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算了。
下一刻,张司九又说到:“不仅是你,咱们医院,做手术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写一篇心得,和注意事项,一起参与起来?”
张司九一直很信奉一个道理:一个人干活慢,还是一群人干活更有效率。
齐敬的心口跳得更快了,他毫不犹豫应承下来,然后回去就把张司九的意思传达出去,最后,就开始闭门造车——啊不,造书。
一时之间,以至于第一医院这一帮人,谁也没工夫理会外头满天飞的传闻。
毕竟,每天上班忙着治病,下班但凡多呆一个呼吸,都可能会被抓去加班,谁要留下来啊!
回了宿舍或者家,还要忙着写书……
忙死了,忙死了。
外头传闻第一医院要关了?哦,传吧,关了好,关了我就不加班了——来自加班人的怨念。
而鬼鬼祟祟打听的某人理解到的:真的要关了,我连下家都找好了,你看我淡定的样子。
外头传闻张司九卧床养胎,气得不轻,杨家也对此颇有怨言?哦,随便吧,反正我知道九娘正在写书,进度还嘎嘎快,她要是真能养养胎,悠着点就好了——来自卡进度条的写书人。
鬼鬼祟祟打听消息的人:看来是真的,张司九人心尽失啊,这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
这是一场八卦的狂欢。
也是一场流言蜚语的盛宴。
但对万千病人和病人家属来说,却是个冰霜凛冽的寒冬。
他们关注着这个事情,迫切希望张司九能站出来辟谣,但却根本没有。张司九的沉寂,让他们心慌。
眼下的局势让他们忍不住想:张娘子真的就不会再出来了?那我们怎么办?
从几年前张司九的强势出道,他们早就习惯了张司九的存在,习惯了第一医院。
如今被迫不得不去别的医馆时,才惊觉出不同来:看病慢,看病贵,看病还容易误诊!那老大夫都睡着了!能看得准么?!
还有疑难杂症:疑难杂症这种,普通医馆看不了,看得了的……贵得要死不说,你还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还态度不好!
每一个病人都在思念张司九。
每一个看不上病的人,也在思念张司九。
这份思念在时光里发酵,发酵,再发酵,最终就像酿酒一样,气体太多,瓶塞压不住,“砰”地一声,炸了。
有人跑去太医署闹事。
一框框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乃至狗屎,粪球,石头,都被扔到了太医署紧闭的大门上。
人们一面互相嫌弃,“哇,你怎么扔屎粑?好臭好臭!”“你这个臭鸡蛋弄了一手,臭死了!”
然后一面攻击太医署:“无良太医署,还我们张娘子!”
熏天的臭味直接就把太医署众人给干得连开门一战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连连后退,战败也不觉得可耻——太臭了啊!还有大石头!砸在人脑袋上可不是好玩的!
然后,他们只能找陈深严反映情况。
毕竟外头喊声滔天,出门就是臭鸡蛋伺候,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向上头反应啊!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臭鸡蛋!
卖臭鸡蛋的小摊贩得意而笑:谁让最近天气好,老母鸡爱抱窝呢!孵出来了,那是小鸡子,没孵出来——那就是臭鸡蛋啊!
以前臭鸡蛋只能自己扔了埋了,现在十个能卖一个钱呢!
这不是很让人开心吗!
至于谁是挨臭鸡蛋的倒霉蛋,他们并不关心。
门都差点被挤烂的陈深严心交力瘁:不是,我是支持张司九的啊!为什么都冲着我来了!
可群众们知道吗?
群众们不知道。
所以,最终陈深严还是只能继续上报——嗯,就是跟官家上报了。
陈深严这一次是豁出去老脸了,在官家面前涕泪横流:“官家是没看见,那些病人得不到救治,急得心急火燎,这才生出愤怒,可又不知道该去找谁,最后就只好找到了太医署门前!”
“几个臭鸡蛋无所谓。可那么多人围着我们太医署,我们实在是没法当差了!”
陈深严拿袖子擦眼睛:“我派人去劝说,结果还没说两句,就被打回来了!”
“我们太医署本来就是管理天下医者的,百姓的苦痛我们明白,可官家,我们也委屈啊!”
他一把年纪了,这会儿这般做派,给官家看得怪不落忍的。
陈深严最终目的倒不是这个,他问官家:“官家,您看,这些人到底怎么处置?抓吧,都是可怜人,不抓吧,实在是有些碍事——”
官家有些犹豫。
此时正好另外一个大臣求见,也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官家看了一眼陈深严,就干脆让对方先进来了。
那个大臣正好就是坚决抵制张司九那一派的。
他也是为了闹事的百姓们来的。
不过,他的态度和陈深严截然相反:他建议,先抓几个处置了,杀鸡儆猴,这样其他人就老实了。
除此之外,他还状告张司九,觉得是张司九故意在其中煽动民心,其心可诛。
陈深严在旁边听着,总觉得听到了一个超级我恶人的判词——张司九到底干什么了?不会刨过他们家祖坟吧?
最后,陈深严有点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据我所知,最近张娘子真的一心养胎,门都没有出。就连第一医院众人,也一个个闭门不出,说是他们煽动的,我看未必吧。”
总不能冤枉了好人。
主要是那里头好多他的人。
那人最后连陈深严一起喷了,觉得要不是陈深严当初纵容,张司九根本成不了现在的气候。
今日局面,陈深严至少得负一大半的责任!
陈深严的当然不服输,于是两人直接当着官家的面吵起来了。
吵到了激动处,两人还差点一甩胡子动起手来。
吓得官家连忙让内侍去将两个叔叔辈的老臣分开——这要真打起来了,回头打掉了牙,那可没法交代!
不得不说,官家心里也有点郁闷:自己太年轻就继位了,大臣们一个个年纪都比自己大,真的有时候也怪憋闷的——得尊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