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大帝 第十七章月夜独白

    夜空，月华如水，折射进每户人家的屋内，也笼罩在少年瘦弱的身上。

    重明村，荒山脚下，少年孤独一人跪在三座墓碑前，紧皱的眉尖之下是那双充满无尽彷徨之意的双瞳。

    “爷爷，如果我不是帝国的皇子，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身世，如果我不曾出生在龙泽帝国，那么今天的一切还会不会重演？那么一切还会不会永远和从前一般美好平淡？”

    “爷爷，你们俩瞒了我十一年，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是想让我无忧无虑吧？可你们知道吗？这样突如其来的现实，让我举手无措，让我难以承受。如果能重来，我宁愿不做帝国的皇子，我宁愿和铁柱大黄一样，过着平凡安静的生活，直至老死在这荒山脚下，葬在这重明村里。”

    “爷爷，你不知道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梦竟是如此的真实。那里是遥远的东方，那里应该就是龙泽帝国吧？你不知道，那个金甲将军紧紧背缚的婴儿就是我，就是这龙泽帝国的二皇子。我凝视这昏天暗地、泣血玄黄的东桑大地，心里竟有了一丝战意。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我的故乡，是我的父母乡。”

    “爷爷，如果能再回到从前，我一定会竭力珍惜这短暂的十一年，我会努力跟您锻炼身体，我会用力记住您的每句话，我会把我所有的汗水，全部投入在强者之路上。可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杨叔叔，我该怎么向晓晓交代，我是她的哥哥，却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却让她从此没了父亲，没有了完整的家。我该怎么弥补我的罪过，我该如何能够回到过去？”

    “是不是我的存在给村子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是不是我的存在给村子带来了这样的厄运？如果能重来，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这样您和爷爷奶奶就不会为了保护我这个废物而失去生命；如果能重来，我宁愿牺牲我一个人，换回村子的太平安逸。”

    “杨叔叔，以前在我的眼中，你是重明村的村长，你是晓晓的父亲，你是个威武雄壮，不苟言笑的村长，你是我们村子的守护者。可今天，您却为了救我，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为了什么？仅仅因为我帝国的皇子吗？还是因为我是晓晓最好的朋友？您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我真的值得您牺牲性命来拯救吗？您走了，村子的安全谁来守护？您带给我的，除了无法回报的救命之恩，还有无法弥补的罪孽。您教我不要告诉晓晓，怕她恨我，可我宁愿她仇恨我，也不想让她永远生活在悲伤之中。我欠您的，我欠晓晓的，我欠这个村子的，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了。”

    “爷爷，您可知道在我眼中，我从来都没把您看成一名帝国骑士，您就是我最亲近的爷爷，在这世上，您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您就是我这十一年生活的全部。”

    “爷爷，您可知道，您带我去过的每一座山岗，每一座丘陵，每一片森林，都在我的脑海中深深地烙印；您可知道，您带我每次出去打猎，您带我每次出去砍柴，您给我讲的每一个故事，都在我的心海里深深地铭记。您可知道，您领我做过的每一次锻炼，您告诫过我的每一句话，您鼓励过我的每一个笑容，都曾在我的梦里久久牵绕，挥之不去。”

    “爷爷，您可知道，这十一年，您给我留下多少刻骨铭心的回忆，您陪我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一如您当年矫健威武的身躯，一如您慈祥严厉的面孔，一如您在我耳畔讲过的每一句人世至理。”

    这世间，最心痛的回忆，便是我想你的时候，你已经永远离开了人世间；

    这世间，最断肠的事情，便是我想你的时候，你已经永远回不到我身边。

    谁的眉间处，那一抹凝重，久久牵绊，未曾缓和分毫？

    谁的内心里，那一份痛楚，久久萦绕，未曾消退些许？

    谁的嘴角上，那一缕苦涩，久久存在，未曾松懈一刻？

    这十一年，你陪我走过我的童年，你陪我走过我的少年，你陪我渡过我的危难，直至最后一刻，你离开了我，用尽你最后的生命，竭尽你的所有。而我，什么都没做，我还来不及回报您的爱，一切就物是人已非，沧海变桑田。

    这世上最苦的酒，不是苦在嘴里，不是想要呕吐的刹那，不是难以下咽的瞬间。而是缓缓流进腹中的那一刻，在浑浑噩噩的脑海里，想起了从前。

    您陪我走过了十一个春秋，而今，您不在了，您离开了。你们永远的告别了红尘，永远的和我说了再见。我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尘世，没了你们的陪伴，我该怎么走下去，我还要去哪里寻找，这样无价的真情？

    荒山脚下，墓碑前那瘦弱的身影，愈显孤独。夜风吹过，吹进少年单薄的衣衫。

    月华如秋水，野途旷无人，苍天可有意，带我回从前？

    荒山多寂寥，虫鸟哀鸣音，摧心红尘路，断肠人世间。

    谁的眼眶，清风吹过，模糊了视线，红了双眼？

    谁的脑海，夜风流过，却浑浑噩噩，惆怅不断？

    谁的内心，凉风飘过，飘进了梦里，摧心伤肝？

    今夜星光漫天，今夜月华亮眼，今夜寂静无声，今夜更难以入眠。我就站在你的碑前，往事历历在目。你可知，我短暂的年华里，是你陪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我懵懂的年华里，是你教会了我人间的道理？

    “爷爷，我们的家没了，就算这堆木板再次搭起，可空荡的屋子里，只我一个人。就算这堆木板永远破碎，可有了你们，也是依旧温暖。”

    “你说我的元基里水火不容，你说我千万不能施展水之灵力。我没告诉你的是，村子的图腾，居然就在我的元基里，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对我说‘巍巍天翎，煌煌炎星，九劫不死，涅槃重生。’一如我领悟到你教给我的心法‘不问大道不问天，不畏艰难不危险，目若清辉，心如止水。’”

    “你说我要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好，未来的路，我会坚强勇敢的走下去，我一定要勇敢，我必须要勇敢，再也不回头了。我怕我回头，荒山脚下的那座坆冢，会严厉的斥责我。”

    “我再不会彷徨，再不会犹豫。您期望的，就是我要做的。您说的对，我是龙泽帝国的皇子，我肩负的，是复兴一个国家的重大使命，我背负的，是复仇亚赛帝国的巨大使命。您的期盼，我会竭尽生命去做，哪怕牺牲性命，哪怕再苦再难。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现在，我所有的幸福和遇见的美好，都是你们给的，现在，我要竭尽我的生命，来实现您的梦。”

    “爷爷，今天的夜晚很亮，今天的夜晚很静。今天这一晚，我将陪着你们，我将睡在你们的碑前，我将深深铭记您的一言一语，我将深深记住这一天。今晚，就让我安静的睡在您的碑前，让这星光，为我们盖好被子；让这月华，给我们披上一层静谧的外衣。”

    “爷爷，当你们入土为安的那一刻起，你们将永久长眠。就让我陪你们度过这安静的一夜。明天，我将离开这里，去完成你们的期盼，走向那茫茫未知的远方。”

    “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我将如何往下走；我不知道，明天的路我该做出什么选择。但我有一个信念，完成你们的期盼，找到我的父母亲。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您曾对我说，攥紧手掌的那一刻，命运就是你的，与天无关。是的，从今天起，我便要紧紧地攥紧手掌，命运，从来都是属于自己的！”

    “您没告诉我的是，你是帝国三十六龙骑，你是我父亲最忠实的将军之一。也许当年你带我来到这南漠大地，只是你的使命。可现在，我知道你早已把我当做你的亲孙儿。”

    “爷爷，让我跪下来，重重的给你磕下十一个响头，以报答这十一年来你的养育之恩。”

    “您没告诉我的是，你竟然是八重俢骨尊，您竟然不顾生机的消散，解开了龙族的封印；您竟然为了救我，甘愿承受这巨大的痛苦。”

    “这样静谧的夜晚，也许再也不会看得到了吧？这里，只是一片荒山野岭，只是一片干枯大地。可这里却是我的故乡，可这里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是在这里生活了十一年的呀！这叫我如何忘记，怎能忘记！”

    夜已深，漫天星光在少年的心口发烫，一如那天吴匡对着自己的孙儿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神色，一如那天心如止水般美好的静夜。

    少年抹干湿润的泪痕，缓缓地趴伏在一座坟茔之上，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一动不动的睡着了。清风徐来，吹在少年单薄的衣衫上，也吹在少年身后的那座墓碑上。月华将三座墓碑与少年笼罩，还有那百户人家，还有那荒山野岭中的每一只虫鸟，每一颗草木。

    重明村，今夜格外的凄美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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