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易依旧藏身在树上,只是这奇诡的隐身之法本身就极为耗费体内的巫力。也恰好经过上午的突破后,他丹田内的巫元之力不但充盈了几倍,还变得非常纯净,让他足以这样如是一片树影的模样隐匿在树上。
可这一待,却是直到夕阳渐落时,那洛北才停止了这如野兽般的修炼,甚至有几次他挥臂时,都差些将隐藏在树上的安易,给震下树来。
安易可以肯定,这种蛮横的力量即使兽陀变成本体模样也不过如此。
又过了半晌,洛北才恢复其原貌,随后拿出一件似是早就准备好的衣衫披在,再盘膝而坐,看其吐纳吸气的样子仿佛在调匀体内的元气。
稍待后,洛北才站了起来,对着已闭目静思良久的那个中年人唤了一声:“师尊。”
中年人眼皮未动,道:“今日便到这吧,你先回去,以免洛家之人怀疑。”
洛北阴森一笑,那此刻的眼神与这中年人竟极为相似,道:“洛家昨日出了一件大事,洛未伤在周国被人击伤,听说是当年的幽月殿的人所为,现下正在鬼狼山疗伤,家主洛未然已亲自带人前去,而听洛雷说,明日老家主或许要去皇都将这事禀明明兰皇……”
洛北还想在说些什么,那中年人豁然睁眼站了起来,沉声问道:“确有此事?”
洛北道:“洛未伤的随身侍卫带来的消息,肯定错不了。”
中年男子忽仰天长笑,连道三个好字,“好,好,好。”笑声方停,他又接着道:“你随即下山,为师回一趟血顶楼,三日之后,楼内杀手齐聚…”说到此时,他瞒眼怨毒,咬牙切齿再厉声道:“便是洛家灭门之日。”
……
虽然隔着数丈,但安易却是听的真真切切。此时树林里四野寂然,洛北师徒二人已各自离去。
一阵山风吹过,只见那一棵树上,一个影子蠕蠕而动,随后便现出安易的身形。站在树杈上,望着洛北归去的方向,他目中神色复杂。
方才洛北竟然提到了幽月殿,那一刻听到这三个字,他不由一惊,差点暴露了身行。这些年,因为修炼《月焰》,他吃尽了千百种常人难以忍受的苦头。
他活下来的目的,只是想有朝一日走出幽月殿,去沧州寻找他朝夕思切的父母双亲,他从未像正常人一样考虑过自己生存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他只想看父母一眼后,然后去找那颠覆他一生的幽月公主报仇。
可是自从紫龙牙中的极阳之火化为紫阳旋照在丹田后,他发现许多谜团开始接踵而来,正如萧老所说,或许就是某双无形巨手,在暗暗操纵着一切,从一开始便是,目的是想让自己成为这双无形巨手的一枚棋子,或者说一个筹码。
这趟浑水,他真不想掺合。对于幽月殿他有刻骨的恨,但现下他还无法面对。他深知面对这个宗门,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一旦幽月殿知道他已逃离了巫冢,等待他的或许又是那无休止的折磨与杀戮。
他不想死,更不想重归无形的牢笼。
可是少年的热血,或者说是萧寒琼那一日为他洗礼魂魄后,却使他知道了什么是"义",人想要在江湖立足,所先便要"义"字为先。
树杈上的白衣少年,闭门自思。
忽而他张开双目,眸中现出淡淡的笑意,“洛离,你那茶与酒真不好喝啊…”自喃一语,他一跃而下,对着洛家的方向折返回去。
他身形展动,衣袂飘飘,却不知就是因为为了报洛离茶饭之恩,从此他的人生又开始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天穹月朗星稀,洛家的院中却是亮如白昼。
议事大厅中。已多年未理家族之事的老家主洛长空脸色凝重,坐在首位,下首位依次坐着三大长老及十几名家族执事长老。
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面色都不好看,特别是三长老脸色铁青,目中杀机隐现。
而这原因都是因为今夜一人突然到来,而他不是别人,正是受连子安之命而来的李熙照。
听完的他的讲述,整个大厅没有人说话,凝重的气氛让站在角落的几名下人的手心都沁出了丝丝冷汗。
洛长空看着厅下一袭青袍的李熙照,沉声道:“事情竟然这么严重了?萧老头气量还是那般小啊,不就是没做成老夫亲家吗,为何不命人通报老夫。”
李熙照昔年差些坐了洛家的女婿,虽说剑南山的底蕴还真不如洛家,但萧寒琼与洛长空私下交情极为不错,而且李熙照恩怨分明,光明磊落,洛家上下对他也颇为满意,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李熙照忽然莫名失踪……
听着洛长空的话,李熙照面色忽现出悲切之色,“那一战后,家师或许已…唉!”
洛长空一听,面色更是大变,心中怒气翻涌,竟是不能自主,“幽月殿这一魔殿,一日不除,我青州便永无宁日。”
他豁然起身,又道:“老夫这便与你去蒙山走一趟。”
说着他又似想起什么,对着大长老道:“老房,你亲自去一趟皇都,将此事告知明兰皇。”
一语道完,还未等大长老躬身领命,洛长空便转身向着大厅外走去。
不想,就在此时一个冷然的声音忽传了进来,“只怕你这一走,有个什么叫血顶楼的宗门,就要来洛家玩玩喽。”
声音响起,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少年人就这般走了进来。似冷似暖的一双俊目扫了一圈大厅,随即看向洛长空。
此时大厅所有人已倏然而立,面色比方才更要难看,不是因为这少年人竟然能不惊动洛府的守卫,踏进洛家,也不是因为少年人适才竟在大厅外而未有察觉,而是少年人那一句血顶楼。
三长老最沉不住气,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洛家.....”
不过他话还未问完,洛长空却是摆手道:“无妨,这少年人老夫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