肯定了男子话语中的疑问,他继续说下去。
「说真的,起初我也没想这么多,那些被带走的孩子隔天清晨被带回来后也都只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还以为是屁孩们玩得太高兴忘了就寝而已,但是我那位刚认识的奇怪朋友建议我去……呃,我想她那时的语气应该是“指使”我去接触那些孩子,意外发现到他们不仅仅是面色差而已,四肢还呈现出无力的状态,反应也是慢半拍,看不出活力,对于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是“去了一个好玩的地方”……用词相同,一字不漏。说来也怪,这让我有种不安的既视感。」
「安吉丝也在昨天被带过去了吧?」那些症状根本就一模一样,还尚未确认真相的他也不自禁紧张起来:「他们之后呢?情况会继续恶化吗?」
「不,恢复得很快,休息个一、两天差不多就又变回从前吵闹的讨厌模样了。」
「这听起来似乎不如她所说的这么严重。」
哈特质疑的眼神仅仅注视着男子,仿佛那令人变成疯子的指证是出于他的口中。
「可怕的还在后面。」男子扬起手来表示事情还尚未结束:「在前天,圣僧们带走了五个人,其中有三位是成年人,以半强迫的方式带走他们。」
绿发男人指着不远处坐在附近的三位成年男子,满脸的同情以及一丝丝侥幸。
「脸色阴沉看著书的男人叫做桑卡斯,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位朋友,但至从昨天回来之后就不曾开口过,他原本是个很健谈的家伙,总是跟我提起自己的老婆以及女儿;旁边那位跟自己下棋,郁郁寡欢的男人原本是个言行粗俗的地痞**,但是现在却在背诵棋谱;靠着窗口傻兮兮的家伙就不用我说了吧,变成了一个口水流出来也不会擦一下的白痴。」
「……被带走的人们都是什么背景?」
就算是资历尚浅的哈特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以正确道德观守自居的圣堂骑士是无法容许这样恶劣行径的存在,即使是出现在自己的阵营也不能放过。
「他们都跟我一样,被卷进了尚未解开谜团的事件之中,因为你们圣堂对于魔族再次现出踪迹的猜测而将我们带到这里来……我跟她都害怕在某个晚上被挑上,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另一副模样。」
哈特又将视线望向那三个人的身上,短暂的观察下也确认到异于常人的姿态,如果对方不是在欺骗他的话,相信这是一个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内部任务。
「好吧,我会去调查这件事情,带领圣僧的金发圣堂骑士我应该认识,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我想他会给我答案。」
「真是太谢谢您了,圣堂骑士大人,您一定能够解救我们这群无辜小老百姓。」男子像是想到什么般,呼出一口气:「好在我用一枚铜币赢得那场游戏,不然她昨天就会用刀叉去挑战大门外把守的圣堂骑士,试图闯出去抢回那把她整天吹嘘的萨尔鹫细剑,进行不文明的逃脱大计。」
「那不是游戏,是决斗!」
在相隔两个椅子外的女子忽然插嘴,语气显得格外郑重,甚至起身走到两人的身前表明自己不容侵犯的态度。
「好好,我们玩躲猫猫是决斗,躲在床板下的三岁小孩。」
「那是因为经验不足,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整天都看不到我的影子。」
「就不要出来吃饭!」
绿发男子不屑地抛出民生问题。
「……不行。」
对于他们的奇怪话题哈特仍然无法理解,起身向安吉丝道别,他得回去整理某些疑点,在必要时将其化为证据去质问“金发的圣堂骑士”,那个人油滑得很,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老实开口的。
哈特打定主意,在准备离开时他稍微思索了一番后转头对着还在斗嘴的两人。
「为什么选上我?」
这里经常就会有圣堂骑士过来,必竟这里大多是任务后遗留下来的孤儿,难免会产生出同情心,哈特与韦恩布鲁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因为你看来起来就是一副上进的杰出好青年模样啊,这半个月来我常常看到你跟另一位高大个儿来到这里,肯温柔对待半鼠女孩的人可不多见了。」
哈特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答案,接下来的问题才是主轴。
「妳……」哈特直视着女子像是对什么东西都不在意的眼神,在考虑了一会儿才稍微将目光游移到男子的身上一秒钟后随即撇开:「我叫做哈特.因曼拉多,请问两位的名字是?下次如果要找你们时会方便许多。」
「琉亚……」琉亚马上说出自己的名字,又像是想到什么般眼神突然暗淡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琉亚.达尔玛普。」
「妳是那个决斗家族的人?」
达尔玛普家族,这是在全大陆都享有盛名的家族,家族成员中大部份都是宫庭剑术以及商业、政治领域的佼佼者,达斯帝国最受宠的大臣便是该家族的前任家主,但是达尔玛普之所以有名并且被称为决斗家族可不是因为这些成就,而是挂上达尔玛普姓氏的人在与人发生争执时都一概以“决斗”来解决,这个“决斗”不仅限于刀剑相对,他们的家训是以斩断铜币、银币、金币、家徽来表达对于决斗的看重,前三者的胜负可能是任何一种形式,唯独赌上家徽的决斗才将是以生死做为结局。
哈特之所以记得这个姓氏,不是因为书本上的记述,或是骑士间的口耳相传,而是在两个月前的任务中,这个家族的掌权者及其名下的儿女被黑暗的力量所杀害,那是场被鲜血染红的宴会,尸体被无名凶手持着巨剑强横地破坏,散落在每一个角落……据情报指出达尔玛普的家主直系血脉下只剩下一位在外游历的女儿,看来琉亚就是那个可怜人了,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被圣堂骑士所找到,并且强制带回来了解那起尚未知道真相的案件。
想到他们的刚刚的对话,看来绿发男子已经与琉亚有过几次“决斗”的经验,甚至很清楚那个家族的规则。
没有回答哈特的明知故问,琉亚用下巴示意着绿发男子,虽然模样滑稽但仍然看得出来是她同意男子能够说出自己名字……看来在某场决斗中获得胜利后她就以老大姿态自居,要想改变她的态度只能以下一场决斗来进行胜负。
绿发男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却又无可奈何地苦笑着,他摊开双手开始介绍自己。
「我可没有她这么大的来历,陆行鸟公会第七百一十九号骑士杰利欧,没有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