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天子,及陛下之宗正,深明于正朔,谨明于天命,百姓之情,宜以礼仪整饬;昭事于上下,宜以乐官兴族。
今有王陵之位,临我中枢,关系礼法,归至陛下宫苑,树尊贵德行推选奉行,庶可以为教也。
……
……
若有敢于违背朕之令者宜处以重罚令其知我之慈爱所以陵此令也。”
始皇帝沉声宣读诏书,群臣肃然。
赵泗眼珠转动,看向衮衮诸公。
时空流转,形式异行!
在自己的推动之下,大秦终究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不是迁茂陵令,而是迁王陵令。
不再是简单以家财三百万钱来计算,而是以爵位俸禄名声来计算。
凡家有两千石者……
凡财有三百万者……
凡声名显赫于地方者……
不是三个条件同时满足,而是满足这三个任意一个条件就要迁移至王陵附近。
至于理由嘛,也很简单,始皇帝问说的很清楚了。
我是大秦的天子,负责教导天下。
而王陵这边呢,有一片空地,就在大秦中枢附近,关系到礼法,属于朕的宫苑,所以朕打算让你们这群尊贵有名望的人搬家到这里,天下庶人可以以你们为榜样接受教化。
这件事则是有李斯进行负责甄选……
同时呢,对于举家迁移过来的呢,会给予等同于二十万秦半两价值的金银用作安家赏赐之费。
过来以后该种地种地该放牧放牧,不准闲着,也不准大肆侵占土地……
要是有人敢违背这道政令,就从重处罚,让你们知道朕的慈爱……
话音落下,群臣束声。
主要还是这个时间节点太过于敏感,聪明人都知道这不亚于宣战。
这可不是送质子,这是举家迁移。
从地方上听调不听宣的土皇帝,被迁移到关内,成为始皇帝案板上的鱼肉。
那可真就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了!
至于二十万秦半两的安家费?
先不说始皇帝会让他们吐出来多少,光是举家搬迁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家中宅院田地商铺产业的变卖折损价值都不止这些了。
是举家搬迁!
举家!
天高皇帝远,原本家中的田地产业,远隔千里之外,如何还能掌握?王令仓促,这些产业突然大规模贩卖,又如何能够全价出售?
切肤之痛,刀要砍下来的时候,注定会产生抵抗。
当然,相比较于一些人心中的惴惴不安,大秦军方的态度就十分明了了。
在这群渴望战争的疯子看来,始皇帝没有宣布这群人是蓄意谋反简直是太过于保守了一些。
诏书颁布的那一刻,一切已成定局!
上半场讨论,下半场决定!
诏书下发之前已经给足了讨论的空间,下发之后,就算不同意也只能保留意见。
从始皇帝下令颁布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失去了回转的余地。
因为下半场开局就放出了重磅炸弹,以至于接下来朝会的时间就成了垃圾时间。
因为降徭降税的原因,今年秋收虽然收上来的赋税严重减少,但是天下各地的治安情况以及粮食产量都喜提新高,一切都欣欣向荣,大秦也一片向好。
可惜,所有人都清楚,随着迁王陵令的颁布,目前一切向好的局面都将化为浮云。
接下来的大秦,将会面临严重的社会动荡,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点上颁布这样的政令……
各地贵胄,登上迁王陵令大名单的贵胄,将会想尽办法抵抗这道政令。
软性抗拒,硬性抗拒,各有不同。
甚至掀起来叛乱也未尝可知!
稍有不慎,这场叛乱甚至能够席卷天下。
大秦的国库,可没有太多结余……
伴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始皇帝宣布大朝会结束,一切落下了帷幕。
朝会结束了,但是朝会掀起来的轩然大波才刚刚开始。
车架之内,王翦和赵泗相对而坐。
“这道政令是伱小子提的吧?”王翦接过乖孙王离奉上的酪浆眼中带着审视看向赵泗。
“愣着做甚?”王翦又瞄了一眼准备吃瓜的孙子王离拍了拍王离的脑袋。
王离挠了挠头复又不情不愿的将酪浆给赵泗满上。
赵泗见状嘿嘿一笑,知道王翦现在已经把自己放在和他同等的地位交流,接过来酪浆放在一边。
“这分明是李相提出来的妙计……”
“李斯没这个胆子招惹天下贵胄。”王翦嗤笑了一声。
“他若有这个胆子,儒墨两家,早已经不显于世。”
王翦自然看得清楚赵泗这小子自然就是在敷衍自己。
王翦和李斯共事过,自然清楚李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斯倘若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李斯就绝对不会是始皇帝的应声虫,坐着大秦左相的位置,权倾天下,却干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自始皇帝一统以后,从始皇帝,乃至于文武百官,都陷入了一片迷茫。
天下是一统了,可是该怎么治理却全然没有头绪。
无他,没有先例……
有人提出复古,按照商周分封诸侯的路子走,有人提出按照大秦现有的郡县制继续治理天下。
于是一场波及天下学派的辩论展开了。
在这场争斗之中,李斯获得了全面的胜利,可是李斯并没有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变法,而是在延续商君旧法的情况下重新修补漏洞。
故而导致现在的秦国既有新朝之乡,又患有几百年的旧国之疾。
变了,但变得不够彻底!
新老贵族并存,李斯是懂妥协的。
甚至于在获得全面胜利以后都没有赶尽杀绝,天下多少法家弟子时五蠹和显学为瑰宝?
多少法家弟子认为要将儒墨两家除恶务尽?
李斯并没有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李斯懂得逢迎上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李斯没这个魄力担负失去权势的风险。
时至今日,李斯早已经不是那个冒死递上谏逐客书的李斯。
王翦很清楚,李斯绝不会也绝不敢向始皇帝提出来这样的政令。
李斯未必想不到这么做,可是他绝不敢提也绝不敢为!
“老夫只是好奇,你拿什么说服了李斯。”
王翦眯着眼睛看着赵泗,眉目之间满是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