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剑旅 第一章 风雪夜中的婴儿

    深夜，如墨染一般的漆黑夜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着鹅毛大小的雪片，在雪花将将要落地之时，寒风又像舍不得似的卷起雪片舞向空中，仿佛玩闹的孩童不愿伙伴离自己而去，但最终却还是阻挡不了雪花迈向大地的步伐。

    平日里充满了烟火气的上京城此时也安静了下来，静谧的街道上已经不见多少人烟，除了巡夜的城防军不断在各大主道上巡视，在寒冬中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们现在都躲在自己家中的热炕上舒舒服服的睡觉。而此时，城东区的唐子巷中，一条黑影却是如鬼魂般一掠而过，双腿在地上轻轻一弹，人便越过了巷子边的高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院子里。若是此刻有人看见，定会发现这门口两侧各自放着一尊高过两米的威武石狮的府邸，就是帝国北部玄武军大帅李闪的住宅！

    为帝国南征北战十数年的玄武军大帅李闪，也就是在最近两三年的时间才得以从帝国北部苦寒之地抽身回帝都，享受十数年间难得的安闲时光。此时的大帅府中同样被夜色笼罩，府中一片静谧，天上飘落的大雪已经把院中的枣树盖了厚厚的一件白衣，只在寒风吹过的时候，树上抖落的积雪才能减轻一些枣树沉重的负担。刚才越过围墙入府的黑影却是在大帅府东边的书房前一闪而过，那人仿佛双手都没动，人却是如灵猫般没入了书房。

    “人已安全带回，此刻正在南院房中。”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星光，此人的身形才在黑暗中浮现了出来。一条黑巾罩住了鼻梁以下的部分，除了一双异常明亮锐利的双眼之外，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夜行衣裹得严严实实，连面巾下侧都塞进了衣领当中，显得精干异常。

    “很好，宫中可有何动静？”在书房左侧的红桃木书桌后，一个强壮却不是特别魁梧的男子静静地坐在圈椅上，披着一件宽松的赭色外衣，右手轻轻扣着书桌，发出“塔塔”的响声，嗓音微沉问道。

    “目前并无任何动静，一切顺利。”那黑衣人单膝跪地，语气仍是不变，但扶在膝上的左手却是不自觉的用力，以至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略微上凸，显然心中颇不平静。

    书桌后的男子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微抬着头，不知是在看那漫天落雪的夜空，还是看那远处黑沉沉的肃穆皇宫。窗外的星光轻轻洒在他的脸上，竟是那北部玄武军大帅李闪！

    李闪转过身来，双眼好似没有焦距般望着书房青灰色的内壁，仿佛透过青砖看到了过去未来，叹道：“是啊，辛苦筹划多年的时间，才将我们的人以产婆的身份送入宫中，可皇宫中人历来审查严密，竟是一直以来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计划总算有惊无险的完成。但种子虽已埋下，将来的事情却又如何能预料得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终究是这世界上渺小的一员罢了！”

    李闪看向黑衣人，轻声问道：“世人皆知大乾帝国武力强盛，军队战力超出吕、星、晋等国甚多，但一国之力终究有限，怎能压制得这几大国家抬不起头来？你可知这是何原因？”

    黑衣人目光微闪，寒声道：“因为暗司那些鹰犬。”

    “可我不得不说，那些鹰犬对帝国这些年来的征战的确是功劳甚大啊！”李闪在黑暗中似乎摇了摇头，声音里却是让人感觉不到如他说的话那样赞叹欣赏，反而带着几分苦涩无奈。

    黑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呼吸略微沉重，道：“大帅，我走之后，可否将我妻儿送离上京？”

    李闪嘴角稍稍上翘，微嘲：“你对暗司那些鹰犬倒是谨小慎微。”

    黑衣人沉默不语，心中想到：她们只是普通人，希望这一切不要将她们扯进来，我一人承受便好。

    李闪低下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道：“过段时间我会安排她们离开。”

    黑衣人得到肯定答复，心中略松，嘴里动了几下，嚼碎了藏在牙间的毒丸，几缕血丝浸透蒙面的黑纱，身子一软便坐倒在地上。李闪看着渐渐冰凉的尸体，在心中想着：就算你暗司的人再神通广大，难道还能从死人嘴里撬出点什么来不成？更何况过几日，恐怕连尸体都别想见到了。

    李闪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右手轻挥，轻喝道：“将尸体带下去处理干净，别给暗司有察觉的机会。”话音刚落，黑暗中便悄无声息地出来一人，将地上的尸体带了下去，书房又重新陷入无声之中。

    而此刻，黑衣人所说的南院房中，门窗紧闭，想来是怕刺骨寒风冻着尚且稚嫩的少爷和小姐。房厅处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圆桌，上面摆着几盘水果点心，旁边燃着一个香炉，一丝丝烟气从香炉中袅袅升起，使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清香。这乃是今天荷妃娘娘为祝贺与公主同日出生的玄武军大帅儿女而特地差人送到府中的安神银桂香，对安神去乏、促进睡眠有独特功效。房厅右侧的珠帘之后，相对放着两张上等黄梨木矮床，矮床四周围起了大约二十厘米来高的木栏，里面都铺着厚厚软软的棉被。右边的木床里此刻正躺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婴儿，除了小脸漏在外面，其他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此刻正睡得香甜。而左边的木床里却是一个男婴，这便是北部玄武军大帅李闪的儿子李幽。现在帝都大部分人都已熟睡的深夜，这位小少爷却是两手不安分的抓着床边的护栏，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屋子里看来看去，也不知道在这漆黑的夜晚能看出什么名堂？若是有人能看清李幽此时的目光，便会发现有着惊慌失措和茫然之感。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理应是这世界上最无畏纯净之人，纵然有猛虎毒蛇立于身前，刀枪剑戟顶在脑后，也不会有丝毫畏惧，怎么可能会有茫然和惊慌的情绪透露出来？

    这时，窗户外一个黑影走过，脚步缓慢却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林哲曦心脏一阵顿时收缩。这乌漆麻黑的地方，配上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自己又浑身无力，想坐起来都做不到，是鬼压身了不成？他心中一紧，无限的惊恐无助如潮水一般瞬间淹没了他的内心，一时之间全身僵硬，连忙闭上眼睛，大脑之间一片混沌。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后又关了回去，李闪一手背负身后，右手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的搓动，踱步到矮床旁边，静静的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熟睡的婴儿。十几年军旅生涯磨练出来的的冷硬心脏终是在此刻软了一些，自言自语到：“大乾帝国一年比一年强盛，我当初的念想到现在也看不到实现的可能，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可能实现，如今却要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将来，我这些年来为大乾国四处征战吃尽苦头更不知道是不是值得。现在又将我们的仇恨强加给才出生的婴儿，此等行径，连我自己都感觉不齿！我们这样做，又和夏寒天有什么区别？”李闪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滑过床上的婴儿，眼中一片复杂。然后又转过身来，看着林哲曦，或者说看着另外一个床上的婴儿，轻轻的拨了拨他柔嫩的小手，然后缓缓收回，背负于身后。身为领兵数十年的大帅，此刻手指却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若让他在北部玄武军的部下看到，定然会惊讶的张大嘴巴。

    随着房门的再一次打开关闭，房中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个静静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轻缓的呼吸声时起时伏，只是左边这男孩的呼吸怎么听上去却是有些如此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