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红是郎家庄的巡卫,郎明是郎家庄的门童。
两人一个老实,一个阴险,虽然两小无猜,但性格差异太大,做这种事,若不是没有办法,郎明实在是不想找郎红。
郎红倒是很好找,巡夜皆有固定路线,稍一寻找便能找到。
“小红。”郎明靠上前去,“你有没有看到有外人进咱庄了。”
郎红白眼一番:“你是门童,进没进来人你不知道?”
郎明一滞,讪笑道:“他强闯的,我没办法啊!”
郎红不疑有他,指了指左侧的大道:“世明他娘家,我刚刚巡逻到那时听到有人叫门了,应该是在那。”
“谢了。”郎明脸上一喜,也不多言,一溜烟跑去了。
庄中弟子多居小内庄,以方便族伯统一安排工作,所以世明家空了很久,内中所置的物件早就被郎明等几个捣蛋的孩子偷走了,导致家里空空,孙公明以为的搬家,其实倒也不错,不过就是不知搬到谁家去了。
“嘿,果然在这。”
郎明趁黑摸到了世明家,翻矮墙进去,还没进内门,便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心中大定,取火折子点了香,插在窗边,也不管能不能飘进去,便快步跑开,打算看戏。
这一等,便是一夜。
“哈--”郎明打了个哈欠,有些乏困,他连看大门的职责都丢了,拼着受罚也要留在这,就是为了看戏,谁知道一晚上无事。
虽说这庄子不需要看门的,也不需要巡夜的。
郎明百无聊赖,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屋子补一觉。他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很多时候格外困顿。
还没进门,就见到郎红正在院中扫地,眼光涣散,见到他进来,猛地一震,开始对着他狂打眼色。
郎明头皮发麻,低头踱步进去,那眼睛余光微微一扫,果然看到了那道身影,郎明一颤,道:“大,大伯好。”
声音微抖,轻不可闻。
“嗯,小明啊,昨晚又跑去玩了。”
一道僵硬的声音传来,似是疑问的语气,说的却毫无起伏,好似陈述。
郎明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来人四十多岁,脸色微青,身体发白,此刻虽看着郎明,却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看起来甚是吓人。他连忙低下头去,虽然经常见到这张脸,但每一次再看见,自己依旧会很害怕。
“啊,是,昨晚来了两伙人,第二伙歹人逼迫侄儿去给第一伙的孩子下毒,侄儿没法,只得离开。”
“嗯。”族伯依旧面无表情,“按规矩来吧,背弟子规。”
“是。”郎明心中微安,张口就来。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刚开了一个头,突然在屋顶传来一阵声音,似是听到屋内有声音,忽的一下,下来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来人仔细打量一下郎明跟族伯,厉声道:“嗨,那汉子,有没有看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壮汉,还有一个拿着香的门童。”
族伯用木然的眼紧盯着他,也不答,直看到他心里发紧,方才转身,向郎明看去。
郎明一抖,手一指东;“往前走第六个门就是。”
那汉子一愣,方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抱了抱拳,离开前看了郎明一眼,觉得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接着背。”
汉子离去后,郎明依旧要背书。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
勿自暴勿自弃圣与贤可驯致”
很快,弟子规便背诵完毕,族伯微一点头,也不说什么。转身离去。
刚行至门口,就见一虬须汉子抱着一个婴儿慌慌忙忙的跑过来,大喊道:“救命啊,有大夫吗!壮士,等等啊!”
族伯往院内一指:“找他。”说罢转身就走了。
虬须汉子一顿,眼神恍惚,往院内一瞅,又慌慌忙忙的跑进了院中:“救命啊,有大夫嘛!孩子,你家大人在吗?”
奔向之人正是郎明,他不由暗叫晦气,戏没看成,反而事一堆堆的出现,有心不管,抬腿就跑,不料耳朵却被人掐住了,此时一跑,倒拉的生疼。
“啊,疼,小红你拉我干啥!”
“干啥,你说干啥,当我在外面没听见?自己干的事自己去摆平,去!”
来人正是郎红。
郎明揉了揉发红的耳朵,有些恼:“好好好,反正他们也不认得我,去就去。”
他自知拗不过郎红,且少年心性,有些顽劣,实为贪玩,本性不坏。
况且内中曲折,弯弯绕绕,岂是好坏可分。
此时想通,立马转化了脸色,热切的迎了上去:“施主啊呸,这位大伯,怎么了?”
上月庄里来了一位游方的和尚,弄得自己学了他的口头禅,现在还时不时的说。
孙公明急的满头大汗,指着怀中的婴儿说:“我,我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烧得厉害,你这有大夫吗?”
“行行行,你别急,在这等着,我带着孩子找大夫去,”
郎明伸手打算把孩子抱过来,可孙公明哪能让。
“不行,这可是......我儿子不跟着,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在前面带路,我跟上去不就得了。”
“那怎么行,那可是女眷,现在又是天刚亮,人家起没起床都未定,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进去。”
“可......”孙公明有些迟疑。
“这样吧,你随我走,然后待在客厅,我带着你孩子去内室找依依姐,让她治疗。”
说罢看向了孙公明。
孙公明也无他法,情况又危急,只得答应。
“好,走吧。”
“也无事,只是感了风寒,有些烧,我喂他吃点药应该就没事了。”
婴儿旁,一穿火红衣服的靓丽女子在为他细细诊脉,但似问题不大,她去门外院中挑了几味药,回来捣碎,喂他喝下了。
“嗯,我出去跟他父亲说一声。”
郎明起身,看了看孩子明显变好的脸色,不由啧啧称奇。
依依姐虽说是感了风寒,但自家事自己知道,这毒就是自己下的,听那蒙面人的头目说,这空竹引是针对血脉的奇物,绝不是什么风寒可以解释的,可偏偏依依姐就治好了。
而且每次都治好了。
依依姐似乎对治疗风寒很有一套,可不管碰到什么病,什么毒,都一口咬定是风寒,采的药也都是普通的野草,不光自己的院中有,山上自己也看见过,连山下的镇上自己也经常能见,这都能起效,都不知是什么原理。
这也是自己敢下毒的原因。其实少年懵懂,对世事无知,凭所知所见,便对自家姐姐有了盲目的自信,又漠视生命,种种原因,都自有因果。
“大伯,放心,只是普通的风寒,现在依依姐给他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客厅内,郎明找到了坐立不安的孙公明,赶紧安抚了一下。
“奥?那就好,那就好。”
孙公明似有些心神不济,很是乏累,闻言才放下心来,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下了,竟愣住了那。
两人便在大厅坐着,也不说话,场面倒有些尴尬。
这种场面下,郎明倒起了心思,慢慢靠了上去。
“咳,额--前辈,我自幼尚武,能不能教我几招。”
毕竟少年,说话也无些门路,郎明脸皮又厚,上来就看门见山,要人教招,很是突兀。
不过孙公明心神有些失守,心不在焉,咋一听,竟也直接起身教了起来。
“也对也对,那我教你一招翻云纵吧。”
这是一招身法,算不得顶尖,但他一路赶来,外加翻墙入室,皆用的此法,此时想来,第一个记起的就是此法,便顺手教了。
随后,郎明又多了一双鞋子。这便是他一身古怪服装的由来。庄子多来怪人,和尚道士,贼人官兵,不一而足,但庄子神秘,来了便往往失了忆,大多是离不开的。郎明害怕,有时就会壮着胆子请教些招式,弄得自己不伦不类,似道非佛。
可惜,来往之人或凡夫,或仙家,但郎明未修灵气,学什么都是无用功。
入夜,庄子依旧是那个怪庄子,空中残月高照,月下,屋内的孙公明正蜷缩在床上,双眼无神,屋外,数个黑衣人在胡乱的逛着,却诡异的不会见到,其中一个在口中不停的喊着:“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
庄外,皎月如盘。
夜,更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