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一六二三 第一章 汤若望的野望

    公元一六二三年，大明天启三年正月二十五日，京师朝阳门外官道，由于处于小冰河初期，今年冬日相较往年更显干冷，官道北侧朝阳门外码头因运河上冻，倒也难得呈现一片萧条。官道上吱吱声中由远而近驶来两辆牛车，车上满载货物，其后一头黑色健驴上乘一名中年男子，男子身穿儒袍，头戴幅巾，一副正统大明士绅穿戴，但其幅巾下露出的金发及碧蓝眼眸还是引来周围百姓诧异的目光。

    及进城门，守城士卒看到黑驴上男子也颇为惊异。鉴于职责，上前询问：“先生何往，可有路引。”

    男子闻声急忙翻身下驴，对守城兵卒深鞠一躬说道：“在下汤若望，此次进京是奉罗马教皇委托前往京师南堂任职。”并随即拿出由广州府开具的路引。

    勘验无误后，汤若望一行既穿过朝阳门，进入大明京师内城。

    一行人入得城后，汤若望放眼看去不由得心中既敬畏又激动。

    明代京师于永乐四年（1406年）动工，永乐十八年竣工，永乐十九年，明成祖由南京迁都至此。

    京城由外城和内城衔接组成，平面呈凸字形。外城东西长7950米，南北长3100米。内城东西长6635米，南北长5350米。全城由一条8公里长的中轴线贯穿南北。紫禁城是全城的核心，位于内城的中部地段，它的中轴线与全城的中轴线相合。

    京城的所有重要建筑，都是围绕着8公里长的中轴线建成，从南至北依次是：永定门、前门、正阳门、大明门、承天门、端门、紫禁城、万岁山、地安门、鼓楼、钟楼。这条中轴线又与子午线重合，象征帝王主导天下不可动摇的天理，紫禁城前中轴线的两侧，有太庙和社稷坛，南有天坛和山川坛（地坛），体现帝王对祖宗、社稷、上天、大地的敬重，同时也是君权神授、天人合一帝王意志的展示。

    太庙和社稷坛南面，排列着五府六部等官署，居住区分布在皇城的四周，计有37坊，各坊以胡同划分为长条形的住宅。这些大大小小的几何图形，像众星拱月般簇拥紫禁城，更使宫城像一轮如日中天的太阳。这样的整体布局，又将帝王至尊、王权至上的礼法思想鲜明体现出来。

    山水林木万岁山（景山），坐落在玄武门北面，是全城的制高点，是用修建新城、开挖南海、扩建三海的土石堆筑而成，被设计为全城的镇山，以期本朝的长治久安。

    中国的帝王既是天子，也是龙子，称之为真龙天子所以皇宫也称龙宫，内有龙廷　、龙位　、龙床等，在紫禁城西北扩建三海，以全龙入大海，前程远大之旨。万岁山与三海相联，又有虎踞龙盘、江山永固之喻。

    此外，在建筑物的色彩、体积、称谓和用材等方面，也都服从于权力中心的需要，使京师成了一座运用建筑艺术语言表现出来的人间奇迹。

    此时欧洲尚处于资本主义兴起的萌芽阶段，后世大都市巴黎人口不过三十几万，伦敦也就二十万，至于汤若望老家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罗马人口才十万，而此时大明京师人口已超过一百七十万（崇祯末年因战乱饥荒等因素京师人口降至八十万）。

    面对如此恢弘的城市布局，汤若望心中敬畏自不待言。街市上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对于深受教皇重托，一心期望代天父牧民，憧憬把天主教在东方发扬光大的汤若望来说心中激动却也难免。

    在路人好奇的眼神中，汤若望一行赶着牛车向西南宣武门外南堂驶去。

    南堂建于一六零一年（万历二十九年），为神宗皇帝批给来华耶稣会会士的住地。耶稣会会士利玛窦来京后也在此地居住。利玛窦以黄金五百两买下其住地旁的"首善书院"（原为东林讲学之所），将其作为私人祈祷所，规模很小。南堂设有粥棚，此时及近申时，粥棚已开始舍粥，饥民乞丐等围绕粥棚熙熙攘攘颇为拥挤。

    汤若望遥见此情景，于是翻身下驴，将健驴交于脚夫，自己则徒步向南堂走来。

    行止间突然迎上来一名年轻男子，男子来到汤若望面前躬身行礼，问道：“请问阁下是汤若望神父吗？”

    汤若望闻言一愣，即刻回礼并问道：“在下汤若望，不知公子有何指教。”随即仔细打量眼前男子，一看之下心下也颇为诧异，只见面前男子蓬头垢面，身上穿一件罩衫，罩衫倒也平常，奇的是男子罩衫内的衣服，这衣服在颈后有兜帽，兜帽不奇怪汤若望儒袍内穿的修士袍也有兜帽，奇的是男子衣服中间似乎是一条铁链，铁链直至喉部，做工非常精湛，左右铁链绞合紧密，直至喉部才向两侧岔开，并一直向颈后兜帽延伸。

    再向下看，男子罩衫下摆只及膝盖。

    汤若望进京之前曾在澳门圣.保禄学院供职，为了赢得中国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和信任，以达到传播信仰的目的，此期间他和同僚脱下僧袍，换上儒服，住进中式房屋，潜心研究中国经史、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融合点，以践行利玛窦开创的“合儒超儒”传教策略，可以说是个地道的中国通。

    面前男子罩衫明显就是俗称的短打扮，也就是贩夫、走卒、农夫、匠户为了日常劳作方便才如此穿着，至于文人士大夫，乃至乡间士绅、坊间商贾也断不会自掉身份作此装束。

    男子长衫内穿有长裤，长裤人人都穿毫不稀罕。问题是这长裤质地非丝非锦，颇为厚实，说是避免日常劳作磨损吧，裤缝处针脚却又细密工整堪是一件精品。

    更奇的是男子脚上所穿的鞋子，更是闻所未闻。黑色皮革，质地细腻，非上等小牛皮断无法制成，鞋面上开有细密规整的透气孔，并系有鞋带，只是这鞋带相对于日常所见又是精品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鞋子侧面竟有四个西方字母！“nike”！

    汤若望收住惊疑不定的心神，抬眼向男子望去，目光顿时又被男子双肩背负的背包吸引。背包黑色粗布质地，背包上也有和男子衣服上类似的链子，只是这链子非铜非铁，排列更为细密，背包上竟然也有四个白色染料书写的字母“nike”！

    正当汤若望满心狐疑之际，那男子开口道：“汤神父，在下赵子明，早年一直来往南洋谋生，得知神父近日进京，特在此等候多日，实有一件趣物请神父鉴赏。”随之赵子明从身后背包内，取出一透明小瓶。

    汤若望浑浑噩噩间接过小瓶，入手重量颇轻，完全出乎意料，愕然间拿捏不稳竟致小瓶跌落在地，只见小瓶弹跳两下，竟然丝毫无损！

    此时，汤若望已被接二连三的意外雷的头脑有些短路，被此一惊，赶忙收敛心神，捡起小瓶递还给赵大公子，并说道：“公子，这里非谈话之所，可愿随我到堂内一叙。”

    闻言，赵子明鼻子发酸，眼光里竟隐隐有些湿润，回想起这几天，吃靠的是教堂舍粥，住也只能在教堂门口蜷缩，毕竟教堂这里还是相对安全所在。心中不由感叹，尼玛，老子虽说不爱看书，但恰好就看过你们耶稣会的资料，知道你这洋和尚这几天会进京，今天碰上你倒也不能说我幸运。贼老天，你就别再玩我了，至少让我这里能混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