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恩仇记 第一章梅花九朵

    深冬的大理国是自己的天地，苍山裹素，洱海如镜，雪花一朵朵从天飘落，世界终于和这皑皑白雪一般洁白，安静。一切污浊，肮脏，丑陋，杀戮越埋越深，最终在这凌厉的寒风中消失不见。

    洱海畔的荒地里，一片梅花开的正好，粉红，灿烂，如同一张张绝色女子的脸，冰凉而不食人间烟火，沉浸于这苍茫的天地，在时光的琴声中不辨彼此，在变幻的飞雪里越发显得美丽，这种空灵的美让人窒息。

    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此刻正盯着这片梅花入神，对纷扬的大雪浑然不觉，那眼神无比的安静，又是无比的寂寞，甚至带着一丝凄凉，梅花轻摇，与这落寞的目光触动，像是一双无形的素手，拨弄岁月里的三弦。

    过了良久，东北方向忽有一绿衣少女打马而来，远远喊道：“欢哥，你又来这里了，我们回去吧”，少年回头，那是一张俊朗的脸，浓眉，双目如水，深邃而安静，似乎天底下一切事他都见过，或者早已看淡。少年说道：“小梅，十年了，这片我父亲亲植的梅花开的真好，可惜，他竟然再不回来，亦不知道他如今是否还健在？”，绿衣女子下马说道：“欢哥，老庄主去苍山之巅闭关，凭你们落梅山庄的梅花九式和天下第一暗器梅花九朵，他能有事吗？应该是专心研究上乘武学，待大成之后便会回来”白衣少年轻叹了一声道：“小梅，你又偷偷来找我，你父亲知道了，要责骂你的”绿衣少女含羞说道：“我们就快成亲了，再说，他今天一早就押镖去善阐府啦，我正好可以来看看你和伯母”，绿衣少女神情羞涩，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身材纤瘦，声音如铃，让人陶醉。

    白衣少年又深深的看了一会这绽放的荒野之梅，这些从未修剪过的自然之物，在寒冬的天气里自由的活着，充满生机，与曾经浣纱的西子，或者三月三时候赶来庙会的白族少女一般，天真又萌动，美丽又饱满，青春的火焰燃烧着，深藏在年轻的岁月里。两人终于上马向北行去，天色阴沉，大雪，纷纷扬扬。到了一座大院，围墙高立，一块金匾有些年月，书着“落梅山庄”四个大字，笔势雄浑，颇有霸气。朱门紧闭，门前有两黑衣仆人，白衣少年还未下马，两人便先迎了上去笑道：“少庄主你终于回来了，夫人问了好几遍了，快进去吧”，白衣少年扶绿衣少女下马，把马交给黑仆，便走了进去。

    进门是好长的一段青石梯，约有百余节，两旁植着翠竹，再往上是横着一段长廊，两人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个大厅，厅上坐着一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风韵犹存，面容慈祥，衣着华贵却不见奢豪之意，庄重而得体。少年拜道：“母亲，孩儿回来了”，绿衣少女红着脸说道：“伯母，欢哥又去伯父的梅林了，我才寻回来，伯母可安好？”白衣妇人道：“小梅，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和你们说”，两人坐定，妇人说道：“欢儿，小梅，落梅山庄自庄主闭关苍山后，十年不闻音信，而今我落梅山庄势单力薄，这十年来借着梅花九朵的名气过了点清净日子，然如今武林各派虎视眈眈，觊觎我落梅山庄的绝世暗器和财富，我想好了，你们两个情投意合，我准备向南宫总镖头正式提亲，择日让你嫁到我夏侯家来，这样你们大理国第一镖局清风镖局，与我天下第一庄落梅山庄便不分彼此，将来有事也有个照应，再说，欢儿已经二十有五，我们夏侯家也希望有后，好重整我天下第一庄的威名。”，绿衣少女低头，面露喜色，白衣少年道：“母亲，为何这等急，再说，我还没和小梅商量好呢”，白衣妇人道：“欢儿，你该长大啦，你也知道我落梅山庄的绝世暗器梅花九朵，须得结婚后才能传于你，虽然你爹爹渺无音讯，你的梅花九式还未大成，但是为了落梅山庄，我不能不急，娘老了，又不会武功，若不是武林中人忌骇我们家的梅花九朵，这落梅山庄早就没啦”。说罢长叹一声，有些凄凉。白衣少年道：“母亲，是孩儿不好，这些年武功一直没有长进，也不知小梅的父亲南宫总镖头会不会答应这件婚事，我们从长计议可好？”，绿衣少女忍不住说道：“欢哥，我爹爹那边，我会去说的，再说，你们落梅山庄天下第一庄的盛名，配我们清风镖局，那有何不可，何况我对你……”绿衣少女低头，再不说话，门外大雪纷飞，愁云黯淡，几个侍女端着点心水果，送了进来。

    妇人道：“那这月十五，我们落梅山庄就去清风镖局提亲，欢儿，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小梅端庄得体，切不可怠慢了人家”。绿衣少女羞道：“伯母，欢哥，我得先回去啦，免得镖局有人来寻我了，我爹爹过几日便回来，到时候……”，妇人笑道：“我自然理会的，小梅，我让欢儿送你”，白衣少年便领着绿衣少女出了门去，妇人长叹一声，自语道：“夏侯巽，十年了，这件事我究竟还要隐瞒多久？欢儿已经长大，虽然武功尚未大成，也是时候了”。

    二十年前，夏侯巽突然凭借绝世暗器梅花九朵，大败中原武林各路高手，青城，峨眉，华山掌门均死在大理洱海畔，“梅花九朵生华彩，天外流星处处开”，暗器释放，天地化为幽绿，有万千朵绿色梅花绽放，绝美，凄凉，飘忽不定。然对手早已在这幻变之际，身中无数梅花烙印，气绝身亡。十年大小三百余战，从未有败绩。而所有见过这梅花九朵之人，均是死人。兼有大理国的极乐教教主杨铭，金沙城城主高晓，卧龙庄庄主李梓辛，金顶寺悉见大师，七星门掌门赵毅更是与夏侯巽是挚友，一时间落梅山庄名满天下，便得了这天下第一庄的美名，然十年前的一个中秋，落梅山庄便传出庄主于苍山之巅闭关，从此便再无踪影，落梅山庄上下对此讳莫如深，而凭借梅花九式的威名，这十年倒也安静。但是少庄主武功并未大成，武林豪强觊觎这梅花九朵和落梅山庄十年来的财富，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便是夏侯欢母亲慕容青担心之处，她并不会武功，只有把这山庄寄托于独子夏侯欢身上。寒冬的大理风声催促，竹林上的白雪不时坠落下来，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天地里听来，有些恐惧，有些哀伤。

    转眼已到冬月十五，慕容青前去清风镖局议亲，总镖头南宫渡也爽快答应这门亲事，慕容青好不欢喜，于是婚期定于腊月十二，临近新年，落梅山庄一下热闹与充满欢机起来，庄上大家一起忙起来，准备少庄主大婚之事，连好大的一片竹林，也专门清理起来，这是落梅山庄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自夏侯巽宣布闭关后，慕容青常年闭门不出，夏侯欢生性善良，这些仆人便也懒散起来。如今各个似乎重生一般，兴高采烈的，各自忙活着。

    一晃就是腊月十二，这天的落梅山庄红的耀眼，喜字灯笼高挂，白族的戏班加紧演绎着，大理金顶寺的悉见大师，腾冲金沙城城主高晓，善阐府卧龙庄庄主李梓辛，四川七星门掌门赵毅，贵州威宁极乐教教主杨铭早已率众来到，夏侯欢身着红妆，满面春色，十分欢喜。连慕容青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当夜欢乐，众人争先向夏侯欢敬酒，说起这酒，夏侯欢二十五年来从未痛饮，并非不爱喝酒，然父亲去向不明，落梅山庄时时危机四伏，加上母亲慕容青天天满面愁容，竟已无大醉之理。今夜大喜之日，群雄争劝，竟已十分豪爽，顷刻便已大醉。慕容青见儿子已醉，便留各位掌门暂住于落梅山庄，待明日奉茶后再各自归去，心中喜悦满满，各位大师掌门也痛快答应。

    夏侯欢是被人扶进新房的，朦胧中娇妻鲜红盖头，身形可爱，让人陶醉，然已喝的大醉，竟未及掀开盖头，或者与南宫蝶一亲芳泽，便已倒头大睡，其余便一无所知。睁开眼来，便已天色微明。

    无论多醉的男人，到了清晨，总是十分燥热，何况夏侯欢早已记起昨日的大婚之事，顺手触去，便已是女子起伏的胸部，夏侯欢再不能控制自己，双臂抱去，亲着那颤动的唇，比得昨晚的酒还醉，还烈，比得昨晚客人的赞美还痛快，一切人间之事早已忘却，此刻只是他和她，只是千万年来的本能，和极其痛快之事。世间之事，除了爱，恨，生，死，其余皆是虚浮。

    过得良久，良久，随着两声尖叫，和急促的敲门声，种种幻梦瞬间清醒，夏侯欢终于睁开双眼，看着眼里这个全身赤裸的女子，呆住了。这绝不是南宫蝶，比南宫蝶还要年轻，大概也就十六七岁，一双眼睛乌黑，充满恐惧，死死地盯住夏侯欢，有些黝黑的身子在朦胧的晨曦里显得十分诱人，绯红的容颜便是荒野上绽放的梅花，除了修长的身体，那还是一张天真烂漫的脸，那气喘吁吁的胸部，那起伏的月亮之山，那竟不是南宫蝶。

    夏侯欢惊呆了，惨声问道：“你是谁？”，那女子也几乎同时说出这话，女子毕竟十分年幼，似已吓傻一般，两行泪水不停的流，一双大眼睛恐惧的盯着夏侯欢，却并不说话。两人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沉默许久，许久，又伴随门外更加急促的敲门声而打断，夏侯欢忍不住喊道：“何事，如此惊慌？”，门外回道：“少庄主，金顶寺的悉见大师，金沙城城主高晓，卧龙庄庄主李梓辛，七星门掌门赵毅，极乐教教主杨铭均已惨死房中，夫人让你速速前去”。夏侯欢呆住了，那女子本欲起身，竟寻不得半件女装，一阵着急，似已无可奈何，夏侯欢只得穿了衣服奔向大厅，而大厅早已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