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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六年五月,平江伯陈瑄率领明军水师攻克壹岐岛。
至此,进攻日本列岛的三块跳板,全部掌握在了明军手中。
而为了顺利登陆九州岛,姜星火也在壹岐岛上面见了一个秘密而来的客人。
大明的老朋友,日本前九州探题,今川了俊。
今川了俊在九州岛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力,这源自于他在日本南北朝时期担任九州探题总管整个九州岛军政事务的时候,还身兼备后、安芸、筑前、筑后、丰前、肥前、肥后、日向、大隅、萨摩等国的守护大名。
虽然在后来的庙堂斗争中下台,但今川了俊的影响力始终保持着。
“国师大人。”
今川了俊跪坐在姜星火面前,他乔装易容而来,并没有太多时间,因此把他和幕府的恩怨以及他的诉求长话短说了起来。
“十三年前,足利义满罢免了我的九州探题职务,由涩川满赖继任,是因为涩川氏与足利义满、斯波义将有亲戚关系,而当初支持我的幕府管领细川赖之在康历政变中被迫下台.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南北朝统一后,幕府将军权力已得到确立的足利义满认为我在九州的势力太过强大,而且有独立的外交权(大明册封南朝怀良亲王为日本国王的派遣使就是被今川了俊所扣留,今川了俊从足利义满手里取得了与大明交涉的权利,而且还与高丽宰相郑梦周独自秘密交涉,在李氏朝鲜建立后继续与朝鲜交涉)太过危险。”
“九年前大内义弘在堺举兵,应永之乱爆发,因为我的封地在远江国和骏河国,所以当时镰仓公方足利满兼曾要求我呼应叛乱,后来应永之乱大内氏兵败,若非好友上杉宪定和外甥今川泰范乞求,恐怕我没有今天见到国师大人的机会.当年上洛,我是以不参与一切政事为代价,才苟活了下来。”
“剩下的事情,国师大人就都知道了。”
姜星火静静地听着,随后问道:“这么说,现在今川氏的封地还是远江国和骏河国?”
“不错,现在由今川泰范担任守护大名。”
“他支持你的计划吗?”
这一点很重要,在这个时代的日本,哪怕至亲兄弟在利益都有可能反目,一个姓氏不代表步调一致,互相之间视若仇敌都没什么好意外的。
“我是今川氏的家主。”今川了俊很肯定地说道。
“不过远江国和骏河国远在关东,眼下倒是帮不上什么忙。”
姜星火很清楚日本现在的藩国分布,今川氏的地盘都在关东,现在大明要登陆的是九州岛,离得十万八千里呢。
九州岛,也就是日本国内行政区划的“西海道”,共有筑前国、筑后国、丰前国、丰后国、肥前国、肥后国、日向国、大隅国、萨摩国、壹岐国、对马国等十一个藩国,而如今壹岐国、对马国这两个小岛上的藩国已经被明军攻占,九州岛上,还剩下九个藩国。
这九国,基本都是今川了俊担任九州探题时期统治过的地方,今川了俊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统一了九州岛,在这里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忽视。
目前九州岛的这些藩国,基本处于处于岛津、大友、大内这三家的统治之下,其他的守护大名实力跟他们差了一个档次。
所以关键就在于,搞定岛津、大友、大内这三家。
今川了俊听出了姜星火的言下之意。
“大内氏的家主大内盛见与我乃是至交,曾经在我麾下从征,我可以说服他。”
大内氏是九州最不可忽视的力量,而说起大内氏与室町幕府的恩怨,却是由来已久。
大内氏和许多土生土长的家族不同,大内氏的祖先是百济圣明王的三皇子圣琳亲王,圣琳亲王渡海润到日本以后,在这里繁衍生息了下来,后代便自称“多多良氏”,随着时间的推移,家族迁徙到了大内村,就改成了“大内氏”,镰仓幕府建立后,大内氏因为帮助源赖朝追讨伊势平氏残党有功,被授予长门国的一部分封地,成为了镰仓幕府的御家人。
到南北朝时期,效忠南朝的大内氏被室町幕府以任命其为周防、长门两国守护大名为条件,才换取了大内氏对室町幕府及北朝的效忠,而今川了俊刚成为九州探题的时候兵力非常有限,实际上在九州的战事主要倚重当时的大内家督义弘,勇猛善战的大内义弘还在其后的明德之乱中立下战功,获得了足利义满的加封,同时担任周防、长门、丰前、石见、和泉、纪伊六国的守护,权势达到鼎盛。
这足利义满一看,自己好不容易讨平了土岐和山名,哪知又捧出了大内这么个怪物出来,所以为了遏制大内氏,明里暗里打压.再后来就是应永之乱的事情了。
而今川了俊之所以会因为大内氏挑起的“应永之乱”而被剥夺所有权力,跟镰仓公方也少不了关系,当年足利义满着手惩治土岐氏时,二代镰仓公方足利氏满就以协助足利义满平叛为借口,率领大军准备入洛,而足利氏满刚死一年,第三代镰仓公方足利满兼就又联合大内义弘,准备和大内氏东西夹击室町幕府。
不过归根到底,大内氏与室町幕府的根本矛盾还是钱的事情。
大内氏的封地都在西面,自身体量又大,所以大内氏是对朝对明贸易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大内氏通过对外出口硫磺、武士刀、扇子及玳瑁等,换来大明的瓷器、书籍及永乐通宝(冷知识:永乐通宝是日本室町时代的主流货币)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大内氏又用这些财富把自己的领地建设的相当繁华,号称日本“西之京都”。
最重要的是,大内氏不给幕府分润贸易利润
总之,大内氏跟室町幕府可以说是势不两立,是一个绝对可以争取过来的对象。
“大友氏的家主大友亲世呢?你认识吗?”
今川了俊的脸黑了。
他当然认识!
只不过这种认识,却不是什么良好关系。
北朝时期,大友氏因为拥护室町幕府,得到了丰前、筑后守护大名的职位,是北九州岛的实力派,而大友亲世是大友氏第十代家主,但年他父亲大友氏时去世后,继位的兄长氏继成为南朝盟友,而他则因为支持北朝产生了兄弟相争后来大友亲世奉足利义满之命,协助前往九州赴任的九州探题今川了俊与田原氏能等人一起为了在九州岛战胜南朝势力而努力。
按理说,大友亲世和今川了俊应该关系不错,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因为这里面有一件陈年恩怨,叫做“水岛之变”。
这件事情说起来不复杂,在南朝天授元年/北朝永和元年的时候,时任九州探提的今川了俊准备在水岛与南军进行会战,因此召集有“九州三人众”之称的丰后国的大友亲世、筑前国的少贰冬资、大隅国的岛津氏久来援,这“三人众”里面,少贰冬资原本跟今川了俊关系不好拒绝参战,后来是在岛津氏久的居中调和下才前来驰援的,而今川了俊在席间以暗通南朝的罪名将少贰冬资当场擒杀,是为“水岛之变”。
这件事直接打了大友氏和岛津氏的脸,最终造使得岛津氏转投南朝,大友氏也差点倒向南朝,要不是因为大内义弘的力挺,今川了俊恐怕根本无法一统九州岛,而正是因为大内氏与大友氏有姻亲关系,大友亲世才勉强留在北朝阵营。
“水岛之变”两年后,今川了俊率领北朝联军与以菊池武朝、阿苏惟武为首的南朝联军在蜷打进行会战,此战北朝联军大胜,彻底奠定了北朝在九州岛的战略优势,是为肥前蜷打之战。
而大友亲世一直对当年的“水岛之变”耿耿于怀,南北朝统一后,把今川了俊赶下九州探题职位时,大友亲世就出了大力。
所以,今川了俊跟大友亲世的关系不说是势同水火吧,也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了。
听完以后,姜星火默默地跳过了这个选项。
“岛津氏呢?”
“可以故技重施。”
今川了俊的故技重施,指的是当年他担任九州探题的时候,岛津氏以岛津氏久和其外甥岛津伊久为首,是站在南朝阵营的,因此今川了俊派遣他的儿子今川满范煽动了南九州国人一揆,迫使岛津氏归顺。
岛津氏,是一个在姜星火前世日本历史上绝对称得上传奇家族的存在。
岛津氏从镰仓幕府时代开始,以幕府御家人身份担任守护地头,经历了元朝入侵,后来又参加了由后醍醐天皇发动的镰仓幕府讨幕运动,南北朝时代岛津氏选择跟着在大明比较有名的怀良亲王混,丰臣秀吉时代果断向猴子投降,关原之战爆发期间又支持西军江户时代占领了琉球,因此幕末时代被西方人暴打,不过也正是在岛津家支持下,萨摩藩产生了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等人,成为倒幕的中心势力同德川幕府作战,明治维新后直接无了。
怎么说呢,岛津氏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它能做到几乎次次站错阵营后次次屹立不倒。
不过今川了俊的故技重施,显然他自己也没底气,姜星火也跳过了岛津氏这个选项。
“烦请你去说服大内氏的家主大内盛见吧,大内氏与幕府有血海深仇,如果能够站在大明这边,想必登陆就轻松多了。”
姜星火后半句话没说,今川了俊也能猜到如果大内氏不让登陆,大明也只是登陆困难一点而已。
因为现在大明手里有济州岛、对马岛、壹岐岛三块跳板,跟从本土出发跨海征日是两码事。
而且,九州岛的大名实力放在整个日本并不算强大,明军登陆幕府的腹心地带有没有百分百把握,不意味着登陆这种边角料地区没有百分百把握。
“另外,跟镰仓公方熟悉吗?”
“熟悉。”
“那就劝说镰仓公方与我们一起讨伐幕府。”
镰仓公方治下的关东就是不折不扣的独立王国,拥有和幕府将军对等的大权,幕府将军下面有守护大名,而镰仓公方下面则有“八屋形”(关东八家效力公方的有力武士家族,分别为宇都宫氏、小田氏、小山氏、佐竹氏、千叶氏、长沼氏、那须氏、结城氏);幕府将军直属部队有“御马回”,镰仓公方则有“奉公众”;幕府将军能颁布御内书、御教书(日本三位以上的官员给下属发布的法令),镰仓公方也拥有同样的行政权力。
而且最关键的是,镰仓公方与幕府将军同为足利尊氏的后裔,都有资格担任幕府将军,更加要命的是,历代镰仓公方还非常希望能打倒室町幕府取而代之,成为统一京畿和关东的幕府将军。
眼下大明出兵支持南朝后龟山天皇,姜星火不信,曾经在“应永之乱”中和大内氏联手的关东镰仓公方,这时候不出手对付室町幕府。
而如果明军、镰仓公方、大内氏、今川氏,以及支持后龟山天皇的北畠氏,能够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同时进攻室町幕府,那么相信室町幕府一定是顾此失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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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阳光洒在丰前国的土地上,温暖的气息伴随着樱花的淡淡清香,这片土地上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氛围。
然而,这种氛围很快被打破了。
今川了俊,这位曾经的九州探题,踏上了这片属于大内氏的土地。
他的到来,像是一块投入湖面的深水炸弹,激起了滔天巨浪。
大内氏的家主,大内盛见,是一位沉稳而富有谋略的武将。
当年大内义弘在“应永之乱”中战死后,足利义满任命他的亲信,大内义弘的弟弟大内弘茂为新任家督返回周防国、长门国,但被哥哥大内义弘命令在领地内留守的大内盛见拒绝承认大内弘茂的家督之位,与其进行交战,最后大内盛见平定了弘茂一党,逼迫室町幕府承认自己的家督之位,还受封周防、长门、丰前、筑前四国守护头衔。
值得一提的是,跟勇猛无双的哥哥不同,大内盛见除了擅长指挥作战,也十分倾心于汉学与禅学,大内家此后的艺术细胞可以说都是从他这里继承的。
大内盛见坐在高敞的阁楼中,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等待着今川了俊的到来。
周围的家臣们窃窃私语,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好奇之色,也有些许警惕,仿佛在猜测着这位曾经的“九州王”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今川君是来做说客的吗?”
大内盛见手中捏着一把写着“风林火山”的扇子,看着这位自己曾经的上司。
今川了俊缓步走进阁楼,他深深一礼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大内盛见的眼睛,缓缓开口:“不,我是来为大内氏送葬的。”
今川了俊话音刚落,阁楼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家臣们的手按在了腰间。
大内盛见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当然知道明军的强大,也知道大内氏与幕府之间的不和,但作为一个独立的势力,大内氏也有自己的利益和考量。
“明军北征鞑靼,西讨帖木儿,南平安南,舰队足迹远至世界尽头,打遍天下不见敌手,便是昔日蒙古人,也不过如此吧?而如今的日本,可有当年的神风相助?又可有当年的精诚团结一致对敌?”
“明军如今带甲四十万,舳舻遮蔽汪洋,已然占据了济州岛、对马岛、壹岐岛,登陆西海道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我所言真假,大内氏常年与大明进行贸易,应该能判断的出来,在如此局势下,大内氏既不集结军队抵抗,也不向大明献忠输诚,坐等覆灭,作为老朋友,我难道不该来为大内氏送葬吗?”
大内盛见听完今川了俊的话语后,他的脸色微微一沉,仿佛被一阵冷风吹过,使得原本就凝重的气氛骤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家臣们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大内盛见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殿堂中回荡,反映了他内心的挣扎。
大内盛见的眉头紧锁,权衡着今川了俊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
片刻之后,大内盛见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仿佛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今川了俊,声音低沉而有力:“今川大人,伱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但你要知道,与明军结盟虽然是一个充满诱惑的选择,但你也必须承认,这其中的风险同样不容小觑。”
大内盛见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明军的强大,我自然清楚,但他们的野心和胃口,也是我所担忧的.如果我们与明军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其吞并,这一点,今川大人不会否认吧?”
今川了俊微微一笑:“明军所需,并非是西海道的土地,我只能说这一点,至于其他的,这就看你们大内氏与大明如何谈判了但无论怎样,大明的决策者也并非是无理之人,他们懂得分寸,只要你们大内氏能够坚守自己的底线,相信明军也不会做出过分之举。”
大内盛见听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今川了俊的话语,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仿佛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好!既然今川大人如此有诚意亲自前来,那么我也愿意为了大内氏的未来考虑与明军结盟之事。”
随着这番话语的落下,阁楼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家臣们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仿佛看到了大内氏崛起的希望。
“应永之乱”后,大内氏比起巅峰时期,已经衰落太多了。
而今川了俊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游说终于取得了初步的成功,接下来,就是双方进一步的讨价还价和利益分配了只要双方都有诚意,结盟就一定能够达成。
大内盛见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那么,明军需要我们做什么?”
“开放登陆场,先清扫西海道的幕府势力,随后联兵向东。”
今川了俊微微一笑,说道:“明军其实需要的只是一个友好的大内氏,他们希望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一个稳定的盟友,一个可以共同对抗幕府势力的伙伴至于土地,明军并不需要。”
大内盛见听后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与明军结盟无疑会增强大内氏的势力,但这也意味着与幕府彻底决裂.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需要权衡利弊和考虑日本国内诸多方面的影响。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大内盛见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头,看着今川了俊说道:“我们需要得到相应的保证和利益,我需要跟明军高层直接谈。”
今川了俊听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
他再次深深一礼,然后说道:“放心,明军一定会信守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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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氏开放了自家港口作为明军的登陆场,这一消息如同风暴般迅速席卷了九州岛。
一时间,原本平静的九州岛内各大势力纷纷被惊动,他们开始密切关注着大内氏的动向,以及明军的进一步行动。
幕府内部各大势力还没理清楚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持,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如坐针毡。
他深知明军的强大和对日本野心,也清楚大内氏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对幕府权威的挑衅,于是,在暂时需要先解决在大和国内的吉野郡的后龟山天皇,所以没有办法集结兵力对抗明军的情况下,他迅速下达命令到西海道,要求各地的守护大名集结兵力,准备对抗明军。
为此,岛津元久亲自前来拜见大友亲世。
当年的“九州三人众”,分别是丰后国的大友亲世、筑前国的少贰冬资、大隅国的岛津氏久,而岛津氏久是岛津元久的父亲,所以论起辈分,大友亲世是岛津元久的世叔。
推开厚实的红漆木门,岛津元久迎面便见一名武士站在客厅里,他躬身道:“请随我来。”
他跟着这名武士,进了后边的书房,一股墨香味扑鼻而来,书桌后面坐着一个老者,他的须发洁白,神态温润,看起来十分慈祥,显然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这位老人正是大友亲世。
大友亲世因为他在南北朝统一战争中的功绩,除丰后国守护大名之职外,还担任检非违使(日本古代的一种中枢高级官职,职权与华夏的御史大夫、廷尉类似)和西海道惣追捕使(拥有维持整个西海道治安和调集兵马的权力),在官职上远高于岛津元久。
岛津元久行礼道:“见过检非违使大人。”
大友亲世摆了摆手,轻松地笑了笑,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岛津元久跪坐下后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道:“幕府的信函,想必检非违使大人已经收到了,幕府让我们先对抗明军,为幕府集结军队争取时间,但我估计……”
“我知道你的意思。”
大友亲世微微颔首,叹气道:“若幕府不能及时派出援军,我们两家恐怕危险了,可难道我们能不联手抵御明军吗?若是放任明军在西海道站稳脚跟,恐怕整个日本都会陷入灾难之中。”
他顿了顿:“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大友家都是要在最前面直面明军的,你们来支援就好,待到支持不住时,便逃亡吧。”
“这怎么可以?检非违使大人!”
岛津元久大声道:“岛津家世代血勇,绝无退缩之理!更何况,我守护的是岛津家的祖业,我决不会投降。”
大友亲世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大友家的男儿同样不惜牺牲性命。”
“只是我年事已高,无法再上阵杀敌了,我会让我的侄子大友亲著代替我指挥大友家的军队协助你。”
岛津元久顿感压力山大,道:“检非违使大人有何良策?”
“明军强悍,不可与之野战,不如守城。”
两人商议好计策后,大友亲世立即开始了紧张的备战工作,他召集家族中的武将和家臣,动员所有的兵力交给大友亲著指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大友亲世清楚,这一战不仅关系到家族的生死存亡,更关系到九州岛的未来命运。
岛津元久打心眼里就觉得岛津氏作为九州岛上的重要势力之一,有责任也有义务站出来对抗入侵的明军,所以他动员了家族中的所有力量,准备与大友氏一起并肩作战。
随着大友氏和岛津氏的兵力逐渐集结完毕,九州岛上的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
而在他们集结兵力的同时,大内盛见同样也没有闲着,他深知虽然与明军结盟能够带来利益,但九州岛上的各大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应对必然到来的战争,同时防备明军假途伐虢吃掉大内氏。
于是,大内盛见开始调动自己的兵力,加强领地内部的防御这种防御既是防御大友氏和岛津氏,也是防备着明军。
同时他也派遣心腹前往各地,联络那些对幕府不满的势力,试图组建一个反幕府的联盟,自己挑头当盟主,来扩大大内氏的影响力,再来一次“应永之乱”,这里面就有跟大内氏一直藕断丝连保持联系的镰仓公方。
就在大内盛见忙于布防,明军进行大批登陆的时候,大友亲世和岛津元久也完成了兵力的集结,他们不断向九州岛内的各个势力发出号召,希望他们能够加入反明军的联盟。
然而,让大友亲世和岛津元久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行动并没有马上得到九州岛上所有势力的响应许多势力在得知大内盛见与明军结盟的消息后,都选择了保持中立或者暗中观察,他们很清楚明军的实力强大,这时候加入反明军阵营不是好选择,不如谁打赢了跟着谁。
这让大友氏和岛津氏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出防御。
最终,大友氏和岛津氏选择把重兵囤积在了立花山城。
这座山城位于海拔367米高的立花山上,传说此山是日本神话中创造天地的神仙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所居住,因而成为其栖息的圣山,最初名“二神山”,作为日本的创世神,这两个神仙恰好也是一男一女,而且是人头兽身那种,有点类似中国神话里的伏羲和女娲。
而“立花山”的名字,则是当年日本名僧最澄从大唐进修佛法后归国,于此山建立佛寺独孤寺,同时最澄将由中国带回的樒树种植于山中一个岩石旁,往后生的又直又茂盛,山上后来开了许多的花儿,因此此山得名为“立花山”。
立花山所在地方在筑前国,处于九州岛幕府军防线的最北方,由于立花山拥有七座山峰,每一座都有城防设施,因此立花山城是一座不折不扣军事要塞,这座山城是七十多年前由当时大友氏家主大友贞宗建造的,这里可以眺望到博多湾,这里与后来的大阪和堺并列为日本最繁华的贸易港口。
可以说,两家联军把战场选在这里,是非常有用意的。
如果明军不攻克这里,那么无法威胁他们的核心领地,而明军如果不管他们直接东进,他们也可以利用博多湾派出水师偷袭明军的海上后勤补给路线,同样起到迟滞明军的效果.若是明军来打他们,立花山城则非常易守难攻。
这样,大友氏和岛津氏完全可以在保证自己领地的同时,给足利义持一个非常说得过去的交代。
你让我们主动出击,我们打不过明军啊!
但是我们囤兵在立花山城,既可以保存有生力量,又能威胁明军后勤补给线,肯定比出去浪战,把兵力都葬送要明智的多,如果我们两家战败了,那明军将东进再无后顾之忧,你说是吧将军大人?
所以,在他们看来,如此据守完全可以达到让明军进退两难且迟滞明军的目的当然了,这也仅仅是他们一厢情愿罢了。
问题就在于,明军真的会拿他们束手无策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当大内盛见的斥候抵达立花山城时,他们发现,立花山城布满了防御工事和陷阱,大友氏和岛津氏的军队也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战。
看到这一幕,大内氏的斥候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们没有想到大友氏和岛津氏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如此充分的准备。
而大内盛见当然不肯浪费自家的兵力去帮明军攻城,于是开始等待明军的行动。
而明军却短时间内没有动静,他们似乎并不急于扫平九州的幕府势力,而是专注于稳固登陆场进行兵员和物资的囤积。
直到半数备倭军已经登陆完毕,明军在九州岛彻底站稳脚跟,明军才在副帅曹国公、五星上将李景隆的指挥下大举前进。
虽然剩下的备倭军还在成国公朱能的指挥下进行登陆,但朱能和李景隆、姜星火等人交换意见后,一致认为这些军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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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第一缕曙光如细丝般逐渐扩散,将九州岛的天际线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色。
李景隆站在临时的指挥台上,他的目光透过望远镜,看着逐渐消散的晨雾,紧紧盯着远处的立花山城。
城池依山而建,七个山头上每个山头都设有堡垒和瞭望台以及完整的数道城墙防线,大友氏和岛津氏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扬。
立花山城能够进攻的山坡都比较狭窄,无法展开太多的兵力,所以明军虽然猛将如云、士卒众多,却不能一拥而上。
此时,平安和朱高煦已经各自率领部队进入了攻击位置。
平安擅长使用火器,而作为南军降将的他并未被任命为九边总兵官,这次反而参加了跨海征日,基于他的特点,平安授命指挥火器部队。
随着李景隆的一声令下,战鼓擂响,明军如同潮水般涌向立花山城,朱高煦率领的先头部队迅速突破了大友氏的外围防线,在炮火的掩护下,向着山头堡垒发起冲锋。
此时,立花山城的各个山头已经变成了火海,明军的火炮不断轰击着城墙和堡垒,石块和瓦砾在空中飞舞。
大友氏和岛津氏的士兵们奋力还击,箭矢交织如雨,试图阻止明军的进攻,但明军士兵们毫不畏惧,这些身披铠甲的勇士冒着箭雨,奋勇向前。
在这场激烈的攻城战斗中,明军特意准备的攻城重炮发挥了巨大作用。
这些体积远超普通野战火炮的庞然大物由数十匹骡马牵引,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新式橡胶轮的颤抖。
装填手们需要数人一起行动才能装填炮弹,随后炮手调整角度,然后点燃引线。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带着长长的尾浪划破天际,直接越过了山城。
而天空中飞鹰卫的霍飞等人,则不断地根据观测,来给地面的明军炮兵纠正弹道。
很快,明军的重炮越打越准,每一次炮击都让立花山城的城墙颤抖不已,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只打了半天,躲在堡垒里督战的大友亲著和岛津元久二人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震撼之色。
战争,还能这么打?
天上有十余只热气球在他们打不到的高处,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着一览无余,而地上明军的火炮的威力更是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
明军的野战火炮射速快还能开花,对守城士兵的毁伤效果极为明显,经常是一炮下来,十几个倭兵就被炸死了。
而明军的重炮虽然射速慢,但威力却大得离谱,打到城墙上带来的效果,就跟地动山摇一样。
同时,明军的士兵装备非常精良,普遍装备了铁甲,因此日本守军的弓箭射杀效果非常差。
大友亲著沉默许久后说道:“立刻派人去联络援军……”
岛津元久急忙道:“我刚才就想派信鸟出去,可它们都被打死了,有的飞到半空中都被明军上面的那个球给射杀了。”
“那怎么办?”大友亲著问道。
岛津元久思忖片刻道:“只能尽量拖延明军。”
大友亲著叹了口气,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西方,喃喃道:“不对劲”
“嗯?你什么意思?”
“你听见了吗?”
岛津元久愣了一下,往那侧眺望,果然隐约听到一阵骇人的响动声。
二人互视一眼,心情骤然紧绷起来。
“难道?”
接着,剧烈的晃动传来,头顶土石乱掉,差点把这两位指挥官给活活砸死。
很快,他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军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掘地道用烈性炸药爆破掉了一个山头的堡垒群!
立花山城的西城楼上。
一名大友氏的守将趴在箭垛旁边往下看,只见城墙外面黑压压的明军已经冲到了三百余步内,阵列分明、并然有序。
“明军的兵力至少有两千以上。”
他喃喃念叨着,心里有种难言的恐慌感。
刚刚打退了第一拨试探性进攻的明军,第二拨明军马上就冲了上来,明军能轮换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而立花山城的守军数量却是有限的。
城墙下的明军阵营里,还大概有七八十辆战车,这是南军在靖难时期的标配,战车的周围有数百名骑兵,他们负责保护战车的安全。
战车排成一线,形成了一道“城墙”,开始在步兵后面徐徐推进。
此时城楼上的倭兵们,早就明军的重炮吓坏了,都躲在屋子里或者垛口附近,一副胆怯的模样,根本不敢去尝试攻击这道移动的“城墙”。
很快,他们就知道“城墙”里有什么了,有着掩体的火铳手和弓箭手开始靠着车阵,对城墙上形成了远程压制。
倭兵不但要被火炮轰,而且现在一露头就要吃铳子或者箭矢,可谓是苦不堪言。
这种情况下,怎么阻止明军攀城呢?
这时,远处的炮声又响了起来,炮弹在旁边的堡垒上激荡起灰土碎石,还夹杂着人的惨叫。
一队明军从城墙豁口爬了上来,他们一拥而入,将躲在城墙后面的倭兵砍倒在地。
明军士兵勇猛异常,先登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提着一柄腰刀冲进城墙豁口,朝着一名正准备逃跑的倭兵扑了过去。
他的刀刃闪电般划过,那名倭兵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脖颈喷血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几个拿着短矛和盾牌的明军士兵,正与一支倭军小队相持。
“啊!”
其中一位武士大喝一声,抡圆了武士刀,狠狠地斩向盾牌。
“嘭!”
盾牌的缝隙间一截木屑纷飞,然而却并未被斩开,明军趁机用短矛戳进日本武士腹部,登时就把他捅的仰面摔倒在地上。
另一名倭兵大喊着冲过来,从背后举刀劈向那个刀盾手的脑袋。
另一旁的明军刚刚登城,一把抓住一杆长矛,双腿蹬地,顺势跳了起来,用力地踹向那名倭兵的胸口。
“喀嚓”一声闷响传来,那名倭兵被踢中胸口,嘴巴张了张,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翻着白眼瘫软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而天上的飞鹰卫也开始对后方倭军集结地带投掷爆炸物,这使得倭兵本就不多的纪律开始崩溃,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陆空一体的毒打?当即四处逃窜,结果撞到了友军阵列,造成了更大规模的混乱。
一瞬间,城楼上哭爹喊娘、哀鸿遍野。
“杀光他们,不留俘虏。”一名明军百户大吼着命令。
明军的进攻可谓是侵略如火,很快就突破了立花山城两侧的堡垒。
“快撤!”
城楼上的日本贵族纷纷往城门方向逃窜,但还未走出多远就被明军堵在城楼下,只能硬着头皮反抗,却是毫无作用。
“杀!”
“砰砰砰砰砰……”
一时间,喊杀声和炮火声不绝于耳,整个立花山城都变成了修罗炼狱。
“嘭嘭嘭……”
爆炸声接踵而来,一团团烈焰伴随着碎屑喷射到房屋和建筑物上,砖瓦纷飞,火光闪动。
“啊——”
城墙上响起凄厉的尖叫声,不仅是普通倭兵,就连那些贵族子弟们也开始失去了战意。
“快跑啊!”
“救命啊!”
“我们被包围了!”
“我的腿被压住了,谁拉我一下?”
伴随着明军的全面进攻,立花山城的各个堡垒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很多非大友氏和岛津氏负责的防区,那些小家族带领的倭兵毫无组织,完全是一盘散沙,往往明军一登城就转瞬间就崩溃了,明军很顺利地控制了城墙上的局面,而这些倭兵则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大友亲著和岛津元久站在城头上遥望各方向的情况,都露出了无比震骇的表情。
一旁的家臣忍不住道:“明军的实力太过强大,不如把主力尽早撤出去,以免被明军全数消灭。”
大友亲著犹豫了片刻,咬牙切齿地道:“再退能退到哪里去?”
但很快,局势的发展,就彻底超出了大友亲著的预料。
倭军并没能坚持太久,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明军终于发动了总攻,数十架大型攻城车搭上了立花山城各个堡垒的城墙。
这次攻城,明军采用的是步步为营的战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安排炮兵进行针对性炮击,谁敢上来抵抗就轰谁。
倭寇的守军惊恐地发现,这些负责通过大型攻城车直接平行跳进城墙里的明军,他们的铠甲十分精良,比铁甲还要强悍,竟然全员装备了沉重的钢甲!
明军装备的这种钢甲,刀砍不透,枪刺不穿,弓矢也难伤,一时之间,除了滚木礌石还有点效果,竟是无敌一般。
显然,自从宋辽金夏时代以后,这种重甲步兵,已经基本绝迹了,再加上冶炼技术的进步,钢甲代替了铁甲,防御力更胜一筹,以至于明军拿出来使用的效果,非同一般的好.武士刀劈在钢甲上,连道白印都留不下。
大约半个时辰,倭军的防线全线告急,许多堡垒的城墙被明军攻破,一时间哭喊哀号声震耳欲聋。
“八嘎,快撤下来!”
倭军守将大田纯介大声吼叫,可惜已经迟了,愣头青一样的武士们被一发炮弹集体送走,随后一波波的明军重甲步兵攻上了城墙,开始清扫残敌。
“噗哧……”
一柄武士刀狠狠地贯穿了大田纯介的喉咙。大田纯介踉跄倒地。
“大田桑……”身后几名武士悲呼。
大田纯介捂着脖子,鲜血汩汩涌出,神色狰狞地瞪视着眼前的手下,嘶声怒骂:“八嘎,你这该死的东西,为什么?”
他说到最后,被鲜血堵住的气管,几乎发不出任何音节了。
而身后的武士则直接扔了刀,跪地向明军请降。
大田纯介嘴唇颤抖了几下,缓缓地仰头倒下,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极度愤恨和不甘。
这种情况,在立花山城不断上演,为了活命,人性在这种时候根本经不起考验。
明军经过几天的激战,终于攻破了大友氏和岛津氏的防线,他们挥舞着武器和旗帜,高呼着“明军万胜”的口号,冲进了城内。
当夜幕降临九州岛时,明军已经完全控制了立花山城,士兵们在城头上点燃了熊熊的篝火。
“国师,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还喘气的都宰了,不要俘虏。”
而失去了立花山城的遮蔽,被明军舰队逼迫到博多湾龟缩的大友氏舰队也仅仅多苟延残喘了一日,就陷入了被围歼的绝境中。
博多湾的海面上,正上演了一场不算惊心动魄的海战。
被死死地压缩在狭小海湾里的倭军水师,面对列出了“原始战列线”的明军舰队的炮击,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等死的屈辱,纷纷如同蝗虫一样冲了出来。
明军的一千五百料宝船高大坚固,宛如海上堡垒,这些战船在明军士兵的操纵下,稳稳地航行在海面上,即使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也能保持稳定的射击,甲板上的火炮不断喷射出硝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而倭军水师的战船则显得过于“小巧灵活”,它们鼓足风帆奋力摇桨,试图冲到明军舰队面前。
海面上,炮弹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每一次炮击掀起的巨大浪花都让倭军水师的小船颤抖不已。
在这场海战中,明军舰队展现出了强大的火力和战术优势,他们的火炮不仅射程远、威力大,而且射击精准,让倭军水师的自杀冲锋成为了妄想。
在明军舰队的猛烈攻势下,倭军水师很快就陷入了困境,他们的战船被明军的火炮击沉,士兵们纷纷落水,而明军并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最终,在明军的巨舰大炮下,倭军水师彻底溃败。
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的尸体和战船的残骸,博多湾的海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场仗打完,整个九州岛的幕府实力被一扫而空,而且立花山城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所以当立花山城被明军快速攻克时,日本国内立即掀起轩然大波,无论是室町幕府还是镰仓公方全都震惊不已。
而这时候正打算先灭了南朝再掉头对抗大明的足利义持,也顾不得进攻吉野了,匆忙带领幕府联军向本州岛西部进发,准备抵御明军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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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镰仓。
一位家臣匆匆奔入镰仓公方的大堂,下拜后说道:“立花山城已经被明军攻占了!幕府军从吉野撤离,正在西进。”
“纳尼?”
足利满兼大喜道:“这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作为当年“应永之乱”的当事人,作为第三代镰仓公方的足利满兼看室町幕府将军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今京畿空虚,正是他提刀上洛,与天皇陛下痛陈利害的时机,他当然不能错过。
足利满兼兴奋地站了起来,然后下达命令:“立即调集奉公众,下令宇都宫氏、小田氏、小山氏、佐竹氏、千叶氏、长沼氏、那须氏、结城氏及关东十国所有兵马集结!”
足利满兼的心情很舒畅,关东到关西,短短几百里路,他和父亲足利氏满走了四十年,如今即将成功取代京都的废物,成为新的幕府将军,他怎能不喜?
至于明军,足利满兼暂时还没有考虑,反正也有室町幕府的联军在前面挡着,如今京都成为了一座孤城,他完全可以夺取后,然后带兵西进,趁着明军和室町幕府的联军拼了个两败俱伤,再跳出来摘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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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国。
随着幕府联军的撤离,被强大的军事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北畠满雅和后龟山天皇终于松了口气。
而眼见局势似乎开始倒向南朝,兴福寺也开始跟后龟山天皇重新接触。
兴福寺,最早是南都七大寺之一,是法相、俱舍教学的中心道场,人才辈出,而到了平安时代兼管春日社,威势更盛,拥有庞大的庄园与僧兵,成为日本最大的佛寺势力。
在日本南北朝时期,兴福寺一分为二,分为一乘院和大乘院。
而大和国并没有守护,实际上,兴福寺握有事实上的守护职权,然而,其职权范围却无法达到南部的宇智、吉野、宇陀三郡,基本上只能控制奈良与国中(后世奈良盆地)一带。
而这个时代,兴福寺的武装势力分为两部分,即“众徒”和“国民”。
“众徒”这个词,原本和寺僧集团同义,但随着日本寺院经济的发展,内部身份等级差异逐渐产生,镰仓时代中期,专事学问的僧侣在大众之中被称作“学侣”,与之相对的是武装的下级僧侣被叫作“众徒”,说白了,就是武僧。
而到了镰仓时代末期,“众徒”这一武装集团既是兴福寺的僧侣,又担任兴福寺领属庄园的庄官等职务,由于他们几乎与兴福寺内的佛事无关,实际上和武士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剃了光头而已。
而所谓的“国民”,与其余诸国的“国人(也就是地方武士)”属于同一阶层,他们是不信佛的,是其他神明的信徒,但由于春日社等神社跟兴福寺是一体的,因此“国民”也开始从属于兴福寺,作为兴福寺和春日社等神社的暴力团伙来活动。
由于“众徒”与“国民”二者特征类似,其实都是武士阶层的变种,常被并称为“众徒、国民”。
但在最近几年,双方开始了分裂。
大明永乐二年/日本应永十一年的七月,一乘院的“众徒”与大乘院的“国民”发生冲突,室町幕府命二者停战,请兴福寺别当(相当于住持)属于大乘院的孝圆出面协调,孝圆却说这是一乘院的问题。
之后,一乘院的“众徒”与大乘院的“国民”纷争不断,虽然每次幕府都下令停战,但由于一乘院一贯忠于幕府,大乘院却在南北朝时期曾偏向南朝,因此幕府的裁定总无法避免地偏向一乘院一边。
所以现在大和国内的纷争,其实就发展为了亲室町幕府的一乘院的“众徒”,与反幕府的大乘院的“国民”之间的斗争。
而兴福寺的别当孝圆,在深入观察室町幕府的种种衰象和无能表现后,内心涌起了强烈的反正之志。
不过孝圆并不是一个轻率的人,他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明军那可怕的战力。
明军在集结完毕后,短短几天就攻克了立花山城,把整个九州岛的幕府军彻底肃清,孝圆相信,足利义持不会是明军的对手。
而如今大乘院的“国民”在大和国内势力还算强大,这些曾经隶属于南朝核心统治区的武士们,始终不忘旧主,再加上明军是支持后龟山天皇的,因此,现在在孝圆看来,已经是兴复南朝的最好时机了。
实际上,兴福寺回归南朝不仅仅是一种政治选择,更是一种精神皈依。
在孝圆的心中,曾经拥有三神器的南朝代表着正统,是佛教繁荣发展的最重要依靠。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孝圆开始精心策划,他明白单凭“国民”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到更广泛的支持。
于是,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学侣,除了前往吉野向后龟山天皇表达反正的意愿,同时向与泽氏、秋山氏等宇智郡和宇陀郡的豪强表示兴福寺愿意与他们联手。
在吉野郡,学侣费尽周折终于见到了后龟山天皇,他将孝圆的意愿和兴福寺的立场详细地陈述了一遍,同时表达了对南朝的忠诚。
很快,整个大和国内的平群郡、添下郡、添上郡、山边郡、葛上郡等地,就爆发了大规模的“国民一揆”。
南朝的势力开始延伸到了大和国的绝大部分区域,虽然亲室町幕府的一乘院的“众徒”不承认后龟山天皇的统治,但在南部战线,南朝与室町幕府的攻守易势,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刚刚带领幕府联军西进没多久的足利义持,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气的差点吐血。
可惜,他不知道这时候镰仓公方已经下令关东十国总动员准备提刀上洛了,不然还真就能吐出来。
事实上,明军迅速荡平九州岛,带来的连锁反应还在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