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骑来得飞快,上一刻还纵马扬鞭,下一刻以到了山门前。
两骑翻身下马,虽是身着劲服,但抬手顿足之间,尽显军伍本色,其大致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肯定是某位将军府上的公子来了嘛。
在看这位身着劲服的公子,生得是浓眉大眼,体形壮硕。
虽然年纪都是一般大小,但却至少比同龄人高出半头,而且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气势,可不像仅仅是在军伍中接受过训练,更像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铁血将士。
单这一份沙场杀气,就让陈游德和韩毅感觉难受。
不过陈游德难受归难受,眯眼看清劲服上的刺绣后,立马抱拳示好,“来人可是镇北侯阎将军府上的?”
“正是,小爷阎逵,阎不二。”
哎?这语气怎么听着不对啊?
陈游德奇怪道:“阎兄,你冲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阎逵大眼一瞪,“小爷亲眼见你扬鞭打人,还能有什么误会?潜龙阁禁令第三条,就是不得同门操戈。”
“那你也不问问我为何打他?”陈游德气道:“再说他们不还没进潜龙阁吗?”
“那也不行!明知将是同门中人,你还如此,做何居心?”
“阎兄,家父可时常提起阎世伯,要说同门之义,你我才是世交。”陈游德抬手指道:“你就为了这个前朝降臣之子,还有这个贱民……”
“住口!”阎逵怒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大炎臣民,分什么彼此?”
“我……”
陈游德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阎逵估计是当兵当傻了,难怪自称阎不二呢,真他妈二。
行行行,你们一个有宗师护着,一个又是一根筋,惹不起我躲总行了吧?
陈游德哼了个鼻音扭头走人,路过敖百鳞身边时,还偏头看了一下,似乎要把敖百鳞和野人少年的模样给印在脑里。
另外两个不好惹,你就一个贱民,等进了潜龙阁,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等。”阎逵又咋呼道:“你刚才说和我是世交,令尊是?”
看来还没二到头,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陈游德略带不爽的回头,“家父兵部尚书,陈……”
“哦~陈世伯。”
阎逵恍然的模样,倒是让陈游德脸上又多出了几分得意,他没在意阎逵打断他,而是冲着韩愈扬了杨下巴,似乎再说:看见没有?我们才是一伙的。
但阎逵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就让他有种被人一棍子抽进万丈深渊的感觉。
“没想到陈世伯一世英雄,却生出你这么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你……”
如果说刚才陈游德还能保持一丝理智,现在的他就完全恼羞成怒了,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赢,憋屈啊。
只能把一肚子的怨气,发泄给看守山门的守卫。
一声滚开,喊得来是歇斯底里,可守卫默默退开,又让他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难受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韩毅道:”多谢阎兄仗义执言,看他离开愤愤不平,只怕是心怀怨恨,今后我们当相互照应才是。”
“丑人多作怪,用不着怕他。”阎逵满不在乎,“他要敢报复,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今后可就得仰仗阎兄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小爷最见不得仗势欺人的家伙。等进了潜龙阁,他要真敢报复,门规也不是摆设。”
“阎兄对潜龙阁如此熟悉,莫非是师兄?”
“那倒不是,小爷也是刚来,不过在家常听老爹耳提面命,久而久之也就记得一些。”
韩毅便顺着阎逵的性子说话,很快两人便相谈甚欢,还生出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用阎逵的话来说,那就是恨不得拉着韩毅,来他个不醉不归。
不过韩毅自幼体弱,别说不醉不归,就算小酌一杯,那也属于是舍命陪君子。
更何况韩毅此时与阎逵攀谈,主要是借机和敖百鳞拉上关系,仙人什么的他自然不信,就如车夫所说,要真是仙人,为何不腾云驾雾?
因此传言中,仙人授艺的说法,多半也就属于以讹传讹。
但眼前这位邋遢道人,却很可能和段老师出同门,他带着个野人来潜龙阁,所为何事?
“这位小兄弟……”
韩毅没忘记敖百鳞和野人少年,但野人少年面对他的亲近,却流露出野兽般的警戒,吓得他向后退了一步,要不是敖百鳞扶住他的后背,恐怕会失足跌回山下。
“韩公子莫慌,此子久居山林,常年与野兽为伍,未受教化,不懂礼数。”
“原来如此,但他若一直这样,要进潜龙阁恐怕并非易事。”
韩毅本想借机探一下敖百鳞的身份,却不想敖百鳞还没回答,阎逵倒是抢了先。
只见他大手一挥,饶有兴趣的盯着野人少年,“从小就与野兽为伍,稍加培养将来肯定是一员猛将,若真进不了潜龙阁,给小爷做个亲兵如何?”
韩毅一怔,“阎兄……”
“别老是阎兄阎兄,叫小爷不二就行。”
这算什么称呼?
韩毅疑惑道:“阎……不二兄尚未弱冠,就已经取了表字?”
“嘿,小爷自家取的。”
“不知何解?”
“只争第一,不要第二,阎不二。”
“呃……豪气!”
韩毅一阵无言,这阎逵虽说言语自傲,但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倒也光明磊落。而野人少年……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行人沿着山路边走边说,阎逵豪爽的笑声不断在山谷中回荡。
野人少年懵懵懂懂,但见着这么多的同类,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并不孤独,也是上蹿下跳,跟着大呼小叫。
这两人的心性底细都摸得差不多了,唯独邋遢道人的身份,仍旧是雾里看花,叫人摸不着头脑。
在韩毅猜想着敖百鳞身份的同时,敖百鳞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个少年的背影,并老怀欣慰的抚了抚长须。
三星聚首,大事可期。
一路来到山腰,放眼已能窥见潜龙阁的大致模样,数十年来不断扩建,从山腰开始,随处可见耸立的阁楼,庭院。
而眼前这平整的校场上,人头攒动。
虽然潜龙阁门规上写着一视同仁,但权贵子弟和寒门学子,依然是泾渭分明,排成了两列。
左边的权贵子弟多,右边的寒门学子少。
对于权贵子弟的考核,除非真是蠢钝如猪,否则有那么一些缺陷,并不妨碍通过。
而寒门学子的考核就恰恰相反,除非某项能力异常出色,否则稍有纰漏,直接扫地出门。
正因如此,韩毅之前才会说野人少年要进潜龙阁,并非易事。
现在三人面对泾渭分明的两个队伍,就连阎逵也没在说出什么不分彼此的言论,而是显得有些焦灼。
从来时势造英雄,何来英雄造时势?
韩毅还以为阎逵在纠结不分彼此的言论,正想劝说两句,等凑近听清阎逵嘀咕的话后,又是一阵无言。
“右边人少,但自古左为尊……”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不二兄的想法,也真是够独一无二的。
韩毅也是醉了,不过正好能借此和敖百鳞更加亲近,于是他说:“不二兄何必苦恼?待通过考核转过身,我们不就立于左么?”
“对啊!”阎逵顿时就释然了,带头排到寒门学子这边。
两位权贵子弟排进了寒门学子的队伍,倒是让两个队伍都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在潜龙阁负责入门考核的师兄呵斥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寒门学子这边的队伍人数更少,考核也更为严格,稍有纰漏直接扫地出门。
所以前进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没多久,就轮到阎逵了。
“姓名?”负责考核的师兄头也不抬。
“阎逵,阎不二。”
“嗯?”
负责考核的师兄和韩毅一个反应,别说来潜龙阁的学习,就算从潜龙阁学成离开的,也还没到弱冠之年,这谁家的熊孩子这么小就取表字了?
师兄不抬头还好,抬头看见阎逵的衣着打扮,忍不住就往旁边队伍望了一眼,心说我负责考核的是寒门学子呀,这什么情况?打肿脸充胖子?
“师兄?”阎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师兄回过神来,“何人举荐?”
“镇北侯。”
“镇……”尼玛的吹牛也不怕把牙崩了,师兄一脸不信,但还是伸手道:“信物呢?”
阎逵一扬下巴,随行而来的亲兵从怀中掏出一物。
啪!
一块令牌掷地有声,光从声响来听,就知道是纯金打造。
师兄一听声响不凡,在看令牌上浮雕的虎头活灵活现,整个人不由拘谨了三分,等翻转令牌一看背面,更是慌忙起身施礼。
“原来是小侯爷,快请。”
阎逵不满道:“我还没考呢?”
“呃……”你考与不考还不都是走过场,有这个必要吗?再说你堂堂小侯爷,跑寒门学子的队伍来干啥?
师兄也是无奈,但小侯爷都发话了,考就考呗。
说起潜龙阁的入门考核,其实一开始也是没有的。
当年潜龙阁草创,大炎高祖广收天下孤儿,那可真的是有教无类,反正练死了也就练死了,正儿八经的适者生存。
但现在就不能这么搞了,别的不说,眼前这位有点二的阎不二,他爹身为镇北侯,独领一军坐镇大炎北疆,若是把他给练死了,镇北侯引兵南下咋办?
所以,随着越来越多的权贵子弟进入潜龙阁,潜龙阁存在的意义,也早就今时不同往日。
说是入门考核,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压缩寒门学子的晋升通道。
“小侯爷。”
先前在山下吃瘪的陈游德,插队到了权贵子弟队伍的最前面,伸手拿起三石硬弓,冲着阎逵晃了晃道:“比比?”
阎逵不屑道:“就凭你?”
陈游德拉弓就是一箭,正中红星后,鼻孔朝天道:“敢不敢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