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木语
扶苏不言语,率先离开,大步行进之时不忘袖袍一抖向众人一抱拳。众人呆愣之后,只以为扶苏有什么奇遇,又不好询问,所以都没有多想,各自回到住处。
木律与木语一对师兄弟进入房间里的时候见到扶苏在床榻之上盘膝打坐,也不说话地呆呆发愣。木律常年在北少林学习,不免心思单纯,还以为扶苏没有消气,有些尴尬。木律和扶苏争吵之后很是后悔,心想扶苏毕竟是好意请他二人居住,自己不但不感谢他反而和他言语相讥险些大打出手,顿时觉得这么多年在佛门中受的教诲都是白受的了。想到这里,木律头一低向扶苏拜下去,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歉然道:“小僧先前话语不当,兄台好意帮助我师兄弟二人,我却忘恩负义,和兄台争论不休。今日任凭兄台处置!”
出家人本来应该喊扶苏为施主,但木律这呆瓜因为先前争吵的小事心中愧疚,觉得大大的对不起扶苏,就学着江湖汉子的口气和扶苏兄弟相称。扶苏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小师傅严重了,毕竟师徒之情浓于水,小师傅发怒也是人之常情,无所谓孰是孰非。”
闻言这笑面佛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笑意更盛了几分道:“兄台大量!虽然出家人应当六根清净,但是我身在北少林,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士。兄台无需客套,直呼我木律就是了。”
“算了算了,还是叫你小师傅更顺口些。”扶苏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地说。
二人谈话之时,木语也不参与他们的对话,铺好床铺打坐练功。
扶苏和木律两个人谈天说地聊得甚是投机,颇有几分相近恨晚的意思。
扶苏突然想起些什么,也不管是不是有失礼节,闲聊一般地半倚着身子咧嘴笑道:“想不通啊,你们一行三十个和尚去皖南那遥远地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木律眼中闪过一抹异光,一脸向往道:“我等是北少林的武僧,为的就是参加武坛盛世——中原剑典!”
扶苏听到这话,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道:“听说外域的云中界才是各路英豪汇集之地,武坛盛世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在人间皖南一带举办?”
“兄台有所不知,这中原剑典啊,其实就是一个武举,打斗的时候不一定需要用剑,只要能赢,怎么样都可以。这个武举是在各界轮流举办,今年在人界举办不过是正好轮到罢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每个教派选出些青年俊才进行比试,其中不乏武学好手,武举的名次关系到族群和门派的脸面,他们自然不敢懈怠。不过门派之间总是各种挖墙脚,每次的前一百名,特别吃香,各种门派都会抛出橄榄枝,甚至可以留在外域修习。”木律听到扶苏询问更是极其热心地讲解,痴迷之色溢于言表。
扶苏随意恭维他一句道:“小师傅武艺精纯,应该能取得个好名次吧!”
木律听见这话很是受用,脸上表情更是兴奋道:“我这两天也是在努力修炼,争取在比赛之前测出一个好阶级。”
扶苏从他话中听出些不解之处,问道:“好阶级是什么东西?”
“诶…”木律听见扶苏语气的疑惑之中带着些许不屑之意,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每个人修炼的功法不同,内力深浅自然不能比较。所以听说上域吩咐下来,统一测出参赛人的内力有多深厚,战力有多少,分成九九八十一个阶级,九个阶别八十一个级别。其中九个阶分别是‘兵、夫、仕、僚、侍、师、相、将、候’,每个阶分为九个级,阶别晋升都要渡劫。比赛之前裁判会报出来你的阶级,若是阶级太低,那不是太丢脸了!”
“还有这样的事!?”扶苏头一回听说,难免惊讶。以前扶苏青城山的师父模模糊糊给他讲过这些事情,什么阶级晋升要渡劫,只有踏实渡劫才是修炼的正途。也许是扶苏修为太低,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劫要渡。
扶苏边想着,续着说道:“可是你们去参加中原剑典一行三十个和尚,我们去参加的人加上我也只有二十四个人,怎么不一样啊!?”
扶苏其实早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木律太过兴奋根本插不进话,此时扶苏好不容易抢过话语权,心中猴急却一脸淡然地询问。对面木律的神色却变得越来越古怪,过了好一阵子才说话:“你们……不会是青城山的人吧?”
扶苏惊讶中带着疑惑道:“正是啊,你怎么知道?”
木律神色更加古怪,看向扶苏的目光更带着些惋惜之情,可就是不说话,扶苏急了,推了木律两下催促道:“你知道什么快说啊!”
木律禁不住扶苏几度摇晃,半推半就欲语还休道:“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其实多年前青城山以前是个参天大门派,代表的是整个人界的实力,但是后来不知道惹着了上面的什么人,被灭了。”说着木律还一脸窘相地指了指天上。
“那这和人数有什么关系?”扶苏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甚至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所以穷追不舍地问道。
木律顿了顿,继续说:“青城山衰败后就一直在老家苟延残喘,可是妖族几位能人从前和青城山有矛盾,见到青城山陨落,自然不愿意放过。于是就让青城山的子弟每次武举都来参加,每回都是最后一名,让他们受尽折辱,甚至还减少了青城山的人数好区分他们和别的门派。妖族的人每次参加武举的传统就是欺辱青城山的人,你竟然不知?”
扶苏愣了愣,也不好和木律解释,眯眼哂笑道:“我不太注意这些事情。”
“师兄,你出来一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扶苏回头一看,就见到门框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沙弥伸出一个脑袋咧着嘴笑。
木律也不疑惑小沙弥找自己为了什么事,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向扶苏道:“那小僧先去处理些事情了。”
扶苏也是双手合十冲木律回了一礼,目送他出门。
木律走后房间之内瞬间冷场,木语坐在床榻上不言语,扶苏站在地上也不看木语反而盯着脚上的靴子,两人好像在比谁沉得住气,都不说话。
最后终于是木律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双目出神,声音迷茫不知向谁说道:“从我师兄嘴里套话,没什么意思吧!”
扶苏把头转过来,一双狭长的美目斜看着木语,居高临下道:“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无所谓有没有意思。”
木语不知道在酝酿思索着什么,没有反驳,扶苏顿了顿继续说道:“套话这种事情我不去找你师兄那傻乎乎的笑面佛,难不成让我们两个有城府的老爷们儿这么针锋相对,那我还能知道什么?”
木语头上青筋暴跳几下,却依然没有被扶苏所完全激怒,言语讽刺道:“我师兄是心思单纯,比不上你有计谋,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该是从什么样的地方出来的?”
扶苏听到最后一句话,手臂上的血脉呈现漆黑的墨色有如一条暴起的长龙延伸下来,暴怒之色溢于言表,右拳抬起,带着扑面而来的清风劲气砸向木语面门。
木语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话引出扶苏这么大的反应,以至于看见扶苏的拳头砸下来也没有提前躲避,只是下意识地脸庞一侧,扶苏的拳头就落到了木语的左肩之上,一顿咯咯的骨头摩擦声,木语的左肩陷下去一块,使他古井无波的冷静面孔上稍稍有几分痛色,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一记手刀之上佛气横溢切向扶苏腹部。
其实二人的修为差的也不是太多,但青城山的功法本来就不如佛门功法纯厚,相比之下清风之气更加轻飘飘软绵绵的,讲究的一分灵动,硬碰硬的情况下扶苏修炼的功法本来就不占优势。其次扶苏有时也会怀疑,总觉得青城山的功法是残缺的,要是完整功法肯定能在扶苏手中大放异彩。这两个条件综合下来,扶苏这场打斗必败。
扶苏被一记手刀切中疼痛难忍,弓起身子躲避,木语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一条腿以猛虎下山的刚猛之势扫向扶苏腰身,扶苏一声痛哼,栽倒在地,口中溢出一丝鲜血。
木语心中奇怪:这个叫周伯禽的人明明看上去不好对付,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木语自然不会以为自己战力无双,打倒扶苏不成问题,一经思索,只觉得事有蹊跷,扶苏有诈。
还不等木语走上前查探清楚,门外传来一声怒喝:“木语!你这是什么意思!”
门外之人正是先前被小沙弥叫出去办事的木律,木律此时眉毛皱起佛气外溢,怒视着木语。
木语本想解释,但打了扶苏本就是事实,木律在门外也看得一清二楚,不容狡辩。
见到这是兄弟二人“深情对视”,扶苏不由得在嘴角勾画出一丝带着阴谋意味的诡谲笑容。其实扶苏大打出手根本不是因为被木语的话勾出了什么皇宫旧日的恐怖记忆,扶苏是故意的。身在皇宫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人界大公子,早就习惯了时时刻刻回忆起皇城那个巨大的牢笼,所以木语提起的根本不是扶苏逆鳞。扶苏暴起打木语的时候也没有使出全力,为的就是让木律看见扶苏是单方面被木语殴打的。
扶苏早就告诉行湛溇提前在那群和尚的行李中偷出一本每天吟诵必备的经书,等小沙弥去叫木律以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来。木律来去的时间绝不会久,回来正好可以看见这精彩的一幕。皇城是一座很好的学堂,教会了扶苏隐忍和谦和,但是不知不觉之中,扶苏的心性也随着江湖的风气发生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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