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0年,也就是刘彻登基的第二年,张骞出使了。
早了两年不妨碍张骞的热情,早春洋溢着暖回大地,一年之始,再次如期降临。
刘彻勒住马头望去,展现在他眼前的只有驰道两旁亭亭如盖的松柏,只有当年焚为灰烬的残垣断壁,只有天边云卷云匿的层叠霜天,长安早已隐没在苍茫的雾霭中了。
丞相来了,御史大夫也来了,他们分别坐在皇上的两侧。在京两千石以上的官员一个个冠冕高耸,朝服肃整,排列在台下。齐全天率领着京师兵沿着横桥部署,岗哨一直排到横桥北面。
这场面让张骞强烈感受到出使西域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带给他从未有过的荣耀,更使他知道自己肩上的使命。
同时张骞他知道,以自己的官爵和地位,是没有资格享受如此庞大的送行仪式的,皇上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他怀中的汉节,那代表着大汉的威严,象征着陛下远播四海的恩泽,宣示着天子和谐万邦的胸襟。
约摸在辰时三刻左右,负责主持送行仪式的典属国宣达了朝廷任命张骞的诏书。他在鼓乐响起之后,登上检阅台,向陛下行辞别大礼,然后从典属国手中接过青蓝的、缀了鲜红旌毛的汉节。
早春的微风拂动着汉节上的红缨,摩娑着张骞的脸颊,一种温暖的感觉在血液中流淌、弥漫、扩散。
俊杰云集的长安城给予张骞的,就是担任光禄勋寺的侍卫郎,即使是官阶和秩禄都不高,可每日沐浴着朝廷的恩泽,感受着陛下的威仪,护卫着皇宫的安全。只要他恪尽职守,迟早也会进入那两千石的行列。
但这些都阻止不了,阻不了张骞那颗躁动的心越过城墙,飞到遥远的边塞,一拥苍阔草原,耳旁便有李广将军与陛下的传奇故事,常常让他热血。
梦里赴关山,飞雪被铁衣一直纠缠着他,于是他醒来就不能安睡。他时常披衣望月,反躬自问:汉廷威武,我能铸几分?
对这位先锋者,刘彻是怀有敬意的,天知道这一途有多么辛苦,丝绸之路开辟,又是何等的曲折?
“待君归来之时,便是朕给你封侯之日!”刘彻紧握张骞的手,饱含情意的承诺道。
远处的城墙内,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扎根的故乡,张骞不舍得收回目光,热泪盈眶道:“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能站着死就决不跪着生!”
苦笑一声,从怀中拿出锦囊,刘彻凝重的看了几眼,才下定决心,将它放在了张骞手上。
“如果被匈奴人抓住了,你就把锦囊举起来,和他们说这是朕交给单于的。
这里有一封信,是朕亲手写的,只要它被传到了伊稚斜单于手上,就能保你顺利西行。”
接过锦囊,张骞没有问及其他,既然陛下给了他这样东西,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一点,张骞深信不疑。
“臣一定好好保管!”
叹了口气,刘彻继续道:“希望你别用上这个锦囊,另外……”
“父亲!!!”
一声稚嫩的童音突然从京师兵后面传了过来。
众人皆转头望去,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从兵将中钻了出来,正探着头朝张骞呼喊,一声连着一声,未曾断绝。
张骞心中猛得一跳,儿子怎么会来这里?陛下会不会很不高兴别人打断了他的话?
这种时候,他保持住了镇定,呆呆的看向儿子,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得看陛下的裁决。
“哈哈哈!”
刘彻的大笑声,打破了众人呆愣一旁的窘境,与此同时,张骞的儿子也跑到了张骞身边,似乎也是刘彻身边……
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刘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张骞以及在场众人笑骂道:“你们呆着干嘛,朕就那么像个不近人情的暴君?实话和你们说吧,他们母子都是朕请来为张骞他送行的,喏,要不然你们以为,这小孩子能跑进来?”
点了点头,抹干净眼泪,抱过儿子,朝远处的妻子挥了挥手,张骞才苦笑道:“陛下关心臣子,臣愧不敢当!”
刘彻只是笑而不语,
便走开了,
他们一家人,应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来道别,体会这份温馨。
长安城内的无忧府,也就是刘彻曾经建造的府邸,此时门外熙熙攘攘,围着一大群人,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妇女。她们挤在门前,只为说上一句感谢的话,来表示发自内心对大汉天子的敬重。
之所以不是在宫墙外说,是因为她们觉得,要感激的只有当今天子,而不包括宫墙内的所有人,加上宫墙太高,他们怕陛下接受不到这份祝福。
刘彻废除了生育令,另设多生多奖的这份诏书,给了女人们得到更多关注的机会,她们可以开开心心生育,而不用分心点应对这世上之苛刻,因为有刘彻,有天子为她们撑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无忧府外一片欢腾,
府内就是愁眉不展了,
马禾儿她试过很多回,但都失败了,她根本出不了门,门口人太多了,虽然都是好意,但她有些承受不往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是她连门都再出不去了?
相比他妹妹,马志宇倒是很淡定,“妹妹你急什么啊,反正有人送东西给咱们吃,不就是在府里待几天不出门么?”
“哼,陛下也真是的,也不过来帮咱们驱散这些人,干了大好事,就把包袱交给无忧府,这数不清的好意,承受起来真不容易……”马禾儿苦笑不已。
“现在人们都把无忧府看成了陛下在宫外的象征,看来以后这样的事,还会不少吧。”
甩了甩手,咬一口烙饼,马志宇无奈一笑。
“你啊你,整天除了练腿脚功夫,就是无所事事,陛下还不任你官职么?”诺贝瞪了马志宇一眼,兴师问罪道。
立马变成妻管严的马志宇弱弱一笑道:“陛下前一阵子找过我了,他说马上会任命我做大官,你就放心吧!”
“唉,对了,前段时间你去洛阳干嘛?你这一来一往将近两个月呢!”马禾儿好奇道。
“嘿嘿,陛下让我去洛阳找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还要把人家整个家族都迁过来,我见他们已经在领命收拾,便提前回来了,要不然我还得待一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