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劲松一点挺,梅花唤寒冬。
大周,雪江南!
寒冬腊日,正是江南游人赏雪欣梅之时。
鹅毛大雪应风而落,淅淅淋淋间,便给美女江南披上了一袭绝世雪貂。
山水半隐,天蓝地秀白,四方皆美雪。
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美女江南,还是绝世仙子?
“月黑雁飞高,江南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明明是赏雪欣梅这等优雅风俗之时,然少年却是笔笔肃杀,句句豪迈,词里行间竟无一丝欣景吟诗之兴。
“呼!”
少年长呼一口气,旋即放下手中的毛笔,下意识的望向窗外那鹅毛大雪。
雪光反映,映射出一张白皙清秀而又略显稚嫩的俊容。
那俊容之上,一双清澈坦然的深眸,正倒映鹅雪。
若仔细望去,那深眸之中,仿佛蕴含着与他年岁不合的深沉、沧桑,远远看去竟有些孤独、孤傲...
“陈公子,这诗虽好可似与此情不符?”
“嗯?”少年一怔,旋即扬了扬那双笔直的眉,不解道:“夏世子,为何不符?”
“这...”
少年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反问,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反问,却把他这个号称文武无双的镇北世子给问住了。
见世子迟迟不应,少年的视线终是再次落到了那号称文武无双的镇北世子上。
然而哪怕这一次少年的心中已有了几分准备,可再见,他的视线仍是移不动了...
哪怕少年知晓,久盯不移是不礼,可那等俊荣,又岂是人力可动?
少年不解,明明是文武无双的镇北世子,却为何有一副白皙如玉、妖艳惑人的女人脸。
若不是少年对镇北府知根知底,他都差点以为来人是他的未婚妻,镇北世子的孪生姐姐夏倾诗了!
“夏世子,你的来意我早已知晓。”少年喃喃道。
“我...”
少年似是知晓夏武要说什么,微耸了耸清瘦的肩膀,眸中肃杀尽敛,淡淡道:
“夏世子,不用多说,我懂的,若一切顺利,我应称你一声小舅子才是,可如今我陈家是万虫噬咬、大厦将倾,说什么也是无用。”
“你的来意,我也知晓,镇北王,乃我大周王朝镇守西北的天险,多年镇守,终是铸成镇北金身,普天之下,镇北令下,无不臣服。”
“金身之铸,来之不易,所以绝不能有一丝污渍,哪怕是退婚。”
“这是我早已拟好的休书,放心,说是休书,实则写的是我陈长生道德败坏、不孝不忠,配不上贵府之女,如此写,世子可宽心复命了?”
说罢,少年自怀里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密折,交于对面的夏武。
然而哪怕少年心中关于这个场面亦是早已演练数次。
可真当做出来时,哪怕少年亦是堂堂七尺男儿,可还是止不住的落泪了...
是今生残念的委屈,还是前世不甘的悲愤?
少年不知...
然书中都说穿越好,穿越妙,然少年觉得若是想这般穿越,要之又有何用?
少年名叫陈长生,是个穿越者。
前世在名叫社会的囚笼中,低声下气了半辈子,还不容易得见天日,混得一个地区的负责人,可老天不仁,竟一个雷霆,送他来到这个藩剧割裂的世界。
皇权孱弱、藩王群起。
哪怕老天不薄,把他送到了江南首富的家中,可野心未泯、民何以为生?
而这一代的大周帝王野心之大、胆子之巨,更是千古难见,他为削弱西北第一藩——镇北王,竟公然致西北万千子民于不顾,克扣军粮、运输劣器,致使西北天险濒临瓦解!
盛世文明兴、乱世野蛮起。
为求自保镇北王与他江南陈家联姻,以此来稳住西北局势。
与天下第一王联姻这本应是他江南陈家千年难得修来的福气,然纵观历史长流乱世富商贾、盛世也富商贾,可为何士农工商,商永远是在末尾呢?
而答案莫过于二字——权利!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纵使有万般钱财,不还是浮云一朵,一吹即散...
就像他陈家,纵使他陈家是江南首富,那又如何?
不也是一句话,一夜之间,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
穿越?
无非是从一个名叫社会的囚笼,跳到了一个名叫权利的更大囚笼!
“陈公子...”夏武不忍道。
望着那怔怔落泪,暗自神伤的陈长生,心中猛的一紧,他知晓,陈家如今这等局面,都是他镇北王府一手造成的。
然他这个罪魁祸首,不仅不安慰,事到如今竟还这般落井下石索要休书,夏武心中也是五谷杂陈,说不出的幽闷...
“嗯...”陷入回忆的陈长生闻言一怔,当他看到那妖艳如魅的世子,竟歉然黯伤起来,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是怎么了,外城文武无双的镇北世子,怎么如今也这般揉捏起来了?”
“哼!”夏武闻言,细白的俊脸猛的一红,旋即没好气的白了陈长生一眼,心中埋怨道:
“活该你陈家潦倒,好心没好报!”
陈长生本是想让世子从黯歉的身心中走出,可当看到世子那不经意的一瞥,双眸又被迷住了...
都说镇北公子世无双,可在陈长生眼中看来,哪怕是自己那从未谋面的未婚妻,恐怕也不如镇北世子这般,陌上人如玉吧?
妖!
真妖呀!
哪怕陈长生活了两辈子,可此刻他的心中除了这个词,再无文墨!
似是注意到了陈长生那炽热的眸光,夏武微红的脸颊,红的更渗了,旋即没好奇的瞪了陈长生一眼。
对此,陈长生歉然一笑,收回目光,旋即喃喃道:“夏世子,事已办完,若没别的事,还望世子恕长生不送之罪。”
“哼!”夏武闻言冷哼一声,心中更是狠的,念起小九九。
我就不应该来看你!
你就这么穷苦潦倒下去吧!
笨蛋、蠢货...
夏武心中喃喃几句,出尽心中怨气,旋即这才愤愤不满,拿过桌上的密折,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夏武即将离开厢房之时,陈长生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世子,若想要倾诗姐姐平安无事,甚至想要整个镇北府平安无事,避开接下来的滔天之祸,就尽早把她嫁了吧。”
“对了!”
陈长生似是联想到了什么,本展颜欢笑的俊容却转瞬之间被黯然席卷...
“最好是背地里偷偷的,莫要再像这般闹得全朝皆知了。”
“为何?”夏武回首,不解道。
“因为...”
陈长生顿了下,随后默默走到夏武的身旁,右手微抬。
鹅雪入手,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望着手中昙花一现的鹅雪,陈长生哀叹一声,拍了拍楞在原地的夏武,旋即径直闯入那鹅毛大雪中。
“因为京城那位,不会给镇北王府第二次自救的机会了,为帝者,同样的错误,是不会犯第二次的!”
声音自鹅雪深处飘来,陈长生已经闯入了鹅雪深处,宛若逆流而上,看上去有些孤单、亦有些哀壮...
夏武怔怔的望着那逐渐消失在鹅雪深处的背影,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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