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肃站在堂中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眯着眼若有所思。一旁跟随多年的老师爷江云鸥凑上前来低声道:“老爷,您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那吴春来是吕相的人,何必得罪他。”
严正肃看了一眼师爷,沉声道:“江师爷,我跟你说过这个吴春来的事情么?”
江师爷笑道:“您没说,但是我是知道的。方山长有一日来府衙跟老爷喝酒,老朽在旁陪坐着,方山长说了那些往事,我自然是知道了些原委。今日大人是帮着方先生出气是么?”..
严正肃抚须道:“正是,得知这位吴主事前来,我便早想好了要给他些颜色看。老夫平身最恨这些人,忘恩负义之辈最为可耻。可恨这种人如今还身居高位,实乃我大周朝堂之耻。若是连这等道德败坏忘恩负义之人都能用,那还有什么底线?圣上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这种人有才学又有何用?我倒也不全是替方敦孺出气,更生气的是这种人还能如鱼得水居于庙堂之上,这充分说明,我大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老朽明白,老朽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岂能不明白?但又何必训斥张通判沈知府刘知府他们。大人不久便要去京城任职,何必树敌太多?张通判的兄长是三司使,您既得罪了吴春来,也得罪了计相,那是何必?”
“本官可不管得罪了谁。张逸那副阿谀之态令人作呕,十足小人之态。沈放和刘胜他们倒也罢了,本来没他们什么事儿,但他们偏偏跟着吴春来混在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和吴春来混迹一处,便不是我严正肃所看的起的人,索性一起得罪了拉倒。”
江师爷微微点头,轻声叹道:“大人,至刚易折,老朽跟了大人多年,知道大人心中藏有万千大计,想一展宏图报负。但是有时候大人也不能太过刚硬。在地方上为官,或者看不出什么。但若是到京城为官,老朽担心这会对大人不利啊。”
严正肃皱眉想了想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圆滑世故,那还是我严正肃么?就像方敦孺一样,他若眼里能揉进沙子,还用的着在松山书院当山长么?有些事是不能变的,一旦改变,便失去自己了。”
江师爷怔怔无言,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涌金门外西湖湖面上,林觉对于新舞台的测试进行的很顺利。随着一阵阵的欢呼声,水上浮台林觉所需要的几项基本的功能已经全部测试完毕。其实也并不复杂,林觉只需要这座舞台具有旋转升降开合以及部分的其他功能罢了。听起来似乎很难的样子,但其实要做到这些功能最难得不是如何做到,而是如何将这些功能整合在一起,互不干扰的运转。
好在江南大剧院进行过多次的舞台改造,现如今的大剧院的舞台已经有了旋转升降的功能。所以对于林觉而言,这两项上并没有多大的难度。难点在于,加了开合和部分舞台的特殊功能之后,并非是简单的增减,而是整个机轴系统的整合提高了几何级数的困难。要想实现每一个功能,而不干扰其他的功能,这才是最难的。
譬如舞台的开合功能,林觉要求的是舞台中间要在需要是朝两侧滑动,在舞台中间露出浮台下的湖水,形成一个舞台中心的水池。这本不难。但和舞台中间有要求具有升降功能一整合,便是一个颇难的事情了。
正因为如此,林觉才花了一夜的时间来设计这些东西。好在林觉对于机械上的东西还是颇有些兴趣的,曾经的知识也并没有因为穿越重生而完全遗忘。凭借着理科生的底子,他还是成功的实现了这些功能。当然,所有的布置并非最完美的方案,但林觉要做的不是紧密仪器,而只是能实现功能便可。
虽然不得不在舞台侧边四角安装上控制系统的机轴,并且不得不需要人力做到舞台的功能,但林觉想要的基本功能是达到了要求。林觉多想自己拿着个遥控器按按键便可操纵舞台的功能,但这显然是奢望了。
测试完毕,众工匠们也很高兴,他们赢得了五倍的工钱,当然个个都很开心。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在林觉的口令之下,亲手搭建的舞台居然实现了各种各样的功能,像是活了一般,更是让他们颇有成就感。要知道,昨日林觉解释各种机轴功能的用处时,很多人还以为林公子是疯了。怎么可能用机轴操纵之下让舞台做到升降开合翻转自如,这绝对是他们从未想过的。现在事实在眼前,他们对林觉也充满了敬佩。
小郡主也开心的合不拢嘴,面对刚才目睹的一切,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林觉简直是个天才,简直让人摸不准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本事。联想到林觉以前跟她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日月星辰什么会说话的盒子,什么千里传音,什么不用人力马力拉着便能自己行走的马车之类的东西,小郡主心里充满了好奇。
“我对晚上的比赛现在充满了期待。别的不说,便是这座舞台,便要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林郎,我感觉今晚我们一定能赢。”小郡主道。
林觉笑道:“怎地突然又信心爆棚了?你这转变的可太快了。我之所以费尽心思做出这些,只是外部因素。实际上这些只能加分,但不起决定作用。决定的作用还在于参赛的人本身和才艺本身。”
郭采薇点头道:“我明白,但我就是感觉要赢,没来由。”
林觉苦笑道:“那是女人最可怕的第六感。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这舞台才刚刚成型,还有很多东西要安装上去,还要调试,还要装饰。还要让顾盼盼楚湘湘她们来走台。事儿多的发麻,时间越来越紧了,咱们得抓紧了。”
从晌午开始,一直到午后未时末,从城里运来的各种各样的物事一一被运抵湖面上。江宁府和扬州府的浮台早已完工,然而杭州府的舞台左近的湖面上却人来人往,小船穿梭不断。更让周围围观的人不解的是,整座舞台被黑色布幔在四面遮盖着,只留下四角的几处进口,供人和物资进出。布幔之内不时传来巨大的欢呼声和鼓掌声,里边的光线也一时变亮一时变暗,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有人想偷偷的靠近打探一番,却被王府的卫士们拦在湖面上,根本不许他们靠近。弄得神神秘秘。
夕阳一点点的沉下去,湖岸上的场地早已被清理一空,而此时,百姓们早已迫不及待的入场。为了能占据一个好位置,百姓们从午后起便在涌金门城门内广场上排起了长队。未时末开始进场,到申时三刻,湖岸到城墙之间的空地已经人头黑压压的攒动,挤得水泄不通了。
和以往的花魁大赛一样,此时此刻正是商贩们最高兴的时候,卖酒水点心小板凳竹席的商贩们喜上眉梢,因为这一天晚上,将要挣到一个月所能挣到的银子,所以绝不能错过。和往年相比,今年多了一种畅销货物,那是一种镶嵌在竹筒里的磨得极为透明的琉璃片。据说是杭州南城某个少年无意间发现这种镜片可以放大远处的景物。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没什么用,但用在此时此刻,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毕竟每一年花魁大赛其实很多人只能看个热闹,毕竟离得太远,看不清台上人的表情动作,之后也只能羡慕近处的人说的口沫横飞。而有了这小竹筒望远镜,居然能将百步之外的舞台看的清清楚楚。效果好的甚至能看到舞台上的细微细节。
那个少年的发现让他头脑精明善于抓住商机的爹爹大喜过望,全家老小一起上,连续赶工一个月,花光了家中仅有的八两银子的本钱,制作了五百多个望远镜。结果在两个时辰内,每只一百文全部售罄,五十两银子到手,足足赚了五倍。而且很多人还吵着要买,可惜已经没货了。根本没预料到会如此畅销的少年的父亲跺脚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当初该典卖家砸锅卖铁的多做个千儿八百只,那么今天一晚上便足以发家致富发大财了。他的妇人也悔的不行,在旁怒骂你个死鬼活该一辈子受穷,老天爷给的发大财的机会却白白浪费了。
随着傍晚的逐渐临近,夕阳的慢慢落山,西湖之畔变得熙攘而喧哗。人人都在翘首盼望着花魁大赛的开幕,他们一边相互闲聊扯谈,一边伸着脖子看着湖面上的动静。但是很快,有人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回事?江宁府和扬州府的浮台都已经装饰的漂漂亮亮的,为何咱们杭州府的舞台上还裹着黑布。怎地到现在为止,还有工匠在上面折腾?难道居然连浮台都没完工么?”
“是呢,我一直瞪着眼瞧着,似乎真的是没完工。怎地今年变得这般仓促?这可是三城大赛啊,可不同往年。如此准备不足,怕是要凉了啊。瞧瞧人家,准备的多充分?那浮台装扮的多漂亮?咱们这也不知是怎么了?”
“我听说是请了林家三房的林觉来主持此事,昨日那位小公子一来,便命人将已经完工一大半的浮台给拆了,重新开始搭建。这可哪里来得及?这下怕是要砸了锅啊。若是连浮台都没造好,还怎么比?今年的花魁拱手让给他人便是。”
“原来是林家的林觉公子干的好事。这林公子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啊,怎会出这般纰漏?咱们杭州城里的能人不多,林公子当算上一个,不应该啊。”
“能人?我却不敢苟同。前段时间林家闹出来的事儿你没听说么?都说是这个小公子捣的鬼,谋了他林家家主的位置,以下犯上。以前我对他印象挺好的,他助官府剿了海匪,我还对他感恩戴德的。但现在我对他很不以为然,这个人心术不正啊。叫这样的人来办这样的大事,能不出漏子么?”
“喂,你这个人怎么扯东扯西的,说的是花魁大赛,你又扯林家的事作甚?人家林家的家务事关你何事?再说了,人家林公子出生入死打海匪,咱们杭州百姓也得其恩惠,从此不必担心海匪为患,你这个人不感恩反而背后说人坏话,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也没什么恶意。总之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现在连浮台都没造好,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开始了,这不是开玩笑么?你瞧着吧,今晚咱们杭州城怕是要出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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