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看着手里东西认真道:“这个东西可是想来很久我才亲手做出来的。”
陈娇手心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恰是一撮红线缠绕的两根被摆成十字形的短细桃枝。
刘彻在自己惊异的目光下拿起那奇奇怪怪的礼物对陈娇道:“这有什么说法?阿娇,朕虽然年纪不大,你也不要糊弄朕。”
陈娇看着这简易的“礼物”却非常认真的说:“怎么会,前几天我母亲请了巫祝来除岁,我听巫祝说驱岁年桃枝避灾,想来想去才用朱砂红线缠了这个给你呢。”
陈娇一边说一边把桃枝放在刘彻手里,然后从桌上拿起一只做法简单却精致的红缎小袋说:“就用这个装起来,回宫以后放在什么地方都行。”
刘彻度过了最初的惊讶阶段,看着手里这简单到有点可爱的“节礼”不由露出了和暖的笑容,接过那只小袋亲手装起来道:“好好好,就按阿娇说的办,难为你想了这么个礼物给朕。”
陈娇见刘彻终于被她打发掉也松了口气,丢开桌上的针线绸缎,几步跨过去趴到软枕上道:“真是麻烦死了,鼓捣个袋子弄得眼睛都疼。”
刘彻转身过去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指在陈娇的睛明穴处轻按,看着衣服受用的样子笑道:“两三月不见阿娇越发娇惯了。”
陈娇不理他,随手摸到刘彻方才看过的书简,拎起来瞄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浅浅你方才在看什么。”
竹简题头处用遒劲的篆体写着:子虚赋。
刘彻见陈娇看了一眼便堵了起来也来了精神,靠在陈娇旁边道:“你瞧这词赋写的如何?朕觉得真是分外的出彩,可惜这个司马相如不与朕生于同一时代,不然朕一定将这等文采斐然的才子招入麾下。”
陈娇听了刘彻的话眉眼一转,收了竹简道:“陛下说得是哪里话,我先前就听家中父亲的幕僚说过,这个司马相如是蜀中有名的文人,早些年在梁孝王那里做宾客,现今年纪也不过二十□□岁。”
刘彻闻言不由惊道:“当真?!这样了得的词赋竟是一个未及而立的青年所做?”
真是当然真喽,司马相如啊,陈娇对他可熟的很呢。前世陈娇被废幽闭长门的时候她母亲千金而求的《长门赋》正是为他司马相如所做。赋是一篇好赋,可惜没什么用,呵,想想也是,司马相如本身都是始乱终弃之辈,焉能真的指望他写出陈娇当时的悲凉与心境。
不过,她那卓夫人却当真比陈娇有本事,竟然真的挽回并守住了这个男人的心。就凭这,陈娇这一世也一定要见一见这个不同凡响的卓文君。
“此人在文学词赋上确实才华横溢,陛下若是欣赏他的词赋可以将他招来一见。”
“阿娇真是朕的贴心宝贝。”刘彻揽过陈娇,心下十分欢喜。
刘彻自幼就是好文喜读之人,对司马相如这种文人很是欣赏,如今又得知这个人年纪轻轻便有这般造诣,那更要招入宫中常伴圣驾了。刘彻招贤纳士恨不得将天下英才全部笼络于身边,陈娇能给他推荐这么一个人他怎么会不高兴。
这一夜后尽管刘彻还是有些恋恋不舍,但他还是准时回到了汉宫。
年节过后天子又开始忙碌起来,他几乎没有再到甘泉宫来过,派人送来的东西也只有他让江都国特别岁贡的宁息香。而陈娇听到的大多数关于他的消息也无非是天子近来又添了什么宠姬,掖庭十四殿哪一宫的美人更得圣眷,而荀丽无非就是这些女人里风头最盛的一个,二月上旬刘彻封她做了美人,封号竟已经与窦曼文和薄玉等同。
这段时间朝堂上似乎也没有什么风声,诸侯们的政治严冬已经过去,在太皇太后的庇佑和天子的示好之下,没了酷吏郅都,这些人似乎活得更滋润了,甚至传出章武候窦长丰修建宅院侵占武库新地天子却没有跟他计较的事。
除了刘彻的风流韵事,陈娇最近听的最多的也就是那些蹬鼻子上脸的列侯世家的事了,这些人真是不知见了好处就收,打量太皇太后在上,天子不敢再为难他们就毫不收敛。更奇怪的是刘彻竟然真的就这么把事情一件一件的按了下来,陈娇隐隐约约觉得这不像刘彻的作风,她猜测刘彻一定在为列侯世家们准备“厚礼”。
算了,刘彻的朝堂手段她有时候还真摸不清路数,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她只知道就算刘彻这个“阴险的小坏蛋”再忙也一定不会错过到上林苑春猎。
刘彻确实不会错过跟陈娇相约的春猎,可惜不巧的是陈娇去不了了。
年节过了不久陈娇的二叔就因病过世了,当然她是身份高贵的皇后不必为旁支亲属服孝,这件事本身也不会影响到她,可大长公主来甘泉宫却偏偏带了好几套素色的衣裳,神神秘密的告诫陈娇:家里找术士算过了,说身体娇弱之人最易惹得久病而逝之人的魂魄托梦,这魂魄一来就要带来不知多少邪祟,特别是陈娇还在避岁期间,因此三月之内她一定不可着艳色逐声色。
陈娇对大长公主的这个说法十分无语,但她也只能照做,一来大长公主作为母亲是为她好,二来陈娇重生之身多少也相信一些鬼神的说法。
不穿艳色就暂且穿素色,也没什么,再说陈娇本身不能呈宠也就谈不上什么声色之说,骑骑马踏踏春也算不上犯忌,可是大长公主一听陈娇要去春猎立刻就板下脸来表示强烈的反对,生怕她身体没好全会有什么闪失。宫中的太医更是谨小慎微,巴不得陈娇天天待在甘泉宫里哪里也不要去呢,这个时候更是附和大长公主,连刘彻听说都不敢再让陈娇去了。
好好一次上林春猎就这么泡汤了。
大长公主千叮咛万嘱咐的走后陈娇心情简直郁闷到了极点,一上午都没吃多少东西,到了晚膳时分小寒才进来禀报说卫青遣人将借去的十几卷书简还了回来。
“卫青奔丧回来了?”陈娇随口问。
小寒答道:“奴婢听来人说卫侍中才回来几日,现今忙着调配陛下春猎的护卫仪仗,一时脱不开身,不能亲自前来归还娘娘借给他的书简。”
陈娇没什么精神,随意的点点头问道:“所有的书简都还清了吗,有没有遗失缺少的?”
“书记官点过了,没有少。”小寒说到这里微笑道,“倒是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陈娇眉梢一挑道,“你这丫头学会给主子卖关子了,多了什么?”
小寒上前恭敬的跪下将手中包的平平整整的一只素缎布包献上道:“这是卫侍中献给娘娘的东西,请娘娘过目。”
小寒在陈娇眼神的指示下打开布包,两层素缎包裹之下的竟然是一件雪白的裘皮。
陈娇起初的诧异之感退去后便摇头笑了笑道:“收起来吧。”
小寒见陈娇不感兴趣便小心进言道:“娘娘,奴婢方才抱着这衣服竟觉得十分轻巧,来人说这是卫侍中在平阳的山中自己猎来的雪狐,既然是卫侍中的一番心意娘娘好歹试一下?”
陈娇对裘皮没抱什么希望本不想试,但听小寒说是卫青的一番心意,她想这东西无非也就是她过一眼,以后也不会穿,既然卫青有心就试一次好了,不枉他去山中猎狐的辛劳。
小寒伺候陈娇披上那狐裘,出乎陈娇的意料,这衣服竟然真的十分轻暖,让陈娇不觉就想起来小时景帝赐给她的那件衣服。
小寒见陈娇面露惊喜之色,连忙进言:“娘娘,奴婢瞧着这衣服比先前那些都轻快鲜亮,您觉得好就披几日吧,这些日子春寒还没散呢。”
陈娇确实喜欢这件衣服,心说也不知卫青怎么就猎得到这么好的皮子,总之她很称心,就留在了身边。
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看就到了三月春猎的时候,春猎陈娇已经去不成了,只好待在甘泉宫里泡温泉看书写字,本来日子过得也平静,不想这日下午忽然就传来了一个惊雷似的消息。
小雪急急忙忙的跑进内室想陈娇行了一礼道:“娘娘出大事了,奴婢刚听人禀报,说是陛下在围猎的时候遇到虎了!”
“遇虎?!”陈娇当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行猎偶尔遇到老虎不足为奇,就算遇到天子随侍众多也并不惧猛虎,可是陈娇知道刘彻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那就是自恃骑射技艺,出猎的时候十分勇猛,从来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和安危。若是他一味策马逞强在随从极少的时候遇到虎,那可就吉凶难料了,要是那虎那凶猛些,说句难听点的话,他甚至性命堪忧。
“天子现在如何了?!”陈娇猛然起身上前问道,“来人怎么说?!”
小雪摇头道:“奴婢不知,来人是奉命来请甘泉宫的几位太医的,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明白,只说说当时情况万分凶险,陛下受了很重的伤,急需多位太医前去会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