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红楼梦 第九至二十章

    第二部第九章颓势

    初逢如此巨变,宝玉也是人,他的心中也一样会慌会乱!但是他深深呼吸着,强自令自己镇定下来--------在这千万人的喧嚣慌乱呼喊声中镇定下来---------因为正有百余双眼睛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这英挺青年忽然一笑.

    飘然下了点军台.

    昂然率领着一群神情坚忍而剽悍的汉子行入了黑暗与混乱中.

    而此时在宝玉来时曾经立足的山冈上,正驻马着十余骑汉子.风很大,可以将人身上的衣衫吹得猎猎飞舞,看着下方的灯火胡乱摇曳,却分外的突兀出此处的肃杀与冷厉.下面的整个军营里被展现在他们的面前,就仿佛一口巨大的锅里的粥被煮沸了一般,滚滚的乱腾着.而在此时,军队素日里的训练程度便被一清二楚的反馈了出来.

    “果然不愧是徐达.在听闻了这样的讯息之后,竟然还能将部属勒制住.”

    一名高鼻深目,不类中土人氏的汉子颇为赞许的道,此人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从勒马扣缰绳的一些小动作里,都能反映出一种颐使气派的华贵气息.显然是一名久处高位之人.

    旁边一名英悍青年傲然道:

    “札木合将军,豺狼永远都斗不过雄鹰.徐达了得又如何,下面军队有一半都是本地驻军,只是名义上隶属于他的麾下,你看看那半面军营乱成了什么样子?我只怕少顷根本不用我等出手,赤老温军在前方一发起攻势.徐达的部队便会被这些乱军冲散!”

    札木合默默的注视着下方军营的局势,忽然开口道:

    “忽都.”

    他唤这青年的名字声音拖得极缓极慢,却又没有丝毫犹豫之意.一股凝肃的气氛顿时在场中滋生而出.

    英悍青年不知他语中所指何意,但也只得勒骑答了一声“是.”

    札木合的声音忽然转得低沉起来:

    “你可知道,为了在这年余里将我们这支仅四千人的金帐精骑送入关内.我们的子民作出了多大牺牲?付出了相当于多少头牛羊的金银财宝?”

    那青年默然不语.显然是无言以对.而札木合的声音更转严厉:

    “你可知道,若此次再不能攻破这些南蛮子修筑的这道绵延横亘达万里的坚城,面临着我们的是大汗怎样的严厉惩罚?”

    青年的手,霍然将缰绳紧紧握住.其上青筋暴突,却还是以沉默来回应着札木合的问题.

    “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更何况还要面对以奸狡著称的汉人?我们的肩头,可是挑着草原上千万子民的身家性命啊!”

    “骄兵,”

    “必败!”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似的,在山冈的背后,黑暗忽然搅动了起来,不但动,还动得很快,动得很诡奇,动得很无声.

    他们都是人.

    连人带马的全身上下都被黑色涂得漆暗的人!

    黑色的骑兵.

    连兵器也是墨黑的.

    这些人在安静的等待着,似一群饥饿的狼在伺伏着猎物,期许着对手最薄弱的环节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

    远处天边的黑暗里,忽然有火光一闪!

    这火光似是在*.

    这一闪,无由的令人联想到了子夜漂浮在坟场中的幽幽磷火!

    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千万人一同呼喊着发自肺腑的声响.以至于连大地乃至黑夜都在微微的颤抖着.一个老兵闻声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对着面前六十余名惊恐得面色苍白的同僚,语不成声的道:

    “元………..元人………攻过来了!”

    依旧是如常一般的厮杀,依旧是如常那样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不同的却是镇守与攻击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这长城上的青砖在见证着这些以生命与鲜血谱写的壮烈.一将功成万骨枯,然而在这长城之上,又曾经有多少的将军的鲜血与枯骨被埋葬在这苍茫大地之中!

    而对于此时处身于极恶劣局面中的徐达来说,是否也会在这长城两旁的漠漠荒原上埋骨?

    在接连斩杀了数千名溃兵逃兵以后,清军方面终于在士气的低下与敌人的猛攻中稳住了阵脚,他们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山海关已经被破的事实--------因为那至少是以后的事!

    迫在眉睫的是:面前赤老温军一旦破城而出,任其将纵横天下的骑兵运入关内,谁也别想逃得一条命去!

    本来已经推进上了城墙的元人又怒吼着被渐渐压了回去-------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健儿精于骑射,但是在步战攻城方面确实缺少默契与天分.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清军士兵通过宽阔的运兵走道不断被派将上来,而蒙人的后续只能自狭窄的木梯上依次登上,随着一个一个人高马大的敌人的尸体的逐渐增多,这些清军的信心与勇气也正在迅速的恢复.

    然而-----------

    然而!

    在后方,

    在他们的大后方,却忽然响起了一阵雄浑低沉的号角声!这声音暗哑迷蒙到了极处,竟令闻者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惨痛感觉!

    在距离前线不足百米之处督战的徐达惊然回首,只见身后驻营地后面的山坡上,竟有漫山遍野的黑色骑兵不断自黑暗里突击而出!潮水一般的袭卷了过来!

    ---------在这军心涣散,手中却已无多少可用之兵的紧要关头!

    那些骑兵赫然如幽灵一般,冷酷而安静,哪怕在这样由上自下的疾奔里,连胯下的坐骑也仅仅发出马蹄与地面相触的沉闷声音.这声音却如雷一般震撼在战场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对蒙人来说,这声音是振奋的战鼓!

    对清军来说,这声音是地府的召唤!

    在这样一面倒的情势下,徐达能够继续组织起有秩序的抵抗长达半个时辰已是很难能可贵的了.然而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兵败如山倒之下,绕是徐达,也发出了无力回天的叹息,在亲军的拼死掩护簇拥中撤离了战场.

    可是,此时无论是心情沉重,已萌死志的徐达,还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札木合来说.这两名实际上操控战局的统帅都没有想到----------

    这场战役却根本没有结束,相反的,它才刚刚开始!

    这只因为宝玉麾下的一名部下--------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士兵不幸战死而引发的!他是为了掩护同僚而死的,被他救下那人顿时红了眼,不顾一切的要为之报仇---------顿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逵也是憋屈了已久,怪叫一声随在他身后便向那群元军扑去.这样一来,本来已经在宝玉率领下行到了战场边缘的聚贤庄中人,又只得返身杀回!

    他们这群人合作默契,抛弃了马背上的优势攻过长城的元人士兵又怎会其一合之敌?渐渐的,这支所向披靡的小小部队便被人注意到了--------却是遭已被分割开来,士气涣散不堪,急于求得生路的清军注意到了.

    ---------此时元人的注意力,一多半都被奋力突围的徐达分了去.

    这样自然而然的,依附在宝玉这支队伍身后和身侧的各自为战的散兵渐渐的多了起来--------他们也在无形中分担去了聚贤庄中人两侧的压力.

    冲锋在前的,是典韦与李逵这两具人形凶器,这两人俱天生神力,手持重兵,更兼气力悠长,狂乱冲杀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用作先锋再合适不过,而赵云与张辽两人则一左一右,分别率长枪手与骑兵护持住两翼,被严密保护在正中的,则是精擅百步穿杨的弓弩手!

    这样的严密组合冲杀在拂晓前混乱不堪的黑暗战场上,自然是所向披靡---------事实上,能与典韦,李逵,赵云,张辽这等绝世猛将正面抗衡的,当今世上又能有几人?而他们在军中立威在前,复又将元人若砍瓜切菜一般轻易斩杀在后.带挈着盲从于他们身后为生而战的士兵也重拾起战志来.

    终于,在徐达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突出重围,向西遁去之前,宝玉一众也将元军由西至东,径直冲杀了个对穿,黑暗里也难辨方向,只记得似乎践踏着元人的鲜血与尸体,越过了长城,一直向东方冲杀过去.

    第二部第十一章夺权

    天色渐明.

    在宝玉的号令下,冲锋在最前方的聚贤庄中人缓缓的在一所隐蔽的山凹中停了下来.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因为初履这种规模宏大的战阵,在经历了这样高强度的血腥搏杀后,神经在这样紧张的血与火的刺激下绷得几乎接近最高峰,因此外界的音讯刺激降低到了几乎不能感知的地步.在同僚都停住脚步后还挥舞兵器大声喊杀着向前冲去.以至于旁边的人不得不将之打晕以令其恢复正常.

    经过一系列紧张的清点,统计以后,目前宝玉身边带出来的百余人中,已经有二十四人永远的将生命抛弃在脚下的荒凉土地上,剩下来的人大多只是轻伤---------在那种身旁四处都是刀光剑影,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受重伤基本上就意味着死亡.

    宝玉怔怔的听着吴用轻声的汇报,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痛哭流涕,跪倒在地的李逵--------正是因为这黑厮的冲动使得当时即将脱离战场的他们不得不转身折返.

    良久,宝玉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忧伤的淡淡道:

    “铁牛,虽然你这次冒犯军令在前,但现在我细细推算想来,就方才战场中的局势而言,我们若当时依旧按照我计划的路线前行,那么很有可能正面撞上那支自后突击徐达将大营的那支黑甲精锐!你虽是违反军令,却错有错着,给了我们一条活路.”

    联想到当时那支部队排山倒海直突下山的那种震撼人心的威力,在场中人无不觉得背上一股凉浸浸的寒意直爬上来.宝玉微微谓息了一声,转头看着熹微的晨光中的浮云,他的眼光飘渺得似是在天边镌字:

    “如今放眼天下,才知道你我原来也是井底之蛙!那种气势,单凭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我们便有所不及,更何况,那支军队竟然有近万规模!李逵你违抗军令在先,罚你一百军棍,此时乃是用人之时,这一百军棍暂且计下.你且退下歇息把.”

    李逵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豆大的眼泪不住自他的脸上无声滑落下来,宝玉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愧疚与自责正在不断的给他带来着巨大的痛苦!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宝玉微微皱了皱眉,轻挥了半下手,不久一名神色惶恐的小兵被带了进来,他的慌乱畏缩与身旁引他进来的聚贤庄下属果敢剽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宝玉看了那畏惧的士兵一眼,温和道

    “我便是这里的主事人,不知道你来寻我有什么事?”

    在那士兵的印象中,统率这支凶神恶煞,杀起元军来就似砍瓜切菜一般的可怕队伍的,应当也是一位威风凛凛,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才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竟是这样一名洁净得似一尘不染,神情里带着浓重忧悒的俊秀公子!

    大概是因为惊讶于面前公子的和气与温文尔雅,宝玉又问了一次,那士兵才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忙道:

    “小……..小人是奉了鲍将军之命,来查问一下你们为何停止前进?顺带命这里主持大局的长官过去一趟.”

    这小兵虽然将话说得结结巴巴,又是转述,但那鲍将军说这话时候的颐使气派与盛气凌人还是可以从这些言语里窥之一二.宝玉旁边手下本来均沉浸在痛失同僚的哀伤中,正愁无处发泄.又几名性情急噪的已经拔出兵器怒骂起来:

    “妈个x,跟在大爷屁股后面拾回一条命,现在转脸又做官老爷了!”

    “娘的,这狗日的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公子说话!”

    “去把他们做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那小兵直吓得面青唇白,不住发抖,宝玉挥了挥手,场中却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微笑道:

    “既然是鲍将军查问,那好,我就亲自过去向他汇报.”

    不知怎的,这小兵忽然打了个寒噤,他只觉得面前这位公子此时微笑的时候,笑容里竟然流露出一种残酷的嗜血意味来!

    宝玉的部队既然已经停住,身后跟随的那些残兵败将自然也随之停了下来.在死亡的威胁暂时被消除后,疲乏,劳累,还有劫后余生的恐惧一起漫卷过身心,不少人已经四肢摊开,不顾寒冷与饥饿沉沉的酣睡了过去.宝玉行走在这些士兵当中,一路上似是漫不经心的向那小兵探问着这位鲍将军的情况,待走到之时,已将此人各方面的情况摸透得十之八九.

    鲍将军驻扎之处却是在地势较高的一处平坡上,可以将周围情形一目了然.宝玉身边只带了焦大一人随行,旁边士兵军官见了这一少一老两人,无不投以诧异的目光.那鲍将军踞坐在一块大石上,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干粮,见那小兵引了两人上来,大怒道:

    “刘二!老子叫你去把那支炮灰队伍的头领叫来,你莫非把我的话当作放屁?”

    刘二吓得浑身颤抖跪了下去,颤声道:

    “鲍将军!这……..这位公子就是那里领头的啊!”

    这姓鲍的诧异的“哦”了一声,扯起一根草根懒洋洋的剔着牙齿,大刺刺的斜着眼道:

    “你就是一直冲在前面的队伍的领头的?怎的这般细皮嫩肉的?看上去似个花旦?”

    他这话问得是无理至极,宝玉却微笑道:

    “将军大人说得是,他们都是我的家丁而已.”

    这鲍将军也颇为诧异,“哦”了一声望了望天色道:

    “既然如此,本将军已经吃饱了,你就带着你的人马上启程在前面开路吧,现在我们身处这等凶险之地,还是早些赶路为妙.等脱离险境后,本人一定抬举你一场大大的富贵!”

    这厮只以为自己吃饱,精力充沛,旁人便都同他一般-------也不想想一夜混战,他乃是被部下包围在正中,何曾经历过半分风险?以他的资历才干,能做到现在这等位置上,实仗了其妻妹乃是正炽手可热的六皇子弘兴的王妃的权势.

    宝玉目光闪动,微笑道:

    “将军真是深通兵法,精擅谋略,如孙武复生,吴起再世………竟然能想出立即起程的这等绝佳主意.在下马上便去着手动身.不过……..”

    “深通兵法,精擅谋略”这八字考语这鲍将军鲍雄实已经听过无数次,但后来就连他自己都知道那不过是旁人的恭维之言.不过饶是鲍雄这等酒囊饭袋,也对宝玉麾下的强悍战力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八个字自宝玉口中说出来,落在鲍雄的耳中,实在是正搔着痒处,喜得心花怒放,忙唤人打赏十两银子,不过想想又有些肉痛,旋即又改成五两.忽然听得宝玉话后面还带了个尾巴,忙不肯罢休的问道:

    “不过什么?”

    宝玉又一笑,他的牙齿很洁白,在场的军官却感受到了一股危险至极的强烈威胁霍然袭来!

    “不过在此之前,求借大人的头颅一用!”

    此语一出,在场的十余名军官无不惊骇莫名,顿时站起身来,呵斥着拔刀出鞘,又见似是文弱书生模样的宝玉身边只带了一个半截身子入土了的糟老头子,胆气陡升.

    -----------反应得最慢的却是尚且沉浸在喜悦中的鲍雄.这厮苦思了半日头颅是什么东西,后来终于明白过来:

    “头颅似乎就是脑袋.什么!这兔崽子竟然想要我的脑袋!他可是不想活了?”

    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宝玉已霍然拔刀在手,出手如电!一刀劈下了身旁离他最近的一名偏将的脑袋!

    -------------他拔的是却正是那偏将的刀!

    血怒激!那无头尸身兀自矗立,双手胡乱在空中挥舞了一番,这才颓然转动着倒地,只有颈项鲜红惨白的断面上,殷红的鲜血激射出丈余高,落下来恰好滑滑腻腻的洒了鲍雄一身.吓得那家伙杀猪一般的惨叫起来.

    宝玉一击得手,也不趁势进袭心惊胆战,手忙脚乱的其余人等,他又笑了笑,洁白的牙齿映着锋利如镜的雪亮刀锋,分外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寒意.

    他们处身的地势较高,稀稀拉拉散布在周围的三千余名士兵抬眼便能将一切尽收眼底.一个个都惊得呆了,聚贤庄中人却在吴用的指挥下,迅速的扼住了接近那平台的路口,接连斩杀了百余名企图上去救援的亲兵后,控制住了场面.

    ---------在这三千余残剩士兵的心目中,这支凶神恶煞的队伍的战斗力已经被夸张到了一种神化的地步,他们更是士兵心目中生还的唯一希望.因此这整整的三千人竟然为这区区几十人的雄浑杀气所逼住,只能呆呆的望着高台上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第二部第十二章整军

    宝玉温和的微笑着,他身边那老得似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的仆人也依然是那样佝偻着衰弱的身躯,间中微微咳嗽几声,却再无一人敢于小看这对主仆!

    因为正蜿蜒流淌,浸入地下的殷红的鲜血便在向他们阐述着一个事实---------

    轻视他们的下场,便只有死!

    自兀自口出恶言的鲍雄与其三名亲信足足惨叫了一刻钟方才血液流尽身亡后,剩余的三名偏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明哲保身之举---------纷纷跪将下来涕泪横流的哀求宝玉放他们一马,无非便是些“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的套话.而下面那三千余人见到这般情景,无不目瞪口呆,鲍雄官居要职,在他们大多数人的心目里,那便是与徐达元帅相同地位的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如今这存在竟被面前这个拥有了温和与残酷这两种截然不同气质的年青人谈笑间轻易格杀!

    ---------偏偏那青年还刚刚将他们从那地狱一般的战场中挽救了出来!

    这就直接导致了两个必然的后果.

    首先是尊敬,感激.

    然后是惊恐,畏惧!

    宝玉看着这高台下方那些士兵密密麻麻的一张张写满敬畏表情的惶恐的脸.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其实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在这些即将伴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的脑海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如果时间和地点允许的话,他也想似徐达那样做一个被士兵热爱遵崇的将领,但是眼前的情势实在已紧迫到了不容耽搁的地步.这实在也是万不得已的从权之举.

    不立威,怎能服众!

    ---------而可怜的鲍雄,则恰巧撞到了这节骨眼上,不幸的成为了一只被杀给鸡看的大猴子.

    宝玉安静的立在高处,一袭白衣分外的烘衬出他眉心间那点朱痣的鲜红夺目.此时的他,又有着一种循循然的儒雅书生气质.他环顾全场,忽然高声道:

    “你们这些士兵可知道,为什么你们还能在昨天晚上那样的混乱中留得一条小命?那是因为你们都很明智的选择了跟在了我的后面!”

    说到这里他讥诮的看了看身后鲍雄那肥硕的尸体一眼.

    “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已经付出了非常昂贵的代价.”

    “现在我们处身于蒙古人的大后方,每一刻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我也不想多浪费时间:若是在场的各位还想活着见到你们家乡的老婆孩子的话,那么从今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得完全按照我的话去做!”

    宝玉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他旁边的那三名劫后余生的偏将见了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噤--------方才这青年便是这样对鲍雄微笑的.

    “对于任何不从我军令的人来说,处罚都只有一个--------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一个.”

    “死!”

    于是聚贤庄中剩下来的六十七人便被分别打散到了这三千余人中去.宝玉只对他们淡淡说了一句森寒逼人的话:

    “不从军令者,杀无赦!”

    于是在当日下午的磨合训练里,又有整整三十余人丧命在这塞外的大漠之上---------但是训练的成果是斐然的.这样一支由隶属各处的散兵游勇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竟然在短短四五个时辰中焕然一新!

    其实,宝玉这样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试想能随他们自乱军中冲杀而出,一口气奔到这远离战场近百里处的兵丁,其自身素质定然绝非老弱病残,自是非常优秀!否则早已在残酷的险恶局面下遭到了淘汰!

    在劳累不堪的部下休息了数个时辰后,已是繁星满天的深夜.宝玉却在此时下令全军整备,预备开拔.凡是限定时间中未到的,交头接耳高声喧哗的,统统被军法处置!

    转瞬间又是十余个人头落地!一时间三千余人的队伍安静的挺立在寒冷的风中,鸦雀无声.映衬着苍茫大漠,分外有一种肃杀的冷意.自宝玉的口中冷冷的吐出了七个字:

    “目标,正西,科尔斯塔旗!”(注:旗是当时元人的一个行政单位,基本等同于一个集镇,)

    三个时辰后,这支被主帅的严威下统治着的军队无声的潜入了这个富庶的集镇中.因为草原上地广人稀,因此旗中大约两千人口稀稀拉拉的分布在方圆十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所有的士兵都死死记住了这样一条被深深刻入脑海的命令:

    “不许放火,不许留下活口,不许发出响声,劫得的战利品不得私藏.”

    于是士兵这几日里被死亡带来的压抑便在这一刻里尽情的爆发了出来,一切残酷的事情都在黑暗的笼罩下进行着.听着四处传来的女人绝望的哀泣与小孩子悲惨的哭声,宝玉却坦然的在帐篷中望着面前一个个脸色铁青的忠实手下淡淡道:

    “御下之道,在于有张有驰,这支军队被我以死亡为威胁而成型,但是士兵的神经实在被压抑得似一根根随时绷紧的弦,若不给他们机会松弛,那么结局只有一个,我们不是被元人所杀,便是被疯狂的士兵所杀!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云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他忽然抬起头抗声道:

    “可是那些牧民也是人啊!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听听这惨呼声,听听这宛如人间地狱的哭号声!那是你一手造成的!这些无辜的人有什么罪!”

    宝玉默然了半晌,冷冷的道: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比我更好的办法?不要忘记了,碧荷姑娘还苦苦在京城守侯你的归来!盼望你能让她扬眉吐气,衣锦还乡!”

    他大步到赵云的面前,深深的望入了他的眼睛,神情激奋!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战争!为了能让我以及我身边的兄弟活下去!为了让我们爱的和爱我们的人幸福的活下去-----------

    “我,不择手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赵云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看得出来,他无法接受宝玉的强烈而激烈的残酷言辞,几度想冲出帐去----------但是他的手却伸入怀中紧紧的捏住那张柔软的锦帕----------那却是痴情的碧荷姑娘在出征前送给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呼喊:

    “他说得对,他说得没错!”

    在这样的矛盾煎熬中,这初历战阵的青年却惊然发现:本来抱着同自己一般想法的典韦与张辽都跪倒在宝玉身前,泪流满面,深深的叩首.然后----------

    竟拿起了兵器冲了出去!加入了那杀戮的行列!

    ……………………….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这便是战争!

    赵云抚mo着胸口上那条仅距心脏半寸的胸口,深深的体会到了个中苦涩而血腥的滋味.

    这道伤口,却是一个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小男孩给他造成的,而当时赵云不过是想将跌倒的他扶起来罢了.岂知,回应他好意的就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刺向心脏的锐利匕首!

    而旁边的一名弟兄,为了将赵云从此危局中拯救出来,不惜放下手中的对手,和身撞飞了那个小男孩,当然,他的敌人也未放过这么一个良好的机会,令他付出了一条手臂的惨重代价!

    当时是什么心情赵云已是难以回忆了,他印象中残留的只有那位兄弟断臂处的鲜血飞激在自己脸上那种温热感觉.胸前的刺痛更幻化成碧荷姑娘深情款款,盼他归去的模样!他只记得,他下意识的拔出了腰畔的利剑!

    -------那一天,他第一次破例出手杀了平民.

    方圆几十里内的集镇在短短的三日里便被尽数化为了焦土,而本以为攻破了长城便能长驱直入的元军更在京畿外百里的山峦丘陵地带中受到了最猛烈的反击!这种地形,恰巧在最大限度上限制元军骑兵的战斗力!

    因此,对于后方这支无恶不作的“马贼”,他们只能相应的派出二线部队征讨-------却不知道这些缺乏训练,经验的新兵正好成为了宝玉磨刀霍霍用以练兵的对象----------在经过了近五日的实战中血与火的残酷磨合后,宝玉对手上这支精悍的部队已经基本满意了.

    在成功将第二支前来围剿的元军轻易击溃后,宝玉下令,所有人带上十天的口粮!向东北面进发!

    东北面,正是已经沦陷的山海关!

    第二部第十三章

    在战争里,战士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上的消耗都是异常巨大的,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这一点尤为突出,因此充足的后勤补给就元军统帅被放在了首要的位置上.

    对于蒙古人这种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来说,牛羊肉类是主食.因此在突都的牛车背后,装满了整整一车被新屠宰的肥壮牛羊鲜肉.同这支长长的被征调的所有车夫一样,突都的心里对这个差使实在也有着无可奈何的辛酸.

    --------家里的帐篷还未补,老爷的三头羊羔还没交,羊圈也坏了,还要给五头母羊接羔,各种繁琐的事务统统堆积在一起,几乎压得他没日没夜的劳作,几乎喘不过气来,偏偏这当口一群凶神恶煞的骑手冲了进来,又要征调他的牛车!在寒光闪闪的刀剑面前,饱尝了世间辛酸,满面皱纹的突都能说半个不字吗?

    战争,这便是战争!

    无论胜利或是失败,所有的创痛都会堆积在百姓的头上!

    前面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突都还未来得及回过神,一头便撞了上去!他额头的冷汗顿时涔涔而下--------要知道,眼下的光景缺的是车与畜生而不是人!昨天便有一个同旗的牧民因为一点小事,一不注意便被押运的那名目露凶光的官爷捅了个透心凉!这个衰老的牧民忙跳下车试图将胶着在一起的两车分开,岂知心惊胆颤之下,手越发抖索.当真是越搞越乱,而昨日那名公开杀人的押运者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

    突都看着那满面横肉的大汉手按刀柄,目露凶光的大步向自己行来,浑身一阵哆嗦,裤裆里顿时一阵湿热.这个见惯了死亡的沧桑老汉心中清楚的明白---------大难即将临头了.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下意识的泛起了最疼爱的小孙女可爱的脸庞.

    然而预计中的剧痛却没有来临,耳中却听到“格格格格”的糁人响声,这声音象极了杀鸡的时候自鸡被割断的脖子中传来的濒死声响!

    忽都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只见近在咫尺的地方,那军官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凶恶模样,全身上下剧烈的抽搐着,双手紧紧抓住一支深射入脖子上的弓箭!

    他圆睁的眼中满是不甘与畏惧的愤怒光芒!但就连忽都也清晰的看得出来---------生命正在迅速离他远去!

    蓦然间,牛车两旁响起了如雷般的马蹄声,近千骑身着元军服色,头脸都被包得结结实实的骑兵雷霆也似的席卷而过!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忽都却知道,那种气势只有杀人无算的精锐部队才能拥有!

    随后数十骑跟随驰来,以蒙语大呼道:

    “领队的塔卡尔受了汉人的贿赂,我等奉札木合元帅之命令前来清除叛贼,并护送你们前往山海关!”

    转瞬间,在这近千骑的驰射之下,押运粮车的塔卡尔及手下根本没有机会分辨,便被射杀当场,剩下的尽是这些老实巴交,吓得战战兢兢的牧民.见片刻前还凶神恶煞的那些兵丁转瞬间便尸横遍地,早已魂不附体,惟恐惹恼了这些杀神,惟恐避之而不及,个别人就算心中存疑,觉得这支部队行事未免太过狠辣无理,却哪里还敢多嘴半句?

    宝玉勒住缰绳,驻足在一个小丘上,远远的望着这支已被完全控制,缓慢前行的长长车队.不知怎的,虽然这几日情势端的变幻莫测,凶险无比,可是他依然是衣白如雪,洁净得一尘不染,以至于聚集在宝玉身边的将领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一种清宁平和的气氛,使得本来躁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吴用细观了一会车队的行进,笑道:

    “看来子满已经成功的完成了第一步计划.果不出公子所料想,将脾气暴躁,御下严苛的的塔卡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后,余下那些车夫果然不敢前来查问身份.乖乖听话”

    旁边一名归顺的偏将忙道:

    “这也多亏公子神机妙算,仅仅是因为自那个蒙人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又恰好自那个集子上夺了这千余件兵服,军马,就能定出以此妙取山海关这样高明的计谋!

    宝玉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心神却早已飞到了未来局势的发展上,自从听说了这支运输队伍的存在以后,他便一直有自背后攻取山海关的念头--------据得到的可靠情报,现在元军与清军正激战于南方数百里外的丘陵地带,山海关地处相对意义上的大后方,想来关中守将便是有所防范,也当严密戒备来自于西南方面的攻击,绝不会料想得到,最致命的一击却源自身后的草原上!

    但是经过现下的反复思量后,宝玉却又觉得这个计划太过冒险,固然近里来从收集的准确情报显示,山海关中驻守的元军数量不超过五千人,其中伤病人员还要占大多数.然而:

    ----------要是忽然有一支前线部队回关休整,补给呢,要是忽然元人将领向关中增兵呢?

    战争中的不可预料之因素实在太多,宝玉深深的知道,古往今来,因为把握住敌方一个细小的疏忽而声名鹊起的将领实在太多,而由于忽略掉任何一点可能有的漏洞导致输掉战争的名将也比比皆是!

    另外还有一个横亘在他心中的难题便是:

    “即使攻取了山海关之后,手下这支部队又应当何去何从?”

    人怕出名猪怕壮,攻取了山海关固然能令自己名声大噪,却也势必遭来元军的疯狂反扑!那个时候,要面对的就不是先前那些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二流军队,而是十倍,乃至百倍于己,纵横整个大陆的不败铁骑!

    正在沉思间,吴用却忽然唤道:

    “公子!”

    其声焦灼而急切!

    宝玉顿时回过神来极目远眺,只见远处灰烟滚滚,一军人马被拖得极长的自高远的天边行了过来!前锋兵马通体纯黑!

    ----------连人带马的全身上下都被黑色涂得漆暗的人!

    黑色的骑兵.

    连兵器也是墨黑的.

    只有额头上围着的头巾镶着金丝!

    宝玉的目光陡然缩紧,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迎面而来的竟然是那天夜里自后突击,一举撞破徐达大营的强悍骑兵!

    ---------元人引以为傲的金帐精骑!

    迎面而来的部队显然未觉察到面前里许的这支辎重运输队已经落入敌手.他们依然神情肃穆的前行,一举一动里都流露出一股不凡的王者风范!而宝玉的心情也随着这支部队的行进越发狂喜起来!

    原来,走在前面的金帐精骑只有寥寥三百余骑,身后跟随的,竟有一大部分是被绳索串联在一起两千名己方降兵!这些战俘显然已沦为奴隶的身份,神情呆滞的一摇一晃蹒跚而行.两旁有五百余名披甲持刀护卫押送着.

    最令宝玉心动的还是队伍近末端支起的一根黑毛大氅!上面以蒙文写了一个血红的“赤”字!

    难道,在这队伍中的,还有元人南进的主帅之一,铁木真手下四杰之首!

    赤老温!

    宝玉早已跳下马来,伏在地上,手指已经紧紧抓住地上的草根,但是还是因为激动而难以抑制的颤抖着.其余部下早已有样学样,一个个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手死死的握着刀柄!

    好在此处并非草原的腹心地带,常有线条柔和,方圆百余米的山丘坟起,宝玉的人马便分别就地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小丘旁,而典韦率领的那支近千骑身着元军服色,头脸都被包得结结实实的骑兵早已引起了对面元人的疑心,隔得老远便呵斥查问!

    见那支精锐无比的金帐精骑呼喝着奔突而来,典韦按照宝玉先前给出的指示,以马贼惯用的联系方式呼哨一声----------拨转马头便率千余骑手下散乱往后奔逃---------那些横行惯了的金帐精骑大怒之下,怎会轻易放过这些无恶不作的马贼?自是奋力追赶!

    看着那些勇悍无比的精锐渐渐落入自己安排的包围圈中,宝玉的脸上又浮起了微笑.

    --------嗜血的微笑!

    第二部第十四章

    统率这支金帐精骑的队长可谓说是身经百战.去年在欧洲征战之时候,腰间成吉思汗的配刀一次就饮过上百名强悍的维京战士的鲜血!看看胯下心爱的坐骑在瞬间加速,本来远在数丈之外疯狂逃窜的那名马贼的背影瞬间就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这狂野猛烈的大汉大喝一声,霍然拔刀,刀光一闪!

    很难形容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迅烈的速度!

    那名骑士竟被这雷霆也似的一击连人带马齐斩成两半!

    温热的马血与人的鲜血顿时混合在一起漫天激舞,空气里立刻多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道!一人一马的两片尸体冲势未衰,还被惯性带出了足足十余丈开外,灰烟弥散中,蓬的一声在地面划出一条血色的痕迹!

    旁边的金帐精骑战士被这忽然腾起的熟悉的血腥味道刺激,顿时引发了他们的凶性!咆哮一声,呼喝着催促着坐骑奋力向前赶去!

    那队长狞笑着又逼近了一名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黄马,身材魁梧雄壮非常的骑士,他的心里都隐隐有些那骑手不值-------------这样一名大汉竟然骑着这样的劣马,只怕在马贼中的地位也是最低微的---------他的心中甚至泛起了一丝为他抱屈的感觉!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正是这丝抱屈的感觉使得他的出手慢了那么半拍,因此给了他一个招架的机会!

    -----------救命的机会!

    那匹貌不出众的黄马竟能在他出刀那一刹那,忽然向旁跃起!这一跃无论从高度或者是角度来说,其实都是极其普通的,但是要在这极高速的奔驰里游刃有余的做出这等悠闲动作-------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此时的高速奔跑对这匹看来瘦骨嶙峋的黄马来说,还若如在闲庭漫步一般!

    这队长的双目圆睁,心中电光石火的掠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难道……….这匹马竟然是传说中的……….”

    他的思绪却被一声霍然拔起,高亢锐利,若惊电一掠的的嘶鸣撕得粉碎!发声的正是前方那匹扬蹄人立的黄驹!乘坐在那匹马儿身上的彪形大汉陡然从马鞍旁抽出两柄黑沉沉的大戟,顺势向他斩去的刀势迎去!

    这电光石火的紧要关头,这队长只得弃刀,因为他一看那横扫来的一戟,便知道自己无法挡,也定然挡不住!因此他只能避!

    “当啷”一声,星火四溅!典韦一戟将那柄沾染了上千人鲜血的宝刃激击而开,余势未衰,横扫向马背上的这名队长!幸得他胯下坐骑通灵,蓦然一加速向前一赶,竟避开了这本是必中的一击!

    然而典韦胯下的那匹异马素来便容不得有同类在自己面前放肆,何况是将自己抛离?顿时发了性子,纵蹄狂赶.这一追一赶间,马匹的优劣顿时便体现了出来!不过短短数息,这匹性情暴躁瘦骨嶙峋的黄马便将两马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这一次,这名手上沾了宝玉军中将士鲜血的队长没能逃过被杀的命运,被典韦奋力一戟刺于马下.与此同时,宝玉的部队自左右两侧的沙丘蜂拥而出,展开了局部上占绝对优势的大屠杀,而本来用作诱敌人的那千余骑兵分出八百余人,直扑押运犯人的那支队伍!

    他们的目标再明显不过--------队伍近末端支起的那根黑毛大氅下的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即将直面这名在欧洲战线上凶名昭著,曾经斩杀了千万人的残暴大将,宝玉面色微微的苍白起来,眼中却流露出一股兴奋与嗜血的锋芒.他大步向车前走着,身旁自有焦大紧密相护------这老者屈指成钩,全然不惧刀剑,中者无不筋骨尽断,死状凄惨------宝玉却只顾前行,全然不顾身旁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蓦然从宽大的雕花红绸楼车中扑出十二名勇悍无比的近卫,厉声呼喝着杀向包围着大车的士兵,这一十二人合击进退间配合得娴熟无比,有的主司防御,有的力求杀敌,转瞬间包围着楼车的士兵便倒下了五十余人!

    而宝玉却冷笑一声,一撩袍子,大步向那一十二人组成的防卫圈中径直行去!

    刹那间,刀光如雪!层峦叠嶂的席卷过来!

    原来这一十二名近卫见了宝玉虽然年少,衣着却与他人不同,身上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领袖群伦的风范,双双对望一眼,呼喝一声,举刀杀来.这一十二人实乃跟随赤老温征战多年的亲卫勇士,这一出手,顿时非同小可!

    但是宝玉之意却旨在诱敌!

    他眼见这十二近卫配合严密,一旦退入车中,一时间更是难以攻下.故以身犯险,诱他们出击!

    这一来,果收奇效!

    这些近卫的刀光一起,宝玉上身纹丝不动,双手负于身后,似是脚不点地飘逸疾退!这些亲卫虽已明了他的意图,但是击杀敌方主帅的大好时机就摆在脸前,怎能就此放弃!故紧追不舍,却不料斜刺里被赵云窥准了时间,驾着那匹神威凛凛的白马率手下冲将过来,一举将之分为两段!

    合围之势,就此被一举击破!

    宝玉悠然负手,从容的登上了那辆富丽堂皇的楼车.全然不顾车下传来的惨叫与残余的近卫的怒火.他在挂着以金线编织串就的,上绘一头赤色大虎的门帘前默立了少顷.微微颔首,身边的士兵霍然拉开了门帘!

    车厢中,一共有四个人.

    两男

    两女.

    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两名吓得混身索索发抖的女奴.

    宝玉的目光自那张被裹在锦裘里,高鼻浓眉,颧骨极高的惨白脸庞上转了开去,接着投注到另外一名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浑身血肉模糊的邋遢男子脸上,陡然动容失声道:

    “是怡亲王!”

    ……………………………………….

    繁星满天,

    数不清的星子在天空中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映照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接到赤老温回归的车队遇袭,以及方圆百里的集镇同时遭袭的消息以后,元军似被捅了一下的马蜂窝一般,四处出动寻找着那支罪恶滔天的“马贼”!

    因为前方兵力正处于与清军的胶着中,这一次,他们不惜调动了驻防各处要地的精锐一线部队!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吸纳了两千余名生力军的宝玉军,竟然在那几十名被逼上了贼船的熟悉当地地情的车夫的引导安排下,悄然潜伏到了仅仅距离山海关十余里的地方!

    山洞里火光熊熊,照亮了怡亲王惨白的脸,也照亮了赤老温那僵硬而面目狰狞的庞大尸身!

    宝玉望向焦大,目光中有探询之色.后者凝重的颔了颔首道:

    “不错,和我那日接触到的那名大罗教的圣女掌力如出一撤,甚至还要凶狠精纯,若他全力以赴,只怕老奴在他手下走不出百招.”

    原来昼间在攻下那辆楼车以后,宝玉这才发觉,威震西疆的四杰之首赤老温,已经奄奄一息,人事不知,抢上前去一摸,才发觉他通体冰凉,若不是身旁放了四个火盆,只怕早已冻成了冰块!拉开他的衣衫一看,其后心上赫然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乌青掌印.

    ----------事实上,焦大的判断准确无误.在怡亲王这等显贵的身旁,俱有大罗教的高手相护.当时关破后,元人如潮水一般的涌入,怡亲王失手被擒,保护他的大罗教高手在死前发出了讯息.允祥在雍正心中的地位,大罗教中人比谁都清楚,自然倾巢而出,以教中年轻女子高手伪装赤老温府中婢女,刺杀与营救同时进行!

    此役虽然令大罗教教主在赤老温背上印了一掌,却因为那十二近卫拼死抵抗,旋即被蒙古国教的三名红袍大喇嘛拦下,教中精锐有近半命丧于元军的强弓劲箭里,营救也宣告失败.元人不欲消息泄露惟恐影响军心,故将重伤垂死的赤老温秘密运回首都斡难河,一方面紧急通知喇嘛教高手来援救,岂知却误打误撞的便宜了自乱军中被冲散至此,重新整集队伍的宝玉!

    看着发着高烧,人事不清的怡亲王允祥,宝玉明白他的皮肉伤还在其次,而内腑沉重的伤势实在到了不能拖延的地步,手头上却苦于没有药物---------很难想象得知怡亲王在自己手上死去后那严重的后果!

    第二部第十五章复返

    风声呼啸得就象在惨叫。

    宝玉的脸色忽然显出一种俏煞的寒白,使得旁人深刻的感觉得带,这看来外表斯文正温和微笑着的男子,骨子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刀锋的冷!

    看着眼前的这座巍峨高伟,号称不破的雄关,宝玉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冷冷的从牙齿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攻城!”

    于是立刻有三名黑影如鬼魅一般的沿城墙无声无息的攀缘而上,这其中赫然包括了焦大那干枯苍老的身影.方才的一次侦察业已探明,哪怕是在城内元军受到自己疑兵之计的迷惑倾巢而出,大肆在方圆数百里的搜捕的情况下,山海关中的防御,依然是将重点放在了南面上---------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坚实高耸的城墙便是任那支“马贼”前来攻打到天明,只要高挂吊桥紧闭城门,便是无一兵一卒守御,也无法奈何在高墙后的他们.

    --------更何况那支马贼正在近五万精锐大军的围剿中苟延残喘?

    ---------加上有赤老温遇刺的先例,更多的士兵被调集到了担任守卫山海关的这名万夫长官邸的周围.因此当焦大率领着这两名自陈府中带出的高手悄无声息的攀上高耸的关楼上时,惊喜的发觉迎接他们的是一大群鼾声如雷,东倒西歪的士兵---------就连值哨的那两人,也是斜倚着墙壁,一副半醒半睡的朦胧模样.

    将这四五十名几乎是不设防的士兵“打扫”妥当,这三人不过只用了片刻功夫而已.

    于是当这群宝玉率领的如狼似虎的凶神恶煞潮水一般的涌入关口的时候,担任此处防务的那名万夫长还搂着两名姬妾沉浸在美妙的温柔乡中!

    变起仓促,两方的势力对比便显现出来:

    宝玉手下的部队已然在最严酷的军令和血与火磨练中逐渐成型,而那两千名俘虏则另外编制成军交由随怡亲王同时被俘的另外一名将领统带.皆是同仇敌忾,奋勇向前!

    此时的元军却主力尽皆在外,城中可用之兵不过三四千人,更是以伤病成员居多,最要命的还是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元人无将居中发号施令,只得各自为战!

    在这样的局面下,各处的战斗虽然激烈,却很快就结束了.加上宝玉事前便冷冷的说过不要俘虏,不久,空气里便开始弥散着一股嗅者欲呕吐的血腥气息,最后的战事便集中在了坚固的原总兵府前.

    这名数个时辰前还掌握着这座雄关的万夫长用一种足以将人烧痛了似的眼神盯着宝玉.

    事实上,这名深得木华黎信重的将领已是在强自支撑!

    他身上如今一共有四处重伤九处小伤,而这些小伤更可能随时转化为致命的伤势!

    相信若是换了旁人,早已颓然倒地!

    这名万夫长深深吸气,空气中发出一股有名有姓有形有质有华有实的气味.

    -------血腥的死味!

    在昔日的征战生涯里,这种气味他不知道闻到过几许.

    但这一次他嗅到的却是自己血的滋味!他的手死死的捏住刀柄,虽然接连打退了面前这支神出鬼没的军队的三次进攻.然而久经沙场的他却清晰的看了出来,那不过是对方主帅为了避免过大的伤亡而采取的战术!

    --------相反自己这一方的草原勇士,已经在这三轮激烈的冲突中倒下了一大半!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样的,再优秀的将领,手上若是没有了可用的士兵。那么这场战争的结局可想而知!

    在这个击退了敌人,每一个人该欢喜的时刻,元人却都沉默了,这只因为他们都惊怖地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压力陡然暴涨了十倍/百倍!

    必须承认,士气乃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必要因素,但绝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决定胜败的根本在于

    -----------实力。

    更可怕的是,对面的那个白衣飘飘的人---------不,那个脸上随时挂着可恶微笑的魔鬼!忽然命人拿出了一颗头颅将之高高挑在了枪头上!

    那首级须发若针,怒目环眼,哪怕只留下了一颗头颅,竟然还是有一股狰狞凶恶之意呼之欲出!

    -------------这首级竟然然是赤老温将军的面容!

    本来还士气昂扬,预备决死一战的军心---------

    顿时似是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掌用力压下一般分析崩溃!

    那名万夫长忽然觉得眼前的跳动的熊熊火焰都是血红的,仿佛鲜血在燃烧!

    然而忽有一股洪荒猛兽般的强烈恐惧,似乎迎面一拳将数十平方米内的元人悉数击中,遂又扣住他们的喉咙,几令它们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顿时一名天神也似的大汉蓬的一声策了一匹瘦骨嶙峋的黄马生生自燃烧着的大门中撞了进来,以志在必得的方式展开了第四次突击!

    四散的火苗飞激!他轰然一拳打在了这万夫长的胸口!那万夫长大叫一声,整个人都被击飞了起来,直撞倒了身后的十余名神色惊慌的兵丁,背重重的撞到了墙上,眼睛凸出缓缓的滑了下来,眼见得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随着一名骑手带着狂喜俯身一刀砍去了这名镇守山海关的守将的头颅!正式宣告了沦陷了十余日的山海关再一次被收复!

    ---------虽然是短暂的收复.不过在元军得知讯息赶回之前,宝玉还来得及做很多事情.

    很多必须做的事情.

    首先便是破坏.

    此处乃是元军辎重的集散地,整个南线元人的近四成辎重尽积于此!

    --------破坏远远比建设来得更快捷,更方便!大量的兵器,盔甲,箭支被堆积在一起,熊熊烈焰将之渐渐吞噬,而粮草成为了这燃烧的动力!

    然后就是屠杀!屠杀所有能看见的牲口!

    最后在留给了城中居民必要的饮水后,每口水井里都被投入了剧毒!

    ……………………………………

    熊熊火光似一头凶浑的巨兽,张牙舞爪的吞没着一切够得着的东西!发出的炽烈光亮在黑夜里哪怕在数百里外也清晰可见!

    “灰飞烟灭!”

    这是两个时辰之后,一望见起火便竭力赶来的元军万夫长目睹这一切残存的景象后,脑海里下意识闪现过的第一个绝望念头!

    整个山海关似火炬一般被完全燃着了.在前线与清军对峙的元人见后院起火,人心浮动,清军自然不会放过这等绝佳时机,试探性的进攻了数次,判定了真伪以后,主动的发动了首次猛烈的猛攻!

    而宝玉之前已联络上了大罗教中人,很不甘愿的将昏迷不醒的怡亲王交给了他们以秘密方式运送回京----------大罗教在北方势力盘根错节,虽然数日前教中元气大伤,但若要偷运一个人回去倒还是举手之劳.

    安排好此事之后,宝玉又与率领那支后来加入的俘虏兵的将领商议,决定让他们向东面沈阳一线突围,而自己率领手下留下来断后以牵制敌军--------那将领怎会想到有这种好事------感激得几乎流下泪来,却也急匆匆的挥军离去!

    待他率人远去后,宝玉的面上又才浮出那种温和的微笑,淡淡下令道:

    “出关,沿来时的原路返回!我们的目标是------------尊化!”

    此令一下,连吴用也大吃一惊,他虽然隐隐猜到了宝玉利用那支俘虏兵将元人视线引开的用意,却也没想到宝玉竟然要主动出击,直奔敌人实力最盛的尊化一线!

    一干人等虽然迷惑,但念起一路上来九死一生,率领自己的这名白衣青年每一步都走得出人意表,偏偏每一步却也履险如夷!个别胆大的早将心一横:

    “管他娘的,反正老子那日在尊化战场上就该死了,如今活到现在也是利息,前些日子还在元狗那里烧杀掠抢着实快活了几日,早就捞了个够本.便是听这公子的去送死又何妨?”

    一路急进,加上又获得了充足的马匹补给,当那往援的元军头领到来之时,宝玉手下这三千精锐早已在那些被逼上了贼船的牧民指引下,沿小路行到了六十里之外.那赶来的元人万夫长得知“马匪”分成两股,有一股偃息旗鼓的急急出了城向东北面奔去,另外一股却是大声喧闹着向西南而逃,顿时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出动,追击东北那支马匪主力!只派出了少数部队向宝玉这支“疑兵”逸去的方向寻去.

    第二部第十六章

    一轮新月高悬中天.

    天地之间,壅塞着若有实质的杀伐之气!

    连月色都是清寒而决裂的!

    在这月下广漠的天地里,正有几十万人作着舍生忘死的亡命搏杀!

    在他人的意志下作着身不由己的厮杀!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来搏取着他人的性命!

    生或者死,就在这一瞬的交集里森寒的对立着!

    元军与清军已经整整胶着,激战了两日夜.

    元军胜在人多兵精,却因为后勤供应上的滞涩而牵绊!

    而清军因为未曾料到素来固若金汤的长城防线竟会被这样急剧突破!措手不及下,临时从各处抽调的兵力便有捉襟见肘之感!

    谁都在咬在牙死死顶住,谁都知道,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耐力和韧性!

    元人终究胜在人多,战争的天平缓缓向元军方面倾斜.清军的阵线开始渐渐后退,崩溃.在山冈上焦急的踱着步的木华黎再一次仔细的观望了当前的战局形式后,剽悍的脸上一缕戾气闪过,一字一句的下令道:

    “举氅!”

    木华黎的大氅与赤老温的却是不同,他的这杆大氅色泽通红,仿佛被鲜血浸染透了一般,在

    “呜呜呜”的浑厚号角声中.数千骑通体纯黑,盔上嵌有金丝的精锐骑兵自他身后激突而出!

    --------这便是他的预备队,金帐精骑!

    随着这骑兵冲击而出的,还有两千余名手持利刃,神情勇悍的士兵!这些人均是木华黎的亲卫队!这名以智谋著称,深得铁木真信重的大将,此次已是孤注一掷,下定了一举破敌的决心!

    事实上,他的心中也深深的知道,若不能尽快的将面前的这支庞大部队击溃,脱离面前这不利于骑兵发挥的丘陵地带兵临京师之下,那么一旦来自全国各地的勤王之师到达,这场整整蓄谋了三年的大计便会夭折于此!

    但是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急也急不来的!

    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才能够成功的得到!


    现在,木华黎便在全力以赴

    ----------孤注一掷!

    黑色的洪流席卷而下,滚滚的冲刺入了下方那片征战的海洋!顿时分涛逐浪的撕裂出一条血肉的长河!

    木华黎的这一击,显然正中了清军的致命之处!

    大旗断折卷涌之下,清军的颓势越发明显!

    然而,

    木华黎中军大营远处的山坡上,忽然有光芒一现!

    ---------那是一种清寒绝伦甚至完全压制了月光的锋芒!

    ---------一如跳动刀锋上闪动的凄厉光芒,甚至令人错觉它在冷冷的觊觎着自己咽喉!

    良久,才能依稀分辨出来,那其实是一个人的身影.

    一名一袭白衣的人的身影.

    这身影孤高而峭拔!

    木华黎下意识的回过了头去与之对视,却恰好看到自那白衣如雪身影的背后,有无数熊熊燃烧着的狂怒身影以雷霆万均之势奔袭而下!

    那是一匹匹燃烧着的马!

    火马!

    而在火马群奔袭而至的身后,更有一名名手持火把的矫健骑士在那白衣身影身后勒马待发!

    木华黎忽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这一幕同数十日前他击破徐达军的情景何其相似!如果一定说要找出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此时自己的主军帐中的防卫环节还要薄弱得多!几乎就是完全不设防的真空状态!

    并且,从勒马山头的那支军队身上,木华黎更能感受到一股类于金帐精骑的气势----------那种杀人无算的气势!并且前者的气势更仿佛未被萃炼过一般,充满了新锐峭拔之意!

    最可怕的却是,月下那白衣青年忽然长啸了一声.他身后军队竟然齐声呼喝:

    “赤老温已死!首级在此!”

    这几千人一齐呐喊出来,声音当真是惊天动地,更是若一个重锤一般击在了所有元军那昂扬的斗志之上!清军方面虽然不明所以,可是眼见得战场中杀出的这支不速之客显然是友非敌,更在山冈上占据了有利位置一举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士气顿时大振!

    当宝玉白衣飘飘,一马当先率着手下的那支队伍一举突入已被火马群冲突得一塌糊涂的元军腹心大营之时--------徐达干枯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自马上跌下,昏迷不醒!

    因为此时的他就好似一张绷紧了多日却突然被松弛下来的弦一般,再也抵受不住那种心力交粹的疲惫.因为在昏迷过去之前他脑海里闪现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

    “大局已定,我军必胜!”

    ………………………………………….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无论是对元军还是对清军来说.

    虽然遭逢如此巨变,但是元军毅然采取了弃车保帅之法,留下了三万人拼死殿后,主力则借此机会向北死命突围!清军忙于聚歼留下了的三万人,又要打扫战场,因此也注定今夜无眠!

    是役,清朝取得了罕有的对元军的大胜,不仅成功收复了失地,更斩敌五万余人,举国上下,尽皆欢腾.一干有功将领,均领圣旨返京述职.

    这是返回京师路上的第四天.

    火光染红了这一个个剽悍士兵的脸.

    迷惘的脸.

    他们都不知道在这能自由劫掠的大好时机,那位完全掌控了自己命运,一次又一次创造奇迹的青年将他们召集起来究竟有什么事.

    但是就算不知道,也一定要来.

    一定得来!

    因为胆敢不听公子号令的人,都付出了毕生最惨重的代价!

    残留下来的这两千余人肃立在战场边缘的一个山坳中.外间还不时有欢笑声和饮宴声传来,却分外的刻化出此处的肃穆安静.

    宝玉行上临时搭建的木台,望着台下这些将士一张张疲惫而坚韧的面孔---------正是他们陪伴着自己闯过了这段最艰难困苦的日子--------以他们的性命!他的心中忽然一阵激动,一言不发的向着面前队伍深深拜了下去!

    “兄弟们,这些日子你们受累了!”

    台下顿时大哗,但是宝玉这一拜中蕴藏的的真挚与热诚,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能分辨得出来!将士们忙也跪拜下去,一个个热泪盈眶,他们觉得自己得到了难得的尊重,也罕有的动了感情.

    良久,宝玉这才平复下自己动荡的心情,轻击掌,顿时有人鱼贯而出,为首的是一个胖胖的商贾带了七八名管账先生.宝玉在台下将士惊异的眼光下淡淡道:

    “你们追随我一道,出生入死,有好些兄弟都是死在我的军法下,但是那其实也是不得已的从权之举.”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转得高亢伤悲起来.

    “其实,从你们跟随我开始,我的心中便下了一个决心!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家的话,那么你们这些信任,支持我的兄弟,我就要让你们衣锦还乡!”

    宝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旁边那名胖商人道:

    “大战结束后,我已连夜派人请来京师最有名的典质行的东家赵老板,他将我们这一路劫掠来的战利辎重均估了估价!一共市值一百三十六万两白银!加上我们率先击破元人中军,截获的官饷四十万两,每位兄弟-------包括已经登记在册的阵亡的-------至少能得到五百两银子,光光鲜鲜的回去家里买房子买地!过一过好日子!”

    台下的一干将士顿时眼睛都发了亮!五百两银,五百两银子对于这些大部分都是迫于贫困前来参军的将领来说,在以前是一个如何难以企及的梦想啊!

    如今却被面前这位素来严苛的公子突如其来的摆放到了自己的面前!有的人甚至还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以免得以为是在做梦!

    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了吴用与那连夜赶来的京师那位郝老板了.每位领到了沉甸甸银子的士兵都难以抑制的大哭了起来,这些杀人不眨眼,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的汉子看着宝玉离去的白衣飘飘的身影纷纷自发的跪拜在地,泣不成声!

    在他们的印象中,做官的不吸兵血,拿兵粮已经是难能可贵,可是面前这位公子竟然在这巨大的利益面前,丝毫没有动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们!原来,在那严酷苛刻的背后,跳动的竟然是这样一颗伟大的高尚的心!

    有个别老成的已经回过神来,忽然回忆起了一入军营起便要记诵的那森严军规:

    “私自挪用,吞没战利品者,处以极刑!”

    宝玉此时对这些战利品的运用,又何止挪用,吞没二字可比拟的!

    这些已对宝玉心悦诚服的将士忍不住纷纷发问道:

    “公子!你成全了我们.你怎么办?”

    宝玉闻声停住脚步,回头淡淡一笑道:

    “我连那位王妃的兄弟,品级比我高上十倍的鲍大人都一刀拖来杀了,难道还怕多上一条罪名不成?”

    第二部第十七章

    宝玉述说着这等随便加在人身上便是抄家灭族惨遭杀身之祸的大事.却毫不在意得似在闲话家常一般.如此的淡定从容,实在给人以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几乎令旁边随行的忧心忡忡的吴用脱口问将出来:

    “公子,你究竟心中有何打算?”

    ---------与旁人不同,精通刑律的吴用却完全的明了,宝玉肩头上背负的是怎么样严重的罪名!尤其这是在军队中,最是讲究的赏罚分明,赏必厚赏,罚必厚罚!仅仅按照他对鲍雄所做的以下犯上,擅杀大将的过错,便足以定成死罪!更何况现在还要多加上一条滥用职权,分发数量特别巨大战利品的罪名!

    宝玉本来已上了马,他身穿白色长衫时,有一种旁人学也学不来的飘逸,但是此时勒马回首,却更杂夹了说不出的潇洒.他只是回过头来,向着四下里满面焦切的众将士微微一笑.

    ----------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

    前行的军队终于停下了行进,他们奉命驻守在了距离京师两日路程的地方,等待着已然回京的皇帝的召见.看着此役的有功之臣都一一欢天喜地的被奉召进京,自己却被冷落在一旁,宝玉却一直淡淡的,若无其事的训练着手下的士兵.

    ----------他本来身上官职不过只是一个金陵团练使罢了,具体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官职低微的游击队长,回归大营后,虽然因为指挥了那场神来之笔也似的突击受到了将领的认可与欢迎,背地里却不知被人猜测成了撞了大运.

    这样一来,宝玉麾下那支部队的战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兵权自然被人抢着接管了过去,宝玉倒安之若素,无甚异议,偏偏那些被宝玉一手带出来的这支眼高于顶的队伍,哪里肯服那强行安排来的上司的号令?

    -------最关键的是,宝玉带出来剩余的这两千人中,统计下来竟然有十余人在转战中斩杀过元人百夫长以上的将领,百余人杀敌数目超过五十!也就是说,一旦论功行赏下来,这些人身上背负着这样显赫的战功,若是稍有背景,势必一步登天,前途均难以限量!有谁愿意这时候去做这恶人得罪他们?

    再说,军中又是最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面对这些在大草原中冲进杀出,自己死人堆里爬出来,最后成功突击挽救清军败势的的骄兵悍将.寻常的队伍哪怕是将领,见了这些飞扬跋扈的家伙,也始终有气势上矮过一大头的感觉!

    因此还是只有宝玉能够约束住他们!

    与部下相反的是,宝玉待人接物之间,却始终谦和非常,沉默寡言,也不多说话.对往昔在草原上的经历也淡淡的很少提到.

    直到有一天,连大病勉强痊愈的徐达也接到圣旨,获得了觐见的资格.

    临行前他唤来了宝玉.两人在摇曳的黄错烛火下相互对望,一时间均默默无言.

    宝玉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曾经指挥过数十万雄师的名将已经完全的衰老了.

    是失败击倒了他?还是岁月不饶人?

    徐达只不过是五十开外,但是他蜡黄的面孔上,有着太多的皱纹,太多沧桑,太多的煎熬与坚韧,太多的过往辛酸!这样太多的往事岁月堆砌在面上,又怎能不觉得苍老?

    烛火浅浅吞吐.将帐篷中的空间涂抹上一层柔和的黄晕.

    灯焰一晃,忽又明亮.

    原来是徐达挑亮面前的灯火.他久久的凝望着宝玉,神情里有着赞许,惋惜,识重,坚决等等复杂交织的大量情绪.良久---------这老者终于轻咳了几声,淡淡的说:

    “明天我要走了.”

    宝玉轻轻的“哦”了一声,也不多说话.

    徐达接着轻描淡写的道:

    “见到皇上后,我将上表,请求辞去现领军中一应职务.”

    宝玉的身躯震动了一下,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了.

    “徐世叔,你大可不必这样的.”

    -----------宝玉所犯之错,俱是有目共睹的,加上他虽然在最后冲杀时候高呼赤老温已死,首级在此,事后却非能成功拿出其首级来验证,旁人只道他只是为了紊乱敌人军心.因此在这些人的眼里,宝玉的功劳不过就只指挥了那一支部队,在元人背后进行了一次突击而已.

    所以,徐达辞官背后的深意,无疑是在向朝廷施加无形的压力:

    -----------军中旧人业已渐渐老去凋去,眼见得却后继无人!宝玉于此役表现出来的军事才华任谁也抹将不去.徐达实际上已经将自己的仕途押上去了为宝玉铺路!

    徐达微笑了一下,伸出干枯的手拍了拍宝玉的肩头.

    “你青春正好,更是才华横溢,前途无限.我当为国家保留栋梁!”

    他的话声里带着郁积的愁:

    “元人虽然凶悍,但在我眼中,西面的伪蜀,这才是心腹大患!以后………或许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照这样来我,不要说我个人的荣辱得失,便是一死又何妨!”

    宝玉看着这位世伯佝偻的身影,似是实在有些忍耐不住,颞颥了几下嘴唇,偏偏又欲语又止.

    徐达进京后第二天,宝玉却又做了一件震动全军之事.

    ---------他竟然率着典韦,李逵等人,直闯中军帐,强令代理监军拿出大量空白文引,在上面一一填写上自己麾下兵士的名字籍贯,将这支一手带出来的精锐队伍纷纷遣散回乡探亲!

    好在他做了此事以后,也没有丝毫逃跑的迹象,任随胆战心惊的代理监军在营帐外加派人手监视于他,自己每天悠哉游哉,自得其乐!

    在整整拖延了一个月以后,圣旨终于姗姗来迟!

    圣旨展开的时候似乎很长很费力,但是其上却只写了一句话:

    “宣原金陵聚贤庄团练使贾宝玉及其部属带罪觐见!”

    宝玉倒也波澜不惊,只是听了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哦.比我预想的还早来了几日.”

    前来陪伴宝玉上京的还有四个人.

    -----------其中有两个算得上是旧识的熟人.

    赫然是大罗教的那两大高手:胖子游长老,魁梧而残忍的大汉申深云!另外两人虽不认识,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来的气度,风范尽展,比起这两大高手丝毫不逊!

    宝玉却还是在从容的微笑着,甚至还笑得有些暧mei----------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们的圣女呢?上次摸了摸她的脚,手感还真不错!快赶得上方云儿肌肤的嫩滑了,不过似乎比我家袭人还要略逊一筹.”

    大罗教同来的四大高手一起勃然色变,脖子上青筋暴凸出来!场面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教中圣女平日里的地位仅次与教主,尊崇无比,便是多看两眼也有严刑对待,却被宝玉拿来同金陵的青楼名妓相比!

    岂知宝玉若无其事的望着天边的浮云,有恃无恐的道:

    “你们几个笨蛋一定是想借机押解我上京,路上肆意的折辱我一番把?嘿,圣旨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是宣我和我的部属觐见!虽然是带罪!要是我们路上掉了一根头发或者是出了什么情况不能面圣,哼哼,我看皇帝猜忌大罗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正好在此事上寻出因头大做文章!你们几个,可有这个胆子?”

    被宝玉这么一说,那心机较重的胖子游长老顿时勃然色变,知道宝玉之言虽有大半是恫吓之词,但却绝非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宝玉见他神色,知道自己之言已然奏效,仰天长笑,大模大样自这愤怒得面上肌肉扭曲,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的四人身旁走将过去.对着吴用微笑道:

    “咱们走把,在这地方闷了一个月,也该去领略一下京师的名胜风光了.”

    就在宝玉话音刚落,四大长老实在心中极忿怒之时,他身旁的焦大竟霍然出手,行进间如鬼魅一般,目标竟赫然是曾经在他手上吃过大亏的游长老!

    此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只有身当其中的游长老才能深刻的感受到那庞大的压力!他只有退,也只能疾退,可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焦大那如影随行,若跗骨之蛆的佝偻阴森身影--------相反的他的疾退,更是给其余的三名长老的救援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那三人可没有忘记,旁边还有一个实力莫测高深的宝玉与雄壮若山的典韦!

    游长老在连续接下焦大的攻势后.脸色渐转苍白,接着复又涨红,最后变成紫涨,眼见得招式渐渐溃散.斜刺里却忽然飘来一抹幽柔的寒光!

    焦大微“咦”了一声,运劲于指上,食指与大拇指顿时干硬如铁,毫不犹豫的便夹了上去!

    运力一捏之下,顿时如中雷击,全身上下不禁颤了一颤,而那光芒也被“啪”的一声捏得粉碎!

    那东西竟赫然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

    这么缓得上一缓,游长老顿时得空,退入了前来接应的三大长老中,己方攻势被破,宝玉却也不着恼,轻笑道:

    “我也说大罗教里不可能只派这四个人来.你终于肯出来了吗?”

    两道白色人影飘然自左方的的营寨后面行了出来,乃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英俊,粗犷里显示出阳刚硬朗之意.而女的清丽脱俗,自有一种飘然出尘的气质.女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宝玉将杀害赵月林之事栽赃到她身上的那名“梦儿”!

    不待那女子说话,陪在她身旁的那高大英俊的剽悍男儿阴沉着脸,再不答话,挥拳便向宝玉一拳袭来,两人虽然距离三丈余,但这一拳带起的劲风竟然在空中带起极长的尖锐嘶鸣,象煞了马车以高速转过急弯的声响!

    宝玉旁边的典韦面上戾气一闪而逝!一躬身便挡在了宝玉身前,那模样象煞了一头正择人而噬的猛恶野兽!

    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在空中相互交击了一记!典韦与那男儿身体均微微一晃,面上各自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宝玉却负手洒然笑道:

    “我知道你们大罗教既然敢于前来,那么定然有必胜的把握.”

    “--------不过你们这些家伙若是敢来惹事生非!我们也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宝玉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就好似一头狡猾的狐狸.

    “到时候,你们就抬着我的尸体向皇帝交差把!”

    这一句话,正说入了大罗教中人心中最畏惧之处!他们本以为宝玉在前线虽然立下功劳,但是其犯下的多项大罪只要有一项成立,加上他们朝中有人推波助澜,定然能将他定成极刑.

    因此在他们的心目里,宝玉这个狡猾非常的家伙定然是要逃的,他们在外面整整埋伏了半月,只等他一有异动,正好借机名正言顺的铲除这个令人头痛不已的敌人!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毫无动静,顺从奉诏!

    ---------他竟然愿意乖乖入京!

    看着面前大罗教中人的脸色,宝玉哈哈大笑,率着手下扬长而去,临行前还极不规矩的在那位清丽绝伦的圣女高耸的胸脯狠狠的盯了两眼!

    面对着这个擅长给人制造麻烦,挑战人耐性的家伙,大罗教中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尤其以那剽悍青年为最,偏偏又为典韦等聚贤庄中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宁为玉碎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拿他无可奈何!

    将这群人抛在身后,一转过帐篷,宝玉脸上的浮滑之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凝肃的道:

    “马上收拾行李,在一刻钟内预备上路!”

    第二部第十八章入京

    此处距离京师本来只有两日路程,然而圣旨上却未限定宝玉必须何时抵京,宝玉便拿住此点,在其上大做文章.一路上哪怕是见到一个小小土丘,一湾脏水也要去游赏一番,几乎是走出十里,便要后退八里.

    更可恶的是,这厮行宿无时,居无定所,常常晌午见了客栈便要落脚,一干人午睡直到太阳落山方才起床,正是精神焕发,晚间却要外出游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意.

    只是苦了伴随的大罗教那几名长老,素日在教中地位崇高,起居行动中少说也有一二十人服侍,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有吃过这种苦头.偏生宝玉等人身份特殊,加上他身边随行的二十余人,尽是甘心为其效死的死士,动起手来也讨不了好,只能在嘴上骂骂,实质上的半点动作也没有.

    看得这条路宝玉整整走了四日连一半都没走到,而且还是这般昼伏夜出的活动------他们白日里倒睡饱了觉,可怜大罗教中人还要严密监督,到了第四日晚间,连为人最是老成的游长老看着大笑饮宴,烧烤猎物的宝玉一行也不由得焦躁起来.圣女忽冷冷道:

    “你们若是自乱阵脚,便是恰好中了那臭小子的奸计!可还记得我们派在怡亲王身边的弟子是如何被他算计的?”

    她的声音轻柔温婉,偏偏又杂着一分彻骨的寒.她的凤目中的瞳仁忽然转为银白,刹那间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疾晃激射而出,以至于连宝玉他们用以烤肉的篝火也应声一晃而黯成了通红的余烬!

    典韦暗自打了个寒噤暗道:

    “这小娘皮好冷,当真邪门.”

    宝玉却是若无其事,谈笑自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这圣女表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暗自心惊:

    原来她自从那日脚腕被宝玉探手抓住后,当时便觉得心中气机翻涌,隐隐有席卷全身之势.出去后被人接应后立即不顾一切就地运功进入胎息状态,任人搬动--------这也是大罗教中人为何在随后的来自白道联盟中的截击中大占下风的原因之一.

    旁人只道圣女被宝玉临行前一击,受伤较重,因此就地养伤,岂不知她却在理顺体内紊乱气息的同时,无意中借势连续翻越了两重半境界!踏入了她所修习的素女经的第十层!自她以前,修习到了十层的圣女没有一个不超过五十岁的,而她今年不过二十!

    -------------同时更要知道,另外两名圣女不过才修习到八重半境界而已!

    只是她素来就是被认为是资质最差的一个,如今却突然作出这种突破,在被确认以后.立刻被誉为百年以来最有天赋的弟子,在教中的声望大涨,各种以前从未获得荣誉,权力都接踵而至,就连身边这名教主的独子也忽然追求起她来!

    只有她内心才深深的明白,所谓的天赋,声望,赞美都是假的,只有自身的实力最是重要!事实上,自己的资质依然赶不上前面的两名师姐,一切的改变都是拜面前这从容懒散更是好色的家伙的那一抓所赐!

    --------那令得她气息紊乱的一抓!

    在那肌肤相触的刹那,她甚至能感受到眼前似幻觉出一座巍峨的皑皑雪峰直压过来!在这等几乎是自然之威的面前,她深深的感到了那时是何等渺小,何等无助!

    因此她一听到要对这个名叫贾宝玉的男子采取行动的时候,竟罕有的主动开口请缨前来.她的心中的念头再简单狠辣不过!

    --------他既然能让自己得到提升,那么一定就能让那两名师姐同样也实力大振!就算要毁,也不能假手他人,得让他毁在自己的手上!

    方才她便借说话之机,向宝玉发出了一记典籍上所载,新悟到的寒冰震击!典韦等人感受到的不过是余波,威力便已如此,岂知那男子竟然谈笑自若,不动声色的承受了下来!

    这女子暗自心惊,只道宝玉的实力也大涨,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却不知道天下万法殊途同归,她修习这素女经,层数越高越趋近于阴寒,更何况她还是借了宝玉身上那柄神兵之威作出这强力突破!自然出手后若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白白给宝玉增添功力.

    宝玉微微一笑,望向站在十余丈开外的大罗教中人,他扬起的漆黑眉毛里,分明可以令人感受到,那种隐伏的飞扬跋扈!

    “各位,夜深风大,要不要来烤烤火?”

    宝玉素来行动便是淡定从容,再配合上他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与态度,足以将一个心平气和沉稳有涵养的人气得火冒三丈.然而四下里的大罗教中人在面沉如水的圣女的严令下,还是勉力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轻声呼哨一声,有条不紊的缓缓退入了树丛阴影之后.

    待大罗教众人完全退走以后,宝玉却久久没有说话,与旁边的焦大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惊异隐忧之色-------他们竟在这功力明显大进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宝玉身上那柄合体神兵的气息!

    接下来的路程里,宝玉没有再耽搁---------既然自己的打算已被悉数看破,那么也就没有再做作的必要,更何况还是在身负圣旨的情况下!

    入了京城后,只见堂堂一国之都,无论是建筑还是行人身上,都能感受到一种泱泱的王者气派,同华丽繁盛,曲径通幽的金陵相比,京师里更多了一种井井有条的威严.

    进城后,宝玉饶有兴致的饱览着京师的风光,缓缓的前行着.到了此处,大罗教中人自然不慌不忙起来----------在他们的心目中,宝玉只要入了城,自然就是瓮中鳖,网里鱼----------只是依然在远处密切监视着宝玉一行的一举一动,只是他们看宝玉的眼神仿佛就在看着一名待决的死囚一般!

    来到这天子脚下,尤其面前横着的还是那不可测的未知命运,连典韦这等悍不畏死的猛士的呼吸中也带了些微微的喘息来--------他尚且如此,旁人的反应可想而知.惟有宝玉与焦大一个微笑从容,一个依然保持着素日里那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一行人入了驿馆,自然有随行太监前去交旨.早有陈府驻京的负责人前来接住.并送来两张大红烫金拜贴,一张乃是纳兰容若的,一张却是素不相识的署名为罗洪送来的.

    宝玉眉头微皱暗思道:

    “纳兰容若与我相识已非一日,前来不避嫌疑的拜会倒也合情合理,而这名罗洪是何方神圣,敢冒这等风险来交结自己?”

    他以探询的眼神望向持贴而来的那名家人,后者能被陈阁老看中,派在这等要处主持事务,自有过人之处,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躬身恭敬道:

    “公子却是不知,这位罗帅一直在南线上统领大军,曾经打得尚可喜,耿精忠等人落花流水,一年前方才因为年纪老迈返京述职.饶是如此,此老在军中朝中还是极有影响力.”

    宝玉忽然忆起昔日里看到的邸报,脱口而出道:

    “莫非他就是罗老虎?”

    管事笑道:

    “正是,因为此老性情暴烈,擅长硬仗,杀戮颇重,因此军中就给他取了一个老虎的外号.本名反倒被人隐没了.”

    宝玉目光闪动,沉吟道:

    “据说罗老虎与徐世伯之间颇有隔阂,看这帖子上的措辞又颇为客气,如今平白无故的他怎会来寻我?”

    管事垂手道:

    “这个……..老奴就不得而知了.”

    宝玉淡淡颔首,不再说话,只是凝目在那张请柬上,若有所思.他淡定的目光给旁边的人一种错觉,仿佛这无形的目光能够将那张厚文纸烫金请柬穿透一般.

    …………………………

    月正中天.

    月色一如既往的清寒,孤峭.

    宝玉以从容温和的微笑,落落大方的态度迅速在这群闻讯而来的贵胄子弟心目中博得了好感---------事实上,这也是纳兰容若所期望看到的.

    今天晚上纳兰为宝玉设下的接风宴上,共计邀请了京城中数十名有头有脸的皇亲贵胄.这些人与其身后的家族合起来的影响,也实在是一种不可忽略的巨大力量!更因为纳兰家族素来不参与如今京师中愈演愈烈的夺嫡之争中,所以与会的人竟几乎涵盖了京城大部分派系.宝玉能够成功取得他们的好感,也为将来在京城立足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

    这酒楼环境却甚是幽雅,看得出来主理此处的老板也是个胸中有丘壑之人,他特意将楼的四周挖空成池,挖出来的泥土却堆积在旁边形成一座小丘,它极其平缓的以一种懒惰的方式犹犹豫豫的在众人的目光里蜿蜒着,其上遍植腊梅,寒香阵阵扑鼻而来,故在此处无论是饮宴,还是谈论事情,都极是惬意.

    自然,席上众人问起最多的还是宝玉亲自指挥的那次才华横溢出的突击-------此事早已被传扬开来--------事实上只要亲身参与了那一役的将领均承认,宝玉当时无论从选取的时机,部位,地点都恰到好处,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了元军最大的打击!

    说到此话题,宝玉似乎也有些得意,顿时津津乐道起来,有几人虽然表面上也听得入了神,嘴角旁却露出了一丝不屑与安心的神色.

    酒至半酣之时,忽然门帘卷动,一缕香风卷入.纳兰浅浅微笑,宝玉却淡淡剔眉,浅尝了一口杯中暖酒.虽然是在这样热烈喧哗的宴席里,明亮烛光射在他的白衣上,却分外有一种寂静的感觉.

    当先而入的一名女子,依旧穿枣红色的云肩,黛绿趁兔白的深衣,缛裙袅袅,其实也没什么装扮,却令人分外觉得她缨络灼灿,宝珠生辉,连带身旁站的婢仆打扮的少女,虽脸容看不真切,也粘带觉似眉目皎好,沾风带香.宝玉心中“咯噔”一声,进来这女子竟是熟识,居然是花魁赛上,因为自己填出的词而败北的阮梦儿!再看她身上装束,打扮得和那日竟是别无二至!显然别有深意.

    接着又行进来五六名美艳女子,大多都在金陵的那场盛会中照过面,最后行入的丽人,云鬓刻意的散披着,眼睛似秋水一般朦胧妩媚.被灯光一映,就仿佛柔婉得似一副均柔光致的绝世名画.

    她便是京师伶人之首,

    苏小小.

    宝玉敏感的注意到,这艳压群芳的女子普一现身,在场的这些贵胄子弟顿时至少有三人显得有些局促起来,连纳兰也有些震动讶异.

    苏小小温柔的目光环视过场中男子------所有男子一时间俱生起一种“她在看我”的错觉.苏小小忽然启唇对宝玉笑道:

    “听闻公子在前方戎马征战,大破元人,贱妾心下倾慕,闻说公子在此聚会,特地带了几名姐妹前来做一回不速之客助兴,公子万勿见怪.”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起身,彬彬有礼的道:

    “苏姑娘,许久不见,你容颜清丽如昔,当真是可喜可贺.见怪二字不知从何说起?”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当先行入的阮梦儿.宝玉此时的目光,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热切.

    第二部第十九章艳宴

    宝玉看向阮梦儿的目光就仿佛是一个少男,用一种贪婪的目光在看他所渴慕得到的女子.

    ----------而且那女子身上似乎还没有穿很多衣服.

    但是他看的方式却很有些不妥.他对阮梦儿的脸只看了一眼,第二眼便是看她的胸脯,第三眼便看她的小腹.他的眼神却很是坦然,仿佛他这很无礼的举动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一般.

    饶是阮梦儿身在风尘,却也对宝玉这样的目光很有些吃不消,面上泛出隐约的红晕.看上去更有几分诱人的艳丽.

    在场的那些子弟,有几人顿时微微皱眉,对宝玉的印象大打了几分折扣.宝玉却顿时觉得,因为苏小小那几句话带来的压力被消去了大半!

    --------这女子一上来,便巧妙的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将旁人的嫉妒之意引向自己的身上!看样子她和纳兰的关系还颇为密切,又不能直接开罪!

    无奈之下,宝玉只得拣上了阮梦儿以表明立场.既然第一步已经做了出来,宝玉索性放得更开了,也不去看旁人的反映,只盯着有些羞腼慌乱的阮梦儿微笑道:

    “阮姑娘不计前嫌,居然也为贾某接风,如此好意,宝玉自然领会得.”

    说着竟然去携她的手,阮梦儿微微一惊,手略有缩意,但终究还是任宝玉将自己的柔荑握住,低头羞涩道:

    “贱妾……贱妾只是被苏姐姐拉来一道的,公子请自重.”

    说着便欲挣脱,却不料宝玉似乎意料到了她的意图,预先便手上一加力,阮梦儿顿时一个踉跄,跌入了他的怀中.玉人在抱,宝玉哈哈一笑,,就搂着她回到了椅上.见阮梦儿星眸半闭,双颊晕红,半倚在宝玉的怀中,欲加推挡,偏偏又似是气力不胜,丰隆挺翘的胸脯微微起伏.

    旁人未料宝玉竟然如此胆大急色,均有些目瞪口呆,一大半浪荡的则将宝玉引为同道中人.眼光则色迷迷的在那几位跟随进来的红牌姑娘身上放肆的巡视起来.

    苏小小一怔,似乎也未想到宝玉这一手连消带打,来得巧妙至极,只是连带上了陪自己同来的阮梦儿也受累,这该如何是好?宝玉此时已埋首在阮梦儿雪白的颈胸前,肆意的亲吻,吮吸着,双手更是极不规矩的滑入了她的衣内,虽然天气寒冷,为了御寒.衣物穿得甚多,宝玉的双手却如鱼一般游行无阻.

    眼见得阮梦儿的衣衫中,那双魔手不住四处滑动,起伏,这种致命的诱惑,甚至比脱guang了她的衣衫还要来得直接而透彻.接着,宝玉全然不顾旁边众目睽睽的瞪视.一只手依然在她的胸前揉捏,另外一只手却直接向下进犯.

    阮梦儿此时虽然觉得浑身酥软,娇喘连连,正是意乱情迷之时,发觉了宝玉这等大胆妄为的举动,也忍不住颤声道:

    “不,啊!不要啊……….我,我不行的!别在这里!”

    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尖声颤抖着叫将出来,分明是在求饶妥协了.却不知宝玉也整整有数月未碰过女人,阮梦儿长相虽非绝色,身材却是丰盈惹火至极,宝玉这等上下其手,碰碰触触,心下也早动了绮念.阮梦儿这几句话看来虽然是求饶,实质上若火上浇油一般.哪里肯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

    宝玉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道:

    “好,我放开你.”

    他嘴上虽然这般说,双臂却将阮梦儿紧紧环住,面颊贴在她丰隆的双峰之上,贪婪的呼吸着这源自女体的香气.双手却正好探入了阮梦儿下身的裙杉里,哪怕是隔着布料也看得出来,他双手的动作越发剧烈.

    阮梦儿满面潮红,紧紧咬着下唇双目紧闭,似乎知道今日已经难以身免,强自忍耐着.苏小小双眉紧蹙,显然未料到居然会出现这等尴尬局面,欲待出言劝阻-------看宝玉那模样哪里是听得住劝的.欲待拂袖而去,但将陪自己同来的阮梦儿就此弃入狼窝实在又于理不通.

    列席的那些世家子弟有个别老成的已经微微皱眉,面色不悦的起身行了出去.连纳兰也欲言又止,面色不豫的摇了摇头,起身离席.留下来的却都是将宝玉当作同道中人,见他如此放浪形骸,大生知己之意.看得心痒难奈,干脆有样学样,起身揽过身边服侍的稍有姿色的婢女上下其手,口里却在调戏同来的几名京师名妓起来.

    阮梦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只见宝玉已经将她那修长而丰满的双腿分开,强令她跨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自己则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显然方才那一刹那,两人已进入了最紧密的结合状态.宝玉的双手大力四处揉捏,而唇也在不住阮梦儿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连连亲吻吮吸着.阮梦儿身体不住剧烈的颤抖,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又似在哀怨的哭泣,又似在柔媚的呻吟--------这几乎是强烈的催化剂一般.

    旁边的另外一名随苏小小同来的名伶终于忍耐不住,寒声道:

    “贾公子请自重!梦儿虽出身青楼,却是言名卖艺不卖身的,公子这般强迫,勿要逼迫奴家去京侥兆鸣冤!”

    她这话说得极重,实在令旁边那干蠢蠢欲动的贵族子弟心中一凛.宝玉望了望那女子,只见她一双弯弯的眉毛高高上翘,秋水也似的眸子里尽是冷厉的寒意,也是大有姿色.顿时晒然一笑,下身用力顶了几下,弄得阮梦儿又是几声尖叫,这才懒懒的道:

    “要告的话请便,老子杀了王妃的亲戚,私分了战利品,更放纵了士兵!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在等候皇上圣裁.我也不在乎多加一条罪名,嘿,不过说起来,你要告我,还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宝玉嘴角旁边泛起一抹刻薄的微笑.

    “既然如此,索性让你告得名正言顺些.”

    “典韦!”

    最后一声却是提高了音调.典韦立刻在外躬身应和.他体格雄壮非常,一进来顶天立地的站着,仿佛整个宽敞的房间都为之狭窄了起来!

    宝玉邪笑着向那名脸上已经开始变色的冷寒女子努努嘴:

    “这女人说要告我调戏民女,你索性让她告得理直气壮些!”

    典韦似乎也未遇到这种事,尚未明白宝玉之意,手下却丝毫不慢,一把便拿住了那女子的肩膀反扭了过来.那可怜女子一声惊叫,接着却死死咬住下唇,双目中泫然若泣,以一种怨毒的眼光看着宝玉.

    看着典韦有些迷惘以请示下一步的眼光,宝玉笑着问了问旁边一名看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名唤载沣的贵族子弟.

    “兄弟,这妞儿叫啥名字?似乎很傲的样子.”

    载沣笑道:

    “她叫韩千雪,是真真楼的头牌姑娘,拜了九门提督作义女,素里里架子大得很.”

    “哦……..架子很大.这才够味道”

    宝玉微微颔首,淡淡吩咐道:

    “典韦,去把她用了,赶明儿叫人送五千银子去那个什么真真楼作开苞费.”

    韩千雪本以为能借自己义父的名头能吓住这个狂妄的公子哥儿,岂知他听了后更加变本加厉!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哭叫道:

    “姓贾的!你敢!”

    宝玉皱了皱眉,只是挥了挥手,便又将注意力投射到怀中已经酥软得似一团棉花的阮梦儿身上.这可怜的女子已被他弄得几乎成了半昏迷状态,若一堆软泥一般任他为所欲为.宝玉怀抱佳人,浅酌小饮,当真是两大yu望一起发泄,惬意至极,事实上,两人直到现在目前还一直处于最紧密的结合中.

    隔壁却传来了韩千雪的哭叫和明显被压抑过的痛呼声,对于宝玉的交代,典韦等人向来都是一定贯彻到底的---------更何况是zhan有韩千雪这等冷冰冰的最能激起男子yu望的女人?

    耳听着隔壁房中传来的极能刺激起男子黑暗yu望的那种微弱痛苦呻吟声,与席的几名公子哥儿终于也忍耐不住,也将身旁陪伴的使女就地推dao,大力发泄起来.

    一时间,这个酒楼的雅间里尽是男女之间的翻云覆雨之声.已伴着纳兰等人行到酒楼门口的苏小小停住脚步,俏煞的脸上有一丝愤恨之色一闪而逝.表面上却还是略带矜持的谢绝了纳兰等贵胄公子彬彬有礼的送她回去的好意.

    ………………………

    外面有微雨.

    或许是微雪.

    洒在人的脸上麻麻痒痒的.

    苏小小回到了她的居处,她卸着妆----------女人在这些事上面,总是比男人麻烦许多.端坐镜前的她恬然安详的模样自琉璃八角的灯色里看去,像是一个自工笔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她身上的衣饰酥色绣遍,妥帖几乎得令人浑忘了一切,只沉醉于她以肢体语言勾勒出来的这场迷梦中.

    然而她卸妆的手忽然停留/僵在了空中.

    因为她忽然看见了几上本来热气腾腾的茶竟忽然化成了冰!

    一层浅而薄的冰!

    苏小小的面色凝重起来.也不见她如何举手投足,纤纤玉指便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眼花缭乱的划出了数十个奇幻莫测的符号.

    烛火暗淡下来.

    沙沙的响着!

    苏小小却遽然若遭大力冲击!面色惨白,吐出一口鲜血!

    -----------那血中赫然有着一点点晶莹的冰粒.

    这女子面上露出不甘愤恨之色,却又一闪而逝!整个人都如云一般的委顿到了地板上,颤声道:

    “小小不知道原来是师妹大驾光临,怠慢之处,请师妹万勿见怪.”

    一个清寒若冰的声音仿佛撕裂空气一般冷冷传来:

    “我早已经说过,未得我的允可,任何人都不得去招惹贾宝玉!你为何要明知故犯!”

    从富丽堂皇的帷幕外缓缓现出一个浑身素净的清丽女子,虽然她也是美到了极处,但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却是让人凛然不可侵犯的那种神圣!连一直陪同在她身旁的那名对她神色亲密,剽悍高大男子,也似乎为那股气势所迫,与她的距离拉开了数尺!

    来人正是武功忽然突飞猛进的第三圣女.

    宝玉口中的

    ---------梦儿.

    ---------柳梦.

    苏小小见了她的声势,眼中一丝交杂了,畏惧,嫉妒,艳羡的神色一闪而逝.口中畏惧道:

    “先恭喜师妹已突破了素女经十层境界………今日去酒楼之事,实乃纳兰公子大力邀请,我实在不知晓宝玉在那处.”

    旁边那剽悍高大的英俊男子也出言沉声道:

    “师妹,小小似乎也有苦衷,教中安排她这身份,自然有些事身不由己.想来也不是有意而为之.是否可以原谅一次?”

    柳梦目光连闪,她知道教主此次任命她为京师一带的主脑人物实乃迫于教中压力,而其子这般跟随,一方面固然为了追求自己,一方面想来更是要起监视作用.以免自己趁此时大权在握之时,借机报复,创伤教中元气.

    这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一头秀美的长发顿时无风自动.激扬飞散.苏小小心中一惊,浑身都紧绷了.不料柳梦忽然轻笑道:

    “纳兰邀请?究竟是谁请谁,你我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你对上了贾宝玉这等阴险狡诈的无赖,想来也讨不了什么好去.你身边的那个最得力的亲信韩千雪呢?”

    提到贾宝玉三个字,在场的这三个人都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因为宝玉这个人,很给他们一种摸不透的感觉.仿佛是各种矛盾的综合体!

    唯一能确定的是-----------

    这个人绝对不肯吃亏的!

    场中寂静了半晌,柳梦冷笑道:

    “若你手下韩千雪敢为了保护贞操显露武功,泄露教中机密,哼哼,到时候我来杀你,只怕没人敢来说我的不是了吧?”

    第二部第二十章赛竞

    雪分外的大,也分外的白。天上的雪云仿佛也眷恋着这里一般,就这样定在了天上,将携着的雪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灯火通明的京城中,连寻常惯嗅的炊烟味道几乎都是热切而喜庆的。普脱大难的家家户户均细细体味着这祥和而安宁的妙处。

    ----------若不是经历前些日子元军破关之威胁,人们那能领略到这种劫后余生的额外欢愉?

    而宝玉已经整整被滞留在了京城二十日.

    仿佛已经被皇帝遗忘了的他,每日里依然挂着那从容恬淡的笑容.依然肆无忌惮的京师里四处游耍----------准确的说来是惹事生非.这二十天里,宝玉率手下人一共在京城里斗殴了一十七场,两日前更为了示威,再度找上真真楼,丢下五千两银子,派典韦上去再将这京城头牌清倌人睡了一次!

    然而却无人出来管辖于他.

    是真的没有?

    还是在隐忍着作一次大的爆发?

    一切看来都是那么的平静,可是随着徐达因为抗言直辨,咳血晕厥在金脔殿上之后,朝野震动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平静下隐伏着怎样的暗流窜动!

    唯一无动于衷的,却是引起这汹涌暗流的人.

    贾宝玉.

    比如,眼见得这只怕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落将下来.他便在一处不大有名的产业里中宴请入京以来结交的一群纨绔子弟.令人称奇的是,素来洁身自好,沉稳老练的纳兰居然也肯前来赴宴.

    此处青楼虽然规模颇小,前后四进精致雕花红厢房屋,倒也算得上是别具一格.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宝玉那晚与这几名公子哥儿在酒楼当众强行宣淫的丑事已经被传遍京城,可是今日与席的京城名伶反倒越发多了,她们却是抱着各种不同目的而来的-----------

    有的是好奇,她们混迹风尘,什么名节贞操本来就看得极淡.急于一睹这个据说才华与纳兰公子仿佛的贾宝玉的真容.

    有的是为了钱,除了苏小小等别有用心的人是主动涉足其间之外,其余的青楼女子哪个不是为了钱来的?宝玉浪荡虽然搞得满城均知,他出手阔绰,绝不小气也是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例如绯闻女主角阮梦儿第二日便收到了宝玉的六千两银票,而真真楼的老鸨更是因为韩千雪两次被侵犯的关系,入帐一万两,人前哭丧着脸,人后却笑得饭都多吃了几碗.以至于人人都传说宝玉在将战利品军饷分发给部下的时候,自己也大捞了一笔.

    有的则是为了才,当下青楼中传唱的主流依然是骚人墨客谱写的曲词.宝玉在派人去给阮梦儿送去银票的同时,还附带了两首新词.那日阮梦儿虽然受了些委屈,可是一来有钱可拿,二来就凭借那两首新词,这几日便因为有了新词传唱,香闺几乎是门庭若市!一些本来排名在阮梦儿之下的女子自然不服气,自信容颜美貌不输于她的便主动前来,心想若能引诱到宝玉,哪怕是被他折腾一番受些羞辱,能得两首新词也是好的.

    此处本乃陈府产业,本是酒楼,老板见来了这么多人,也知道此乃难得的扬名机会,忙敞开中门,临时打通了两间敞厅做成一个大的宴厅,布置间也颇费心力.宝玉却也特别,命老板寻了几张长条大桌子拼在中央.其上列有各种火锅,精致美点,琳琅菜肴与空白干净盘子.桌子下熊熊的置了五个兽碳大火盆,一室皆春.周围却甚是宽敞,留出好大一块地方,四面贴近墙壁处才设了椅,小几.地上布了一层极厚的红绒地毯,周围十余个花瓶里皆插的新色腊梅,寒香扑鼻.更有七八名训练有素的仆佣垂手伺立,默不作声.

    宝玉宴请的客人来了后,一个个对这种布置均大感新奇.按照安排围成圈坐了.学着宝玉的样子拿了个空白盘子,将自己喜欢的食物等盛放其中,携回座上取用品尝.这些人素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一尝试之下,大感有趣.

    此时宝玉又微笑着撩起门帘,将一众名妓请将进来,顿时屋子里活香活色,莺莺燕燕之声络绎不绝.在这样一个美食与美人交错的环境下,身边怀中都有女人,眼中清澈无比,还能保持风度的只有两个人.

    纳兰

    宝玉.

    苏小小庸懒的靠在纳兰的肩头,自有一种美人的别样的不经意风情.

    宝玉的怀中却还是若猫一般腻在他怀中的阮梦儿.

    ----------此时的看到阮梦儿媚态的男人,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样东西.

    ---------床

    宝玉微笑点点头,向着纳兰举杯,两人对饮,面上都挂着一般的从容微笑.苏小小忽然发现,对面那个脸上随时都挂着可恶微笑的男人,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风度翩翩竟丝毫不逊色于身边的第一才子纳兰容若!

    自从那日被忽然功力大进的柳梦压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之后.苏小小痛定思痛,便开始寻觅这个一向不如自己的师妹突变的原因!

    最后----------目标被锁定在金陵!因为柳梦在实力突飞猛进之前,便被派去金陵主持浸透贾府的工作.而在金陵她与这名贾宝玉作正面一战,详细情况乃是教中机密,不得而知,但她却是进入了胎息状态着被抬将回来的.醒来后她的武功便大进!

    也因为此,贾宝玉被列为教中的第一等大敌!

    然而宝玉却在北面战事中屡出奇兵,更将拯救怡亲王这等奇功拱手让给大罗教------虽说宝玉此举实乃迫不得已,然而却不得不能让大罗教高层对其人的行事作风,利用价值重新估量.

    同时再联系到柳梦那种种将宝玉视为禁脔一般,不允许他人接触的作法,苏小小也是绝顶聪明之人,顿时将目光投注到了这一切事件的关键人物-------

    贾宝玉的身上!

    苏小小目光闪动,她越看越觉得宝玉这个看似纨绔子弟的人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矛盾与秘密!你说他好色,眼神却清澈得像个孩子;你说他精明,偏偏他杀皇亲,散军饷,做的都是冒天下之大不讳的杀头傻事;你说他实力超群,可是在他举止里感受不到一点高手的感觉.似乎出手的都是手下,他只是在其中起一个主导的作用.

    但是正是因为这许多的错综复杂,难以确定,更加坚定了苏小小的判断!

    ----------要知道,能够在大罗教那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情报网里保持这种神秘,这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能耐!

    她甚至以女性的直觉敏锐的捕捉到了,柳梦能力突然增强的关键,多半就在面前这个男子身上!即或不是宝玉直接所为,也定然与他大有关联!

    在一群穿花蝴蝶也似的舞姬的起舞里,宝玉很优雅的托着空盘子,风度翩翩的走到了大桌旁夹取菜肴.他正拿起一双银筷准备夹菜,旁边忽然一阵清雅的香风传来.

    宝玉身体微微僵硬了刹那,顿时恢复了正常,微笑道:

    “原来小小姑娘也喜欢这道肝胆相照?”

    苏小小美目流转,她鬓旁别的一朵珠花在灯光反射下,蒙出一片疑真似幻的七色异彩.更是烘衬得她的笑意分外柔艳,秀颌也分外的显得小巧玉润.令人无由的生出一种怜惜的冲动.苏小小掠了掠发,柔媚的笑道:

    “这菜的名字倒也别致,很有男儿的阳刚之气.”

    宝玉洒然笑道:

    “此道干碟美味乃是将一叶猪肝连胆洗净,放去半个胆的苦汁,另一半让它渗入猪肝。然后风干,切成大片,蒸熟,再改刀切小片,供吃。因此这种入口苦、回味甘的独特滋味的猪肝,唤作肝胆相照.”

    苏小小的一双凤目很风情的斜睐着宝玉,嫣然一笑道:

    “贱妾孤陋寡闻,说来惭愧,只是尝来觉得美味,居然还不知道这小小一片东西里藏着这许多典故.”

    在场的男子看苏小小在说话的时候,用白白尖尖的纤指轻轻掠了掠柔顺乌黑的长发,而略偏的左颊染着灯色,这绝美的姿容迅即在在场所有的男子的心坎中无声的撞击了一下.

    宝玉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只是侧身将来到自己身旁,神情颇有些幽怨的阮梦儿拉入了怀中.这才从容道:

    “既然如此,小小姑娘不妨再尝尝这味干碟?”

    宝玉眉目本就俊秀,如今温柔含笑,更能诱惑异性源自心底的那缕情愫.他这般一说,场中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碟红中带黄,炸得酥透的干片去,略有不同的是,女子的目光大多都神色复杂的先望向他怀中的阮梦儿,再看向宝玉的脸,最后才落到那碟切片之上.

    苏小小眼波流动,仿佛是一个不真实的梦一般.启唇轻笑道:

    “不知公子推荐的这道菜又有个什么别具一格的名字?”

    纳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到了苏小小身旁,尝了一片,接口笑道:

    “不错!入口即散,回味悠长,更有一种奇异的香味,莫非便是常听人说起的那道柔肠百结?”

    宝玉微笑道:

    “纳兰兄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便是取上好鹅肠,仔细洗净后,浸泡在特制的卤料中数日,再将之取出,内中填塞剁细的小羊背脊精肉,鲤鱼鱼腹肉,取其鲜味入油锅中炸制而成.因为油炸后表面呈现出一种金黄色的褶皱,故名为柔肠百结.食用之时若是蘸取爰荽,椒末等,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听他这般说来,旁人果见此盘旁边还放了一个不甚起眼的小碟,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黄色粉末,方才均不知其为何用途,听宝玉这般说来,便是用以蘸取之用了.

    听得宝玉的介绍,这两道菜前顿时门庭若市,不过片刻便一扫而空,有的还顾忌着世家子弟风度矜持着,等到起身时候,桌上便已只剩了两个空荡荡的雪白盘子,与宝玉关系早已混得甚是密切的载沣怀中佳人也想要吃,他出手晚了些,自觉在佳人面前丢了脸面,忍不住半笑半骂道:

    “我说贾二,你这厮也太过扣门了吧?嘿嘿,嘴里说得天花乱坠,将哥几个的胃口吊将起来刚想尝尝你们江南的这新鲜玩意儿,喝,转眼就没了,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这十余日来,宝玉与这些悠闲度日,与这些无所事事的贵胄子弟早已相处得若多年知交一般,见载沣开了这个头,顿时随着起哄起来.

    宝玉见状,心中暗笑-----他早已预料到有这种情况的出来,表面却是苦笑着无奈道:

    “各位,我贾二可是那种小气之人?实在是因为这两道菜料理起来,无论是原料取材,制作工序上都颇费周折,而我这性子又是力求尽善尽美--------要我拿那种粗制滥造的来糊弄好朋友,那真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听他的话说得在情在理,又甚是诚恳,也无甚话说得,只是心中对那两道菜的向往不禁又强上了几分,又想到今日列席的人吃过的自然要回去夸耀,以后闲谈时候又多了摆谱的资本,自己偏生与其失之交臂,一股强烈的懊恼更是不觉涌上心头来.

    ;



第九至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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