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末将此前上书陛下的辽东攻略”红娘子眼光灼灼,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她看着这一门天罚一式火炮,就仿佛看到了最美的新款婚纱,只恨不得当场就来一回盛大的典礼哦不,是大战!
“没错,经过枢密院与内阁讨论,最终得圣上应允,这一回由辽东战区发起的计划,已经得到批准。代号:背刺!”庄池一语而出,顿时就看到了红娘子眼中燃起金铁相击的火花。
辽阳,这座曾经大明九大边镇之一的驻地早已旧地换新人,来来往往的都是骑马射箭,衣冠左衽的满洲人。
在大明时代留下来从盛京通往辽阳的官道上,此刻一处马队疾驰从北往南而去。
比起道路两旁时不时路过的瘦弱路人,这一队人马便显得格外不同,衣甲鲜亮,马匹肥壮,马上的骑士更是彪悍而骑术精湛。一路疾驰而去,犹如风云一般,看得路边的满洲儿郎们不由想到:这般精壮的勇士,得是盛京里出来的人物才有的罢?
这一队人马在辽阳稍稍歇息以后,便仿佛磁铁一样,从辽阳里带出了一队人马继续南下。后面这一队人,比起前面那一队人又多了许多马。马上面驮着包裹装载着干粮清水,显然还打算继续搞持久战了。
他们离开了辽阳城以后依旧一路南下,最后到了海州。
海州是整个辽东地区的腹地,位于辽东辽西的衔接处,同样也是通往辽南的枢纽。
这一队人马稍事歇息以后,竟是并不停留,而是继续一路东去,一直到到斜烈站这才停了下来。
非是他们已经累了。
早已休息体力饱满的众人并没有疲倦,而是精神百倍,更是绷紧了脑袋上的那根弦,都是显得十分警惕。
也并非是他们的终点就是这里,如果可以,他们更愿意一直到最南端,去那天涯海角,甚至度过对马海峡,进入日本。
更不是前方是什么不能通行的绝路,前方,只不过是隔着一条草河的支流罢了。
一切的缘由,也正是这一行人来此的目的。
而他们的首领,赫然就是在盛京政变之中大出风头的鳌拜。
这一位满洲巴图鲁看着眼前河流对面的景象,流露出了无尽的垂涎。
斜烈站是位于草河的一个拐点,草河从东北的往下流去,在这里拐弯向西南,最终顺流东南而去,进入鸭绿江,汇入大海。
在辽东这个人口稀少的地方,人类的活动还未深刻改变世界的地表,也没有什么填河造地的事情。
故而,一条不知名的草河对于不善水师的满洲人而言,便是天堑一般,难以通过。
河流上不时出现着驾着小船,手持床子弩的巡逻队。那并非是什么地方守军,但他们的出现却让鳌拜不得不躲避进草丛森林,不让被发现。
这些人,只是本土辽东一地的百姓罢了。
只不过,他们不再是在满洲人手中为奴为婢的汉人,而是回到了自己祖国,自己军队庇护下的大明国民。
而他们,也终于拿起了手中的武器,抵御着一切觊觎的目光。
鳌拜不是蠢人,他有勇武之名,却不代表有送死的兴趣。他的勇武,是建立在有信心可以战而胜之的基础上的。
这样的基础,又往往来源于一个老兵对于战场敏锐的判断。
鳌拜一脸在斜烈站的附近探查了十数次,他身边就有快马,有勇士,有充沛的箭支与老于行伍,精锐敢战的士卒。
他有了几乎过往都可以自傲的配备。
但面对对面的敌人,鳌拜第一次对自己战而必胜的信心有了怀疑。
对面的敌人并不强大,再是武装起来的百姓也不过只是一群武装农民。但让鳌拜警觉的却是随处可见的巡逻船,是那种精诚一致,仿佛所有汉人都会联合起来作战的直觉。
这样的直觉往往说起来没有道理,却又惊人的准确。
也就是说,只要鳌拜下令进攻,也许第一轮可以迅速杀死落单的汉民。但下一步,他就会迎来无数团结起来,汇聚到一起的民兵进攻。
作为辽东的前线,这里的百姓在开垦的同时也准备了武器。在农闲的时分更会跟随着退伍还乡的士卒一同训练。
辽东拥有大片废弃的土地,这些土地被红娘子下令分配给了退伍的士兵。这些士兵各自回乡过后,也并未沦为小地主,而是在各处民兵小队的组织之下,训练士兵。他们虽然没有府兵之名,却俨然有了府兵之实。
更重要的是,对于这些民兵的武器,也是有军中支援的。
一旦战事有需要,他们还会组织起来,重新成为军队的一份子。
这样截然不同于过往的军事制度让鳌拜警惕不已,他怀疑这些人的战斗力是否能够抗拒清军的进攻,却不怀疑这些人的存在会让清军再难深入。
“从这里进攻会是我们的优势吗?”鳌拜微微有些迷茫。
盛京,清国皇宫。
虽然已经开春了。但维度更高的盛京城还是一片寒冷,顺治皇帝穿着厚重的龙袍,一个喷嚏又一个喷嚏地打了起来。
孝庄太后既是心疼,又是无奈,他打发着身边的宫女去唤太医,随后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开始抱起了顺治皇帝,走入了暖阁,将顺治放到榻上。
待到太医来了,孝庄太后这才重新进了书房,拿起了手中的奏章。
奏章倒是不多,但作为太后考虑的事情却是太多了。
尤其这里头每一件事情论起来都是千头万绪,不知让人如何处理是好。
更有那麻烦的,已经不是智力,不是计谋可以解决的了。
这样想着,孝庄太后不由轻叹了起来。
这时候,顺治皇帝又轻轻哭了起来。
望着这个年幼的一国之君,孝庄太后心烦意乱,不断地催促着宫女去寻太医快些过来,又抱起顺治皇帝,轻轻地哄着道:“好了好了,很快就会好了。要记住,你是一国皇帝,往后这天下都是你的,怎么能一点小毛病就哭起来?罢了罢了,莫哭了。太医就快来了,快完了,快完了,病痛很快就完了”
终于,太医来了,孝庄太后松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太医。
这时,贴身的宫女低声道:“太后,索尼大人来了。”
“索尼?”孝庄太后几乎下意识地心中升起无数个不好的念头。但再是不好的预感,也得去面对。
“去西暖阁见。”
西暖阁是孝庄太后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也是在这里,隔着一个帘子见诸位大臣。
当然,面对索尼这种既是亲信又是在多尔衮谋反之中鞠躬尽瘁的铁杆亲信,自然是随意许多。
见到索尼,孝庄太后便猜到了索尼要说的事情。
这位满清忠臣今年四十四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是精力充沛,事业巅峰的时候。
从大奸臣多尔衮手中接过权柄,索尼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目光灼灼:“臣,拜见太后。此番求见太后,是为蒙古之事而来。”
“蒙古的事情,此前大会上不是已经讨论过一回了吗?”孝庄太后笑着看着索尼。
索尼沉声道:“但那一回,却是什么结果都没出来?”
“会上,济尔哈朗也说过了。”孝庄太后的记性很好:“当务之急,不是那蒙古,而是在我本土。只有辽东稳固,我大清的基本盘才能稳固。兵源、粮饷都能供应。而蒙古一地,最是亲善的还是在东部蒙古的科尔沁等部。这些人都是与我满清有数十年姻亲交厚,彼此如手足般的交情。有这些人在,我蒙古就无忧。至于土默特部那些,拖着便是。”
索尼眉头一挑,心中对济尔哈朗格外不满。
济尔哈朗的话听着是没什么大错的。
满清的根本就是东北一地,是白山黑水的女真人,是征服了明国辽地后的辽中平原,是辽东上的农庄与工坊支撑着帝国的武备。
就是蒙古,也是东部蒙古率先被征服,也最为可靠。这些人不乱,蒙古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至于明人北征蒙古,在他们看来,那是明人冲昏了头脑,只需要地方守军以及蒙古部落自己就可以解决。
事实上,除非是明国国立上升期的开国初年那段时间,以举国之力北征,才能够让整个草原上的蒙古人如临大敌,生怕身死族灭。
别的不提,茫茫草原上可是没有粮仓补给的。只需要蒙古人不断后撤,诱敌深入,就可以拖垮明军,最终反戈一击,大获全胜。
这是明人自己深陷绝路,绝无获胜的道理。
济尔哈朗这样一番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格外的顺畅,也格外的让孝庄太后满意。
但对于索尼而言,这样的话,再是听着漂亮好看,那也是一剂毒药,只能让人沉醉在短暂的自我麻痹之中,而预感不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蒙古之地绝不能以一地来看待!”索尼缓了缓,用一种前所未有沉重的语气道:“对于我大清而言,蒙古的重要性无与伦比。甚至,比起失去朝鲜,我们更不能失去蒙古!”
“蒙古不还是没丢么?怎么,索尼你就这般认为那区区一个倪元璐就能带兵把那朱元璋、朱棣都做不到的事情做了?纵然说破天,那也只是丢了一个河套。要是丢了辽中,那可给哀家十个河套,我又哪里住去?”孝庄说着,话语里已经带上了一些不耐烦。
索尼的心思她大约清楚。但孝庄同样也不是庸人,他更是非常功利,非常现实地明白。蒙古再重要,战略地位再关键,那也只是远期的事情。迫在眉睫的,可是辽西的丢失与辽东的烽烟。
这些,都是可以决定他今年过年还能不能在盛京过的东西。
至于河套,土默特部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遥远了。
就如同济尔哈朗说的那般,蒙古在重要,不还是有十分铁的东蒙古各部么?科尔沁就绝不会抛弃女真人。
“蒙古人是一体的。纵然再如何彼此看不起,曾经的蒙古帝国,黄金家族的荣光,长生天的照耀,都烙印在蒙古人的血液里。当年,我们征服蒙古人。而现在,我大清衰落了似乎内里已经让蒙古人瞧见了。这个时候,将明人的进攻置之不顾,那不仅是放弃与背叛也是轻视。”索尼迎着孝庄的不耐烦,喋喋不休道。
“或者,老臣亦是可以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罢。”索尼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蒙古人能够在我建州儿郎麾下作战,听命驱驰,那是先帝以及太祖皇帝用刀枪留下来的教训。现在,这些教训轮到明人给他们了。”
“说来说去,你是觉得明人能占了草原,如先帝一样将蒙古打下来?”孝庄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的冷漠给与了索尼无数压力。
索尼缓缓摇头:“明人能占了草原,几率自然不大,臣也绝没有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打算。但是蒙古人击败了明人呢?击败了虎大威所部的第一军呢?结果会如何?”
“哦?还能如何?”孝庄太后压抑着情绪。对于女子而言的感性在他身上不见,只留下强大的理智,稳定的冷静:“也许,会有几个汉人写一写贺表罢。”
“但更可能的是越来越多的蒙古人不会再来盛京进献上供,不会听此我大清的号令了。虎大威不是旁人,他率领的明军在遵化,甚至在盛京都有过战果。”索尼说着,语调无比干涩。
说到这里,其实已经不在隐晦了。
对于孝庄这样的聪明人而言,已经听明白了意思。
没错,对于曾经屡战屡胜的大清而言,看明人的态度永远都是居高临下的。这是二十余年来不断胜利造就的。
于是,哪怕再是惨败,他们都保有着信心。再是失败,也只有雪耻的意念。
但无可否认
清军已经败给了明军了。
如果蒙古人能打败意志击败了清军的强军
又会怎样看待被自己手下败将打败的清人呢?
孝庄太后愣住了。
这时,又一人脚步匆匆跑来,焦虑得额头上满是大汗:“不好了,太后,出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