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的到来让两人一惊,齐齐上前行礼。
一番见礼后,朱慈烺背对着双手,亦是走到了正堂上看着这幅巨型地图:“将士们为了这幅地图的绘制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啊。现在,终于能让我们见到我大明全国的面貌了。”
这是朱慈烺在南京监国时就开始着力推行的一项举措,全国地图测绘。
为此,锦衣卫、枢密院以及各地州府都得到了相应的命令,有超过五百人的团队在全国各地奔走,经过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这才完成了华北地区的细致地图。也正是如此,才终于让朱慈烺眼前出现了与后世稍微相近,而不是错漏四出的地图。
比起后世而言,大明眼下的疆域其实是缩水了许多的。整个内陆的东北,西北以及西南地区都是大大不如。
在东北,出了锦州城以东为建奴占据这是老历史就不说了。往北出了长城,茫茫一片的蒙古亦是不属于大明,要知道,此刻可没有什么内外蒙古之分。
在西北,大明的边界线止于玉门关,再往西的吐鲁番盆地自然也是不属于大明,更西方一些后世的南北疆就更别提了。
至于西南,虽然云南与广西的地方还占着,但碍于西南地方少数民族集中,很多地方都是土司羁縻政策,约束力不强。朱慈烺记得没错的话,再过几年,来自南亚的挑战就会到来,南方的缅甸与泰国便会蠢蠢欲动,向北进发。
至于西藏,名义上虽然是大明帝国的疆域,但一切也仅仅只是止于名义。
这样的帝国看似庞大,却是与朱慈烺心中强盛的中华帝国相差太远。
倪元璐与杨文岳倒是没有那么多感慨,只是望着大明周边那一个个国家,最终眼光都徐徐落在了帝国的东北面上。
那里,是大明这二十余年来最强大的挑战,一个险些就足以灭国的挑战。
&知道此刻的盛京那些的建奴贵族在想什么呢?还好,这半年来,多尔衮死了,建奴自己内乱了一阵子,也就没有力气南下了。”杨文岳喃喃着。
朱慈烺则是笑道:“应该说,是朕这些时候得着手内政,这才没有趁着多尔衮造反,女真人权力真空混乱的时候北上。”
&冬腊月行军,还是需要三思的。”倪元璐低声劝了一句。
朱慈烺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走到了枢密院的会议厅里。这是而今朱慈烺当政后各司衙门里修筑的最多的建筑。这也许是大明政治生态里变化最大的一个地方,众人一同落座,彼此可以看到对方面目,再也不需要站着甚至跪着讨论问题。
感慨了这些,看着几个枢密院的书吏对照着一本小册子摆弄着沙盘,朱慈烺躺在椅子上,沉声道:“想必两位爱卿已经知道朕要做什么了吧。”
&上……决意北征建奴了?”杨文岳肃然地问道。
&们与建奴的战争,在努尔哈赤起兵造反的时候就开始了。他们与我们的关系,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建奴对我大明犯下的罪恶只有鲜血才能洗刷。朕不会接受被建奴击败的结果,所以从一开始也不会放弃将建奴斩杀殆尽,复我辽东千里沃土的目标。从前,我们的帝国只能想着守住眼下的疆土,而现在,是时候从战略守势扭转到战略进攻了!”朱慈烺看着地图,拿着手中的棍子落在了地图盛京的地方上。
倪元璐与杨文岳几乎同时端坐了起来。
&请圣上教诲。”两人纷纷道。
朱慈烺摆摆手,示意大家放轻松:“朕今日来枢密院可不是来训诫的。只是有所感慨罢了,两位爱卿倒是可以仔细想一想,我们的战略反击要从哪里开始。当然,今天想不完也没有关系。有了计划,来找朕汇报便是。”
&等明白。”两人顿了一顿,却是倪元璐有些迟疑地问道:“敢问圣上……这一回是否还会御驾亲征?”
&朱慈烺笑了笑。
&是如此,臣等希望这一回的战略反攻,能够先以北疆为重点。”倪元璐沉声着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朱慈烺眉头一动:“你是说蒙古?”
&错!”倪元璐指着北疆的地图道:“若要平建奴,则不能不平蒙古。我大明反击,则定然是以灭国目的进行。如此,若不解决蒙古,溅出建奴的侧翼,则我大明的反击就难以为继。”
要说起蒙古,那就说来话长了。
可要是绕开蒙古,那又无可进行。远的,从朱元璋起兵造反说起都可以。大明的江山就是从蒙古人手里夺回来的。整个大明的外交历史,都可以说主要就是围绕着与蒙古人进行的。
而事实上,大明可以说与蒙古人进行了长达两百年的战争。从朱元璋起兵建立大明开始,开国之处的太祖皇帝与成祖皇帝都是北征蒙古,不断打击残元势力,后来依靠着庞大的九边军阵体系,以天子守国门的姿态这才维护了帝国安危,不再担心帝国江山被蒙古人重新占据。
到最后土木堡之变,于谦守北京以及嘉靖年间与蒙古人的和谈,都可以说与蒙古人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帝国的安危。
就如同后世苏联解体之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发展一样。
朱慈烺明白,眼前依靠着重组三个军团与一个独立师一个近卫军可以说暂时减轻了国防压力。但若是不解决北疆的边患,帝国就很难说可以维持长治久安,更别说朝着海外开发。
当然,嘉靖年间那是老黄历了。当今蒙古人对大明的影响,便主要在于蒙古人而今是跟着女真人干的,也就是被建奴统治了。
首先是漠南蒙古。
万历四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616年的时候,努尔哈赤建立后金。这时候的努尔哈赤已经控制了女真各部,朝着明国扩张以后的努尔哈赤没有停止住自己征服的脚步,开始朝着蒙古草原进发。
那时候,蒙古察哈尔林丹汗(虎敦兔汗)雄踞一方,也有重新统一蒙古的雄心。位于后金和察哈尔部之间的科尔沁六部和喀尔喀五部,成为双方争夺的重要对象。
科尔沁部s首领明安和喀尔喀部的锡伯、卦勒察两部曾参加反建州的九部联军,失败后科尔沁部嗣首领奥巴首先服于后金。林丹汗率部逾兴安岭攻奥巴,被后金军败于赵城。喀尔喀五部中的锡伯、卦勒察两部也先后为后金和林丹汗攻灭,其余巴林、翁牛特、扎鲁特三部亦相继臣服于后金。后金还诱使作为察哈尔东部前锋的土默特、敖汉、奈曼、喀喇沁四部离林丹汗而附已,林丹汗势力日削。
&年,后金兵大破林丹汗于锡尔哈、锡伯图、英汤图一带,也就是后世内蒙古林西至克什克腾旗一线,由此,林丹汗势力被逐出西辽河流域。
到了1632年,也就是崇祯五年的时候,后金主皇太极会同归附的蒙古各部大举进攻林丹汗。后金军冒雨西进,越兴安岭至达勒鄂漠。林丹汗不意敌军突至,渡上都河西奔,部众沿途散走十之七八。随后,林丹汗一路逃至喀喇莽乃,闻追军将至,仓猝走归化城,又西渡黄河而南。后金军在追击中飞骑散发布告,瓦解察哈尔部众。皇太极进归化城后,兵骑四出,俘获甚众,土默特余部亦降于后金。
两年后,林丹汗死于青海。
再过一年,后金军继续进攻察哈尔余部,林丹汗之子额哲归降皇太极,并献上据说是当年元顺帝离开中原时带走的传国玉玺,鄂尔多斯部也为后金所并。至此,漠南蒙古遂被并入后金版图。
失去了蒙古人这个已经与大明议和,双边关系恢复正常的屏障,大明便直面建奴全部的压力。
以至于世人说:“明未亡,而插先毙,诸部皆折入建州;国计愈困,边事愈棘,朝议愈纷,明亦遂不可为矣。”
漠南蒙古降顺后,向建州进九白之贡(白马八匹、白骆驼一头)表示臣服。
这意味着磨难蒙古成了建奴手中可以使用的力量,让他不再担心会被蒙古人从后方横插一刀。为此,不仅让建奴可以通过蒙古人从正北方进入满场的长城防线,更拥有了海量的兵源,在整个战略势态上反而包围了大明帝国的京师北面。
故而,倪元璐这才会要求首先解决蒙古的问题。
当然,蒙古问题也不止于此。除了漠南蒙古以外还有漠西蒙古以及漠北蒙古。
漠北蒙古就是喀尔喀蒙古,这历史就很远了,可以追溯到15世纪末。当时木真十五世孙巴图孟克,也就是达延汗统一东部蒙古后,将漠南、漠北原来各不相属的大小领地合并为6个万户,分为左右两翼。
喀尔喀万户属左翼,共十二部。内五部居喀尔喀河以东,巴图孟克封授第五子阿尔楚博罗特;外七部居河西,封授幼子格埒森扎·札赉尔珲。巴图孟克死后,内五部逐渐南徙,在后世清初编旗,属内札萨克旗即内蒙古;格埒森扎留居故地,仍号所部为喀尔喀,辖地逐渐扩大,据有漠北地区即外蒙古。
当然,眼下这些事情也还没发生。只不过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都与建奴有了联系。
再其后就是漠西蒙古,也就是莪鲁特蒙古或者说卫拉特蒙古。现在这年头称呼他们为瓦剌。
历史上蒙古民族是由两个基本部分组成的。古代两分为“草原百姓”和“林中百姓”(斡亦剌惕、不里牙惕)。到后来为东部蒙古(中央蒙古)和西部蒙古(以卫拉特为主)。
瓦剌先世为斡亦剌惕。原居住于叶尼塞河上游八河地区,人数众多,有若干分支,各有自己的名称。成吉思汗立国时,忽都合别乞领有四千户。与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有世婚关系,在蒙古国中一直享有“亲视诸王”的特殊地位。
总的来说,瓦剌分为四大部:绰罗斯或者说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另有辉特等小部。
元朝皇室衰微时,瓦剌遂乘机扩大实力,积极参予各派系纷争。在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分领瓦剌时,瓦剌实力强大,被称呼为四万卫拉特,示意自己人丁繁茂,实力强大,拳头大。这点人口对于汉人而言不多,但对于蒙古人而言,这些就都是可以作战的力量。
那时的瓦剌辖境除叶尼塞河上游外,还包括额尔齐斯河上游、科布多东南札布罕河流域等地。他们为同控制着汗位的东部蒙古贵族分庭抗礼,并进而称雄于漠北,一面结好于明廷,遣使向明廷贡马。一面又积极同东部蒙古统治集团进行斗争。
永历十二年,明成祖统兵北征西部蒙古,与瓦剌战于忽兰忽失温,也就是后世乌兰巴托东,此战马哈木败。东部蒙古阿鲁台又发兵往击。马哈木又败,积忧愤死。马哈木的儿子脱欢继袭,为此,朝廷仍封之为顺宁王。
九年后,东部蒙古阿鲁台与朝廷关系恶化被明军击败,脱欢趁此时机于饮马河进攻阿鲁泰捡了个桃子,俘获大量马驼牛羊和部众。饮马河之捷让脱欢趁机做大,统一瓦剌各部。
有过了十一年后,时间到了宣德九年,脱欢出兵进攻阿鲁台于母纳山,杀阿鲁台及其子失捏干,吞并阿鲁台部众,东西蒙古一时间纷纷被脱欢所统治有。
历史证明,一旦帝中国北疆拥有一个强大统一的政权,那么对于中国而言,便将意味着再难。好在,一统蒙古后的脱欢虽然打算自立为汗,却因为不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遗裔,没有血统光环加持反而受到部下的强烈反对。
对此,无奈的脱欢只能先解决内政,拥立元裔脱脱不花为汗,并让其管辖阿鲁台旧有部众,居住于草原一带,又将己女嫁与脱脱不花为妻,自为太师居住漠北,弄了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事实上控制了蒙古的全部实权。
到了五年后,英宗正统四年,脱欢病死,其子也先继位。
听到这里,朱慈烺眉头一扬,他大概知道倪元璐想说什么了。
是那一场作为大明由盛转衰之转折点的战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