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小红似乎从暂时的挫败中清醒了过来。她三两步走到李长生的旁侧,怒目道:“你这小厮,废话连篇,也不知道刘管家平日里是怎么训教的。这里有你多嘴的地方么?你就把佛龛放在那里,不说话,没有人会以为你是哑巴。”
小红是真的怒了,但坐在木桌旁侧的大太太虽然眼睛依然紧闭,她手中的佛珠却亦然停止了转动。李长生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段话,大太太已经听的是真真切切的了。他心中暗喜,不再和小红纠缠,将佛龛依照小红的意思放在靠窗案几之上,然后低头欲走出大太太的卧房。
才走出几步,一个悠长的声音在李长生背后响起,“慢着,回来!”
李长生停住脚步,转过身。
大太太已经起身站在木桌旁边,她脸上有些苍白,但是含着微微的笑容。她冲李长生又招了招手,将李长生唤到自己的身旁。
大太太将李长生从上到下一番打量,而后淡淡的问道:“你懂如何请佛?”
李长生对大太太行了一礼,信口说道:“小的祖辈也是信佛之人,故而对请佛的事儿多少了解一些。在奴才来到程府之后,承蒙大太太恩典,让小的清扫佛堂。奴才在繁忙之余,也学了些请佛的礼数,故而今天才敢在大太太和这位姑娘面前信口聒噪!”
大太太听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旁侧的颇为小红不服气,未等大太太说话,撇了撇嘴角,抢先说道:“大太太,不要被这小奴才胡说八道给骗了。这小奴才目不识丁,请佛这等高雅之事,他又如何懂得。今日,不过是他恰巧胡乱蒙对了罢了……”
未等小红把话说完,大太太将手在空中挥了挥,示意停住话头。她继续问李长生道:“依你所见,这佛龛该如何摆放才是最佳?”
李长生心中大喜,指着面前的大木桌道:“可将此木桌移至墙角,再将佛龛摆放在其上,如此不但可以坐东朝西,背有靠山,而且还可以免除风吹引起的火烛之忧!”
大太太听罢,微微颔首,轻声道:“就依你所言,布置吧。”
李长生看似不经意的一着,彻底将大太太身边的小红给彻底得罪了。李长生料到自此以后,这一路上小红肯定会给自己穿小鞋。但是,他更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和小红打交道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得到张婧的消息的。
入夜,李长生洗漱完毕,与程大宝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入睡。赶了一天的路,他的身体相当困乏,躺在床上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夜半,一阵尿意袭来,待李长生起身解决完问题,再躺下身来,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与他同屋的程大宝睡觉竟然打鼾,而且这鼾声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长生睡觉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打鼾了。在程家的时候,与他同屋的黄老叔睡觉也是打鼾,但是李长生会选择在黄老叔睡觉之前就先进入梦乡,而且尽量避免晚上起夜,因此在程家这些日子里,他和黄老叔倒也相安无事。
事已至此,李长生躺在床上如同热锅上的烙饼,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睡了。
看着窗外月朗星稀,听着四周风吹草动,夜虫啼鸣,煎熬了约莫两个时辰,又是一阵困意袭来。他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正欲进入梦乡,忽然一阵楼梯的响动之声传入耳中。
这阵楼梯的响动之声,此时在他听来特别清晰,一瞬间又将他从睡梦的边缘拉了回来。
“妈的!”李长生暗暗咒骂一声,坐起身,“大半夜的,这是谁还到处乱蹿?”
这阵响动虽然轻,但是在黑夜中,李长生还是分辨出来,是人走路的脚步声。而且这脚步声由远及近,明显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李长生听真了这阵声音,顿时没了睡意,心中暗道:“入店的时候,我分明记得这层上房就只有程家定的三间房。都这个时候了,程家大太太和三太太肯定也是早早歇息了。那么会是谁这么晚了还在这一层游荡?难道这家就是江湖中传说的专门夜晚杀人越货的黑店?”
这个想法在李长生脑中闪现出来,顷刻间他再也没有了睡意。他悄悄的起了身,下了床,顺手操起手边的一条短条凳,慢慢游身到房门背后,以备不测。
门外,脚步声亦是缓缓移动。当它移动到李长生这间房间时,停了下来。躲在房门后的李长生已经明显感觉到,门外有人用手在轻轻的试着推门。他的心随着门的晃动亦是高高吊起,手中的条凳已经被他举过头顶,只等门外之人闯进来时,给不速之客当头来一闷棍。
但门外之人试了几次,见无法推开这间房门,便未在继续推门,而是迈着脚步朝旁侧的房门移动过去。
紧挨着李长生这间房的是程家三太太的房间。
李长生不敢怠慢,他现在已经确信门外的这个神秘人定是歹人无疑。若是程家三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几个随从仆人也定然逃脱不了干系。
情急之下,李长生决定将程大宝从床上拉起来,两人合力从屋内冲出去,然后与这神秘人搏一搏。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喊上两嗓子,但无论怎样都比躲在屋内被动挨打强。
主意打定,李长生踮起脚尖走到程大宝身旁。
“大宝……大宝……醒醒……”
李长生用手推了推躺在床上的程大宝,但是任凭他如何努力,程大宝都睡的如同一头死猪一般,翻了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李长生颇为无奈,眼看着程大宝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靠自己一人解决当前的困局。他轻轻的踮起脚,走回到门边。
门外脚步声还在继续朝着三太太的房间延伸,李长生将这声音听的真真的,但是他的心里却如同百面大鼓齐鸣一般,震动的厉害。
李长生清楚这种见义勇为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敌情不明,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也可能把自己的小命搭上。这种亏本的生意他是万万不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