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扰扰嚷嚷的长街,风里微摇的老树扫动枝叶。
外面传来的喧嚣声里,埋头作画的身影搁去毛笔,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面前的画幅,陆良生将其举起展开,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袖里掐出指决点去画幅,哗的一声扬开,抛去夜空。
“起画!”
夜空招展抚动的画卷绽射法光,画上勾勒房屋对应去的方位鳞次栉比展开,渐渐有了人声。
书生探去一指,将画幅定格在夜空,隐了下去。随即,看了看巷口那边,微微蹙眉:“师父这是出去做什么?怎么还没回来。”
“肯定是看到街上有什么好吃的,走不动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道人扎完手里一个纸人,放去桌上一堆纸扎里,跟着抬脸看了看那边,“就跟本道见到美人一般哎哎,话不听完,你又准备哪儿去?”
陆良生套上画笔走去长街,笑了声朝背后的道人抬手挥了一下:“四处走走,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缮一番。”
“由得你!”
道人抬了下手,口中‘切’一声,目光落去桌上一大堆纸扎小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还是拿起毛笔,沾了朱砂写下一个个他还记得的名讳,将关去入口的事给抛去了脑后。
此时,无意踏入这里的姐妹俩坐在客栈房间里,推开窗棂,看着一栋栋仿古的建筑,黑夜里挂满通红的灯笼,照着街道来来往往会友访亲的身影往来,一时间两人都陷入震撼里。
想不透这‘古代小镇’到底有多大,得花多少钱来打造,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群演’
“雯雯,你在房里待会儿,姐姐下去看看周围。”
柳青月毕竟是z6部门出身,对于这样的环境,先前的警惕再次泛起,不理会小姑娘鼓起的两颊,走去行李箱,从里面一侧翻出一抹金属光泽的东西,悄悄塞进袖里,又叮嘱了两句,拉开房门,踩着木板的吱嘎吱嘎声下了楼梯,看了眼那边柜台笑眯眯的掌柜,皱着秀眉走去外面街道。
周围人仿佛看她像空气一般,各自结伴说笑擦肩过去,女子凑近一人,开口询问,被问及的路人一脸微笑,与她说了些有关无关的话便走掉了。
“有问题”
‘咔’
思索间,陡然一声快门的声响在这片嘈杂里,显得格外清晰,柳青月转过头,就见一个微胖的青年拿着手机四下拍照,转眼跑去别处,之前就是因为跟着对方才来的这里,眼下再见,柳青月自然要拉着对方问个清楚,追去一阵,人群攒动间,绕开前面过来的几道身影,哪里还有刚刚那人的影子。
‘这人肯定与这里有关’
女子带着不是很肯定的思绪,记着周围道路,渐渐朝更远的其他街坊前行,头顶一串串灯笼悬挂,交织长街上方,恍如走在灯笼铺砌的一片星河之下。
城中几近还原当时长安原貌,此时各条街道都颇为热闹,显得拥挤,一身现代服饰的女子走在当中,根本不起眼,高高低低的楼舍,飘在街沿的旗幡,绣出酒肆、茶肆的名字,文人雅客轻声细语说着年节的话语,做出诗题朗诵一番,偶尔也能见官府的衙役,挎着兵器结队巡逻过去,打量过往的行人,也有人随手拿了摊贩的小吃塞进嘴里,扬长而去。
相邻的几条街上,一袭青衫云纹白袍,做书生打扮的青年,负着双袖走过这片长街,目光扫过街道角落,发现有遗漏的细节,随手拿出笔来,隔空写写画画一番,将窟窿补上。
走过繁华的长街,喧嚣渐渐落去了身后,长长的青砖院墙爬上了青苔,苍松老树伸着枝丫探到街上,陆良生行进的脚步缓缓停下,前方高高的府邸大门,也挂着两盏红红的灯笼,洋溢着年节的气氛。
漆红的大门上,门匾有着金描写有‘闵府’二字,原本要过去的陆良生站定了脚步,望着这二字,忽然沉默下来。
下意识的抬脚,举步走上石阶,伸手按去门扇,‘吱’的呻吟声里,推门走进里面,门房老头拿着扫帚垫着脚扫去屋檐角落的蛛网,径直过去的风水壁前,府中管事吵吵嚷嚷,呵斥过往的丫鬟仆人,指使着他们打扫府内、搬运盆栽。
呵呵呵
清脆仿如银铃的轻笑从一侧月牙门传来,陆良生望去,那边一个身段窈窕,拖着长裙的女子,手里捏着一支梅花枝,坐在月牙门里,陪着须发斑白的老人,与对面另一个老人说笑。
两个老人都是陆良生认识的。
一个恩师叔骅公,一个尚书闵常文,至于一旁吹起片片花斑飞舞的女子,书生抿着嘴唇,眼里蕴着歉意。
‘月柔’
他轻喃一声女子的名字,月牙门里,坐在石凳上的闵月柔像是看到了他一般,挥起那支梅花,笑的很甜。
夜风轻柔的抚过侧院,院中老树轻摇,摇曳的灯火里,树影幢幢,仿如人的记忆在眼前浮现。
“我叫闵月柔,自然是认得你,以前父亲做县令时,我还偷偷看过你几次。”
“陆公子,你真是修道中人?”
“那修道中人,能娶妻成家吗?!”
陆良生望着洋溢笑脸的女子,犹如回到那间灯火昏暗的房里,闻到了浓郁的草药味。
榻上的妇人,脸上爬满了皱纹,温柔的嗓音变得嘶哑,枯瘦如柴的躺在那里。
“你是他儿子吧外面那些人找来骗老身的。”
“陆公子你还是那么年轻妾身却已经老了。”
“谢谢谢你遣来陆元陪着妾身”
“从没有怨过也不曾后悔”
陆良生站在院门口,双脚再也没有走下石阶,一动不动,耳中回荡的,都是那位发髻斑白的妇人虚弱的声音。
“请问你是活人吗?”
轻柔、试探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来,沉在思绪里的书生缓缓睁开眼睛,转身偏头望去外面,一个穿着风衣,踩着长靴的女子警惕的站着,见到身影转过来,看到男子面容,顿时愣了一下。
似乎在哪里见过,连忙又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良生看着一身现代服饰的女子,大抵明白是误入进来这里的,面上有着柔和。
“在这里等一个人就是不知,她还会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