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咎想不通,是因为他两世为人皆非高门大族,所以不知道“虚名”能有何用。
陉阳郑氏嫡子的车驾碾死一商贾,就如同碾死一蝼蚁,此话诚然。
但是,做这种事就好比去勾栏听曲,最好还是得避着点别人的眼睛。
当然,如果实在没能避开,补救的法子也有,只要能让看见的人自己把眼睛闭上就成。
作为百年大族,郑家自然也有专门负责让人闭眼睛的人手,比如袭杀赵无咎他们的这队弩手。
只不过,他们遇到了赵无咎。
在用一具人肉盾牌挡住了突然射向自己等人的弩箭之后,赵无咎果断组织起那群差点被吓破胆的差役,见其稍稍有了一战的勇气,便马上下达了命令。
接着,他就把那具已经被射成“刺猬”的差役尸体远远掷了出去,砸向了那队正重新装填箭矢的弩手。
“向死!乞活!”
大吼一声过后,赵无咎便拿着一根扁担,身先士卒地冲进了青纱帐中。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东山城足足有好几里。此时如果径直掉头,那队弩手只需衔尾追击,便能从容点射死除了赵无咎之外的所有人。
所以,就算是想撤也不能沿着路傻乎乎地逃跑,得找有遮挡的路线迂回后撤。
而除了迂回撤退之外,赵无咎还觉得,他自己十分有必要带着剩下的几人先反冲那队弩手一波。
首先,钻进青纱帐迂回,其实也不过是逃跑之举。虽比沿大路逃窜,被敌方轻易射死的结局要好一些,但估计结果也不会好上太多,最多只有一两人能与赵无咎一同活着回城罢了。
其次,一旦选择迂回后撤,他便再无机会组织起这群人。
就如同遭遇猛兽追击,人人皆知,只需比同伴跑得快即可。而赵无咎恰恰又需要组织这些人,为他办一件事情——他刚刚看得很清楚,在朝他们射击时,那队弩手其实并没表现出先后或从属关系。
这说明,他们肯定有一个队正或者说首领,此人正隐匿在不知何处。
如果赵无咎之前猜测是对的,这队弩手是高门大族阴养的私兵死士(事实也确实如此)的话,那够资格统领他们的人,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小喽啰。
那人现在并未露面,可能是出于对他们这帮“商贾”打扮差役的不屑,也可能那人天生就很阴险。
赵无咎更倾向于后一种。
他很笃定,那人现在肯定就在附近猫着,监督并掌控着战局的走势。
赵无咎一旦逃跑时展露出自己的些许不凡,那人说不定就会亲自下场出手了。
与其之后一个人去遭遇未知的偷袭,倒不如趁现在还能组织起那些差役,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来承受。
此外,赵无咎这么做,也并非是毫无仁义可言。毕竟,即使是被当作“钓饵”利用了一回,但这些差役今日能幸免于难的可能性,确实也比赵无咎听任他们自行逃跑要高很多。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无咎之所以敢于施计,其真正的七品武者实力便是他的底气与底牌。
就这样,在赵无咎的带动下,所有差役全都脑子一热,抄起“武器”就冲进了道路旁边的田野里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借着开始时那股心气,这帮差役冲得很快,而且边跑还边大声呼喊、大声叱骂,以增胆气。
随着他们逐渐接近弩手的位置,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因为眼尖的人已经看见那批弩手中已经有人完成了装填,重新抬起了步弩开始瞄准。
“冲啊!向死!乞活!”
赵无咎再次大喝,然后再次冲到了最前面。其它几个差役也被他的这股悍勇之气所激励,纷纷紧随其后,他们手中的扁担和尖刀虽然简陋,但在这一刻却成为了他们最坚实的依靠。
而那些弩手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赵无咎他们会发起反击,真到了拼命的时候,说一点都不惊慌那绝对是假话。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最先完成复装的弩手,立刻将步弩对准了赵无咎。
然而,赵无咎比那些人更快。
“给我死来!”
随着一声爆喝,他竟然将手里的扁担当作投矛,“倏”地一声就掷到一名弩手的面门之前——就是这人第一个想要用弩箭射赵无咎——自然而然,也就遭遇到了针对。
这一击的力道之大,不仅令扁担一端直接爆裂,被击中那名弩手的脸面也都被捣成了一团糨糊。
同伴的惨死刺激到了旁人。
心头大骇之下,十几个弩手竟然纷纷都随手丢下了手中的步弩,赶紧拔出了腰间悬挂的刀剑御敌。
这其实相当不明智。
因为除了赵无咎之外,其它几个差役压根没能冲到他们身前。而且,距离还不远不近,抬起步弩只需一轮齐射,就能将其皆尽射毙。可他们却亲手把这次轻易全歼敌人的机会放跑了。
冲入敌阵,瞬息之间,赵无咎便一拳砸碎了又一弩手的梗嗓,并且顺手抢过那人的腰刀。
其它几名差役这时也才堪堪赶到,趁着赵无咎为其打开的局面,用扁担和尖刀之类的武器和那些弩手们开始了肉搏。
但不得不承认,即便有着赵无咎悍勇在前,可一来那些弩手们其实并非庸手,二来他们拿着的刀剑也比扁担和尖刀之类的要更适合拼杀。
所以,只是碰撞了一个照面,刚刚被鼓起勇气拼命的差役就倒下三四个人。
反观那队疑似高门大族私兵的弩手,除了被赵无咎所杀的几人之外,就只有一人被几个差役用小刀捅死。
不过值得肯定的则是,作为“饵”,这些差役的使命确实是完成了——
“竖子不足与谋!”
随着一声文邹邹的怒叱,一个身着青衿,头戴进贤冠,一手握着竹卷,一手按着腰间佩剑的老者终于从漫漫“青纱帐”里走了出来。
虽然这人是一儒者打扮,但当此人一出现,赵无咎就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
系统里的那个【趋利避害】天赋,此时竟然破天荒地向他疯狂示警。
“坏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绝对比之前碰到的那个袁爷强上许多,至少应该一个六品的武者,甚至更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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