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高慕寒喉咙发干,他从未怀疑过有一天两个人会再度相见,可只是没有预料到,这种久别之后的重逢,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夜晚。
两个人远远地相视,中间似是隔了千山万水,互相之间都看不真切了。
高慕寒觉得自己的眼睛热辣辣的,不知道是见到曾经的心上人,有些感动,还是瞳仁充血太久有点承受不住负荷。
她真的很美,比那年分别的时候更美得多了,如今的她已经褪去了青涩,整个人就像一只成熟的蜜桃般美好和诱人,高慕寒望着她,既欢喜又卑怯。
人家已经是名动天下的花魁了,你怎么还能怀揣年少时的幻想看着她呢?
他有点慌张地抹去脸颊的血迹,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狼狈相,他不想丢了面子。
当年他和冰云在一起被人相提并论的时候,冰云是个不知世道艰难的弱女子,而他是才情兼备的美少年,虽然干过飞贼和采花客,但性情还算纯良。
只是物是人非,这阴险的世道让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双手沾满了血,他已经永远没法干干净净地站在阳光底下了。
一个不干净的人,怎么敢去拥抱年少纯洁的梦?
“高兄……我以为,当年你的罪名是按察司罗织的。”姚冰云这时候说的话,不像是从名满天下的花魁口中说出,更像是天真的少女。
“是啊,是我。他们没有人冤枉过我,人是我杀的,只是他们都该死罢了。”高慕寒把软剑收回腰间,面部无悲无喜,像跟个陌生人说话,“冰云姑娘真是出落得越发惊人了,高某不太敢认了。”
“高兄此言……何苦这样刻薄?”
说了几句话,高慕寒反而不那样担心了,“高某口舌一向没有顾忌,惹冰云姑娘不悦,告辞了。”
“慢!”姚冰云拍了拍手,惊鸿馆的女侍从们缓缓把高慕寒围了起来。“高兄今日在我这里伤了杜府的公子,冰云若是这样任你离开,怕是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高慕寒眼眉低垂,“没想到,看起来疏于防备的妓馆里,还隐藏着这股力量,冰云姑娘,确实是远胜当年了。”
女侍们从裙子底下拔出短刀,打量着高慕寒,跃跃欲试。高慕寒疾走如狐,并不拔刀,女侍们狂蜂般扑向他,他便徒手夺刀,反手用刀背打在她们的脖颈处,一击即走,整个惊鸿馆里都是衣衫摩擦的沙沙声和女侍们吃痛的闷哼声。
高慕寒最后一击以掌为刀,猛地切在女侍的后颈,把晕过去的女侍丢在地上,遥视高台上的女子。姚冰云轻轻地叹息,摆了摆手,“冰云尽了力,只是凭小女子这等微薄的本事,还不足以留下凶徒,诸位公子见谅。”
高慕寒微微欠身,倒退着出了惊鸿馆的大门,红得发亮的双眼在夜色里慢慢隐去,只剩下一片深远的黑暗,再也看不到他的踪迹。
李封琊见到了何晓带回来的羽族少女,以他的见识也觉得惊异,传言不虚,每一个羽族少女都值得一个王妃的头衔,即使她还年纪尚浅。
何晓像是有心在赵婉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魅力,像是展现某种瑰宝一样,把秋琳介绍给了赵婉和锦怜。
“何晓你这手段现在是愈发厉害了,只是见过一面的姑娘,就能带到家里来,小女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赵婉不咸不淡地说着风凉话,嘴角恨不得撇到天上去,锦怜也斜着眼睛看他,心里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本公子请朋友回家小住,这是本公子自己的事情,有什么不妥?且不论你们现在赖在我家里,还对我的客人挑三捡四的,你们让李兄来评评理,这样做真的好吗?”何晓道。
“我们小姐可没空担心您,您还是想想这件事用不用和苏小姐交待吧。”锦怜故意用这话来挤兑他,何晓梗着脖子说不出话。
“你们在聊什么?好生热闹。”
说曹操曹操到,前来拜访的正是苏雪瑶,锦怜一语成谶,暗自偏过头去吐了吐舌头,却和李封琊对视了一眼。李封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深意的笑,看得锦怜脸上直发烧。
“你来做什么?!”赵婉心里对她还有怨气,没好气地问。
“姐姐。”苏雪瑶微微弯腿屈身行礼,“那日在江畔是浣儿做得过分了,浣儿年纪浅不懂事,雪瑶已经责罚过她,还望姐姐看在雪瑶薄面,不要记怪于她。”
何晓看她站在门口,伸手托住了她,让进房间里,“雪瑶妹妹,我们平辈之间不用这么多繁文缛节的,赵婉她是个直性子,你不用跟她多说话,快进来。”
“何晓啊何晓,你可真是天生的和事佬啊!我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倒替我做主了?”赵婉看苏雪瑶主动道歉,不好意思继续纠缠,索性把火都发在了何晓身上。
“赵小姐,何公子是出于好意,况且当日之事,全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士族子弟挑起来的,你若真要记恨,就记恨那个人吧。”李封琊也劝慰道。
“就是就是,你听李兄说的,简直就是肺腑之言啊!你有什么怨气都记在元镇头上吧,反正没人喜欢他。”何晓附和道。
苏雪瑶眼睛一亮,悄悄打量着一袭黑衣的李封琊。她记得那日在江畔就是这个消瘦的男子把一干贵公子通通教训了一顿。
“这位哥哥是……?”苏雪瑶问。
何晓把李封琊推出来,“这位是李兄,李封琊,赵大人的私家护卫。”
“原来是李公子,雪瑶失礼了,见过李哥哥。”苏雪瑶施礼道。
“不敢当。在下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并不是什么公子,苏小姐太客气了。”李封琊道。
“李哥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怎会是普通的武人呢?雪瑶看得出来,李哥哥的功夫还在何家哥哥之上,不是吗?”
何晓站在一边,听到这句话,白了李封琊一眼,“雪瑶,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喔,现在江夏城里都在传言刺客四起,连何伯伯和赵伯伯都险些被人刺杀,我父亲今日略备薄礼到府上来探望二位伯伯,雪瑶跟着过来,也是看看赵姐姐。”苏雪瑶说。
“赵大人和何将军被刺的事情,已经在江夏传得沸沸扬扬了吗?”李封琊问。
“是啊是啊!”苏雪瑶道,“你们……是不是好久没有去过外面了?现在满城都是这样的传言诶,恐怕都已经惊动国主了。”
“苏大人今天到本府,如今新掌内务司,不会有很多事情要做吗?”何律西端起茶杯,苏通和赵畴分别坐在下首两侧。
苏通年纪较何律西要年轻不少,他露出谨慎的笑容,“赵大人在任多年,兢兢业业,内务司一应事物运作顺利,下官是坐享其成了。听闻最近城中不太平,二位大人都遭奸人刺杀,现在想来,下官真为两位大人后怕啊!”
赵畴咳了一声,“多谢苏大人的好意,此事还多亏了何大将军出手相救,不然赵某哪能撑过这一劫?”
苏通点头道,“此次确实是何大人居功至伟,不过……我听人家说,赵兄您请的私人护卫,好像这次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依我看这护卫真是你的贵人啊,不知道是通过哪里的护卫组织聘任的?”
“怎么?苏大人也想聘一个护卫吗?”何律西问。
苏通抚了一下胡须,“世道艰难,家里养了个女儿,不敢不小心啊。就算不为防刺客,前些年不是还有闹得挺凶的采花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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