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贼志异 第180章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船舱里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这艘单桅帆船已经被数十头鲨鱼包围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身边传来的动静极大，眼睛被蒙住的米拉无法保持淡定，立刻问道。

    回应她的，是路奇亚猛然朝头顶按下的大手。

    “不想死就趴好！”

    “好多鲨鱼啊！”远远的，传来了温蒂的惊呼。

    “我明白了！”米拉趴在地上大声说道：“鲨鱼吃掉了海王类的身体，艾萨克把精神力转移到了鲨鱼体内，如今他正在用与控制海王类同样的方法操纵这群鲨鱼！”

    “我早就想到了！”

    振臂挥拳，狠狠抽在一只锤头鲨下颚，将它打的凌空翻转，路奇亚趁势抓住鱼尾，抡过一圈，砸向后方扑来的虎鲨。锤头鲨铲子一般的脑袋深深嵌入虎鲨腹部，随着两声脆响，二者的颈椎与腰椎同时断裂，顿时失去活动能力。

    随手把它们扔进海里，路奇亚侧耳细听，船舷右边传来了沉闷的凿击声。他立即单手撑住船舷，身体仅凭臂力往外挥摆，并在完全探出船外时猛然朝水中踢出两道岚脚，随后如同高水平的体操运动员一般，一个漂亮的托马斯回旋跳回甲板。

    片刻后，两条生有长而突出额刺的剑吻鲨肚皮翻白，浮上海面。

    “啧，真麻烦！”

    为了保持方向与航速，秀吉与赛弥丝无法离开船舱。温蒂抱头下蹲，死死抓着船舱门口一跟支架，浑身瑟瑟发抖，明显帮不上忙。

    路奇亚身后的甲板上，米拉则尖叫着，在不断倾斜动荡的甲板上滚来滚去。

    “快点放开我！如果你们出事了我也活不了，让我来帮忙！”蓝发女子狼狈地喊道。

    少年一拳轰向船舷空处，如同未卜先知一般，一头鲨鱼恰好从那里探出头，被迅猛的拳头正中额心。鲨鱼从头到尾打了一个激灵，随即浑身喷洒出大量鲜血，竟是被这充满沛然暗劲的一拳震碎了体内所有内脏。

    双目精芒微闪，路奇亚精准无比地从鲨鱼尚未合拢的大嘴中掰下一颗尖牙，身形一晃，来到米拉身前，用尖牙挑断了她背后的绳子。

    “千万不要有其他小动作哦！还有，注意安全。”

    “你才别轻易就被咬死了！”

    揉了揉被绑得发疼的手腕，米拉骤然转身，手肘自下而上击出，打在一头体型细长的飞鲨身上，凶恶的鲨鱼身形当即一滞。未等它落地，女子的另一只手早已竖掌成刀，刺中鲨鱼的脊椎，随即分别扣指成节、紧握成拳，以不同手势接连不断的击出。

    手刀、指节、死拳，三段攻击毫无迟滞的印在了鲨鱼身上。

    三日月手刀！

    三种力道相继爆发，飞鲨中招的部位立即凹陷了一大块，随后被作为终结技的死拳远远击飞。

    “很厉害的空手道！”路奇亚竖起一根大拇指。

    “被你这家伙夸奖，本小姐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有了米拉加入，路奇亚的压力减轻不少，然而水下传来的可疑声响让他再次警觉起来。

    ——如果被鲨鱼凿穿船底，自己一行就得游泳回去了。

    路奇亚忽然向身后招手，只见空气中电弧一闪，下一刻，一柄一人高的大太刀便从船舱里呼啸着飞出，落到他手中。

    “甲板就交给你了，我去解决水下的问题！”

    “喂！本小姐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喂！”

    米拉话还未说完，就见少年踩上船舷，扑通一声跳进海里。没过多久，血色便开始在水中蔓延，转眼间染红了大片海域，船底的凿击声也逐渐消失。

    可是入水的少年却没有返回。

    眼见又有两头飞鲨来袭，她嘴唇轻咬，转身跑向船舱，冲倚在门口的温蒂喊道：“把本小姐的鞭子还来！”

    只是米拉才堪堪转身，水中忽然冲出一头体长足有五米庞然大物，定睛看去，居然是一头仅次于深海霸主海王类的大白鲨。

    巨大的鲨鱼目露凶光，以全身的重量砸在甲板前端，所有人都被震得跌倒在地。大半截船首顿时被按进水中，船尾也好似跷跷板一样高高翘起。伴随着一声惊呼，离舱门最近的少女被抛了起来，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眼看就要落入布满噬人鲨鱼的海水中。

    “温蒂！”

    赛弥丝失声，左手下意识攥紧，啪一声捏碎了船舵。她冲出船舱，却发现去路早已被张开血盆大口的大白鲨拦住。秀吉在玻璃碎片中挣扎着爬起来，凝神眺望，少女身边却找不到可以接收的镜面。米拉在船舱里找到自己的长鞭，却在看见大白鲨口腔深处的景象后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惊恐的少女离海面越来越近。

    在少女即将落水的位置，一条鲨鱼兴奋地张开大嘴，似乎想试着把食物一口吞下。

    ‘温蒂，就要被大鱼吃掉了吗？’

    少女脑海一片空白，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葬身鱼腹的一刻，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极为原始的冲动。

    高傲、狂野、轻蔑、不逊。

    ——吾辈乃是称霸天空的王者，是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消费者，怎可被区区海鱼所趁？

    就在所有人认为一条幼小的生命即将香消玉殒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一声轻鸣，温蒂背后忽然展开了一对浅褐色的羽翼，瞬间止住下坠的趋势。不等大家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少女紧接着发出了一声更加高昂的鹰唳，以坠落时更快的速度朝那条鲨鱼俯冲而下。

    海面猛然绽放出一朵硕大的浪花，一道身影随即从水幕中冲出。

    温蒂不断拍打双翼，灵活避开飞溅的水滴，振翅高飞。

    不知何时起，她的小手和小脚变得极为宽厚，并增生出厚实的肉垫。由于年幼的原因，兽化后的鹰爪和兽足都是小小的，如同二次元中激萌可爱的兽娘一般。

    生死关头，少女终于冲破心里对坠崖的壁障，再度展翅，翱翔于天际。

    单手倒提鱼尾，粗壮的鱼尾温蒂手中不断挣扎，那看似柔弱白嫩的小手却丝毫不为所动。

    “区区小鱼，也敢挑衅温蒂大人的威严？”

    狮鹫作为仅存于幻想的空中霸主，其果实成功影响了少女的心态，她的性格变得酷酷的，如同真正的王者一般自信。

    抬起与其说是兽足，倒不如说是猫爪的小腿，温蒂用力踢在依旧不断挣扎的鲨鱼腹部，猛兽般的强大力量顿时令鲨鱼白眼一翻，一动不动，晕死过去。

    甲板上，赛弥丝长舒一口气，忽觉身上一凉，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却没意识到，当自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天空的时刻，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在她头顶骤然咬下。

    “小心！”一道细长的灰影如蛇信般吐出，迅速缠住赛弥丝小腿，猛地回拉，将她带倒，拖开。却是米拉甩出长鞭，及时救下了她。

    狰狞腥臭的利齿在距离赛弥丝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用力合拢，如同两颗硕大的岩石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

    “小米拉，你居然帮倒忙？真让我伤心啊！”大白鲨忽然口出人声，一副极其委屈的腔调。口腔深处，一颗人头伸出数条恶心的脉管，深深埋入鲨鱼上颚，与之融合在一起。

    ——不是阴魂不散的艾萨克又是谁。

    手腕一抖，长鞭倒卷而回。米拉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你先不顾一切把我也纳入攻击范围的！”

    “怪我咯？所有人都知道，本大人出手时，如果不想死的话，必须在五秒内从本大人的视野中消失，你跑得慢还赖我？”

    “茫茫大海，你让本小姐怎么跑？”

    “所以说你还是去死吧！”

    米拉咬了咬嘴唇，含恨道：“本小姐一定会找佛克斯大人主持公道的！”

    “哈哈，倒时连他一起杀！”

    鱼尾用力砸下，甲板不堪重负，顿时出现大片龟裂。大白鲨借力调转身形，一头向船舱撞去，。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一只无形的拳头砸在鲨鱼身侧，使头槌一偏，把船舷打的木屑飞溅。

    秀吉闷哼一声离开镜中世界，捂着胸口艰难的说道：“蜻蜓切秀光被路奇亚君借去了，老朽是剑士，光凭力量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抱歉了！”

    ——路奇亚？

    闻言，大白鲨口中的人头眼睛徒然一亮。

    赛弥丝狼狈地从甲板爬起，丰满的胸口急速起伏，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朝肆意破坏船只的大白鲨冲去。奔跑中，赛弥丝高高抬起左臂，义肢手腕开始快速变形，片刻后居然伸出了一柄锋利的钢锥。不仅如此，义肢的手臂中似乎还藏有一台微型加热器，钢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加热，直至透体通红。

    钢锥“扑哧”一声没入了鲨鱼鳃部。

    大白鲨猛地弓起身体，以更快的频率在帆船上疯狂拍打起来。

    含怒一刺把赛弥丝所剩无几的体力彻底榨干，她的身体立即被甩了出去，撞断船舷，眼看就要落海。一道娇小的身影俯冲而下，及时抱住了赛弥丝，把她拉向天空。

    “姐姐，你没事吧？”

    温蒂板起小脸，努力做出很有威严的样子，赛弥丝稍感宽心，随后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首次飞行，她很没形象的晕机了。

    留在船上的，现在只剩下米拉和秀吉。二人面面相觑，显然对大体型的敌人束手无策。眼见大白鲨摇头摆脑，准备返回海中，他们不约而同跳了起来，朝鲨鱼冲去。

    一旦大白鲨入水，撞翻这艘已经遭受重创的帆船简直易如反掌。如鱼得水这句话，可不是说笑的。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又有一道人影持刀冲破水面。路奇亚目光冷峻，盯着甲板上的大白鲨。方才入水的一瞬间，至少有二十条鲨鱼围了上来，试图把他拖入深海。虽然仓促间的反击极为有效，但架不住鲨鱼悍不畏死的突袭，因此直到这时，他才返回海面。

    只见少年的肩膀和小腿各嵌有一副宽大的鲨鱼牙齿，那是他在水中奋力挣脱噬咬时，以绝强力道直接从鲨鱼嘴中拆下来的。路奇亚身上的衣物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新换的衬衫直接升级成了乞丐装，露出了大片皮肤。

    “大意了，没想到鲨鱼在水下发出的声波对感官干扰这么大……咦？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大白鲨当头扑下，口腔深处,人头一览无余。少年二话不说，双目精芒闪过，电弧跃动，手中长刀立即以极高的频率震动起来。艾萨克也望见了从水中返回看似狼狈实则无伤的路奇亚，不似人型的脸上猛然放出两道奇异的红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就是路奇亚！”

    “哦？你认识我？我曾经勒索过你吗？”

    “哈哈哈哈，如果真的是你的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艾萨克忽然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仅剩的头颅红亮如炽，随即覆上一层漆黑的金属色泽，犹如一颗出膛的炮弹，从鲨鱼口中激射而出，迎向少年斩来的刀刃。

    然而在路奇亚眼中，位于艾萨克人中穴那处铅灰的漩涡，早已如夜空里的星星一般耀眼。

    如是我闻·加速！

    没有夺目的刀芒，没有破空的疾响，少年挥刀的身影相继与人头、鲨鱼交错而过。

    如同农人穿越田地，信手割下一把稻穗般写意。

    又如死神手持笔记，漫步街头，与无数行人擦肩而过，顺便收走路过的特定灵魂一般凛然。

    路奇亚轻轻落在甲板，扛着长刀头也不回的向船舱走去。

    半空中，艾萨克笑容收敛，一片缅怀之色。

    “真是怀念啊，这么多年了，世上居然又出现了能使用箭——”

    一道笔直裂纹自头顶出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人头、鲨鱼无声的分成了两半，在空中划出四道抛物线，落入海中。

    两道淡淡的红雾从海面升起，消散于空中。

    ……

    ……

    伟大航路某处海域，某座巨大的岛屿。

    俭朴的教堂中，一位身着风衣的老人，独自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老人皮肤黝黑，看起来十分沧桑。他的右手按在膝上摊开的一本黑色圣经上，神情肃穆，虔诚的做着弥撒。

    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紧接着，教堂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看大门上那个清晰的脚印，与其说推，倒不如用踹形容的更贴切一些。

    一名红发青年奕奕然走了进来。

    “佛克斯老头，本大人来找你玩了！”

    青年的声音极大，教堂内隐隐能听见回音。

    “艾萨克，你前些天不是来过了么……趁我开启信标的时候。”老人淡淡说道，声音无悲无喜。

    “你猜怎样？”

    “……我不喜欢猜谜。”

    “我今天看到有人用出了四十多年前已经失传的剑术诶！居然是箭尾斩诶！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分身瞬间就被一刀两断了诶！自从那个国家灭亡后就再也没有人能使用了！”

    “那个国家不就是毁在你手里的么？艾萨克。”

    “……对呢，我都忘记了。没想到死老头你的记忆力这么好。话说你都这么老了，怎么还不去死啊？”

    “我可不像你，可以随时更换身体，一把年纪了看起来还跟年轻人一样。”

    “嘿嘿！真没办法，我来帮你吧！”

    红发青年忽然撩开衣襟，露出绑满全身的**，引信燃烧速度飞快，转眼间就要烧到尽头。

    然而老人只是随手一挥，红发青年周身空间顿时出现一阵扭曲，下一刻，无论是他的笑声还是引信爆燃声，都仿佛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位面。**轰然爆发，产生的剧烈冲击却被死死禁锢在那片扭曲的空间中，尽管声势浩大，却如同电视机里播放出来的画面一般，令人感觉不到一丝威胁。

    片刻后，爆炸消弭。

    老人再次挥手，指尖荧光闪烁，在空中书写出一个奇异的符号，空间顿时与符号产生共鸣，在一阵扭曲间，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教堂重新恢复安静，宛如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余一段似是自语的低沉声音在上空回荡。

    “愚昧无知也能造成毁灭，但和这种方式相比，它太低调，也太缓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