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部的那只蛊还没有取出来,我不能走。”白杏道,“就算是走了,也活不了多久啊。”
“傻姑娘,我要是能制住他,我一定会逼着他帮你取出来,要是我没有那个本事,我也不会带你一起走,等于是害了你。”
“如果太子妃能帮到我,我一定会跟你走。”白杏的眼眸中泛上感激之色,“要是太子妃办不到,那就不用管我,你自己能逃走就成,无论做什么,你都要先顾好自身。”
“这个我明白。”
“白沙胶在这。”白杏从口袋中掏出了小瓶,递给颜天真。
颜天真收入衣袖口袋中。
“我先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逃跑。”
“好,你放心睡,我就在桌边看着你。”
……
二楼。
“主人,屋子里没什么动静,良玉郡主应该是睡着了,她睡着之前,与白杏说了几句话。”
南弦正在打坐,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睁开了眼,“她们说了什么?”
“白杏劝良玉郡主不要逃跑,说自己不会给她提供任何帮助。”
“哼。”南弦冷哼一声,“故意说给你们听的罢了,想表达出对我有多忠诚?她以为,她还有机会再博取我的信任吗。”
“主人,为何要留着白杏呢?她已经不值得主人相信。”
“我不留着她,你们谁来做饭?”南弦的语气毫无起伏,“你们只会耍砍人的刀,有谁会用菜刀?你们做的饭菜能吃吗?我们一帮爷们整日跟人打打杀杀,总要有人照料伙食,外边雇的人更加不可靠,手艺也不会比白杏好,白杏至少曾经是自己人,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对面的灰衣人怔了怔,没有料到南弦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主人若是想吃美味的饭菜,我们都愿意学,就没有必要留着这个叛徒了。”
灰衣人这番话原本只是想表忠心,说出之后却惹来了南弦的一顿骂——
“蠢货!我要的是会帮我杀人的,要那么多会烧饭的做甚?你们耍好你们自己手上的刀就成,做饭是你们该学的吗?你们有那个闲时间吗?以为做饭很容易吗?会干这事的,只需要白杏一人就够,要不是因为她烧的一手好菜,我也不会留着她。”
“主人教训得是。”
“杀了她,不也是便宜了她?我就是要她活着,在我手中任由我摆布,永远也别想逃。”
……
“殿下,中毒者五十五人,已经死亡了四十人,还有最后十五人在苟延残喘。其中要数我们南旭国的人最多,现在三国队伍剩下的总人数不足两百。”
“知道了。”凤云渺听着肖洁的禀报,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与其让他们再痛苦下去,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安乐死罢。”
“是。”肖洁应了一声,转过身正要去处理那些人,却听身后响起凤伶俐的声音。
“慢着!”
肖洁转过头,看见凤伶俐的那一瞬间,吓了一跳。
“小将军,你这是……”
凤伶俐的手上端着一个白玉碗,正是这宝库里的东西,额那白玉质的边缘却沾染了点点血迹,再看碗里,鲜红的血液流淌。
凤伶俐端着碗的那只手,手腕处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我要救我南旭国的人,你把这碗血拿去给他们喝,看看够不够?”
凤伶俐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肖洁面前,将装着鲜血的碗递给他。
“凤伶俐,你在胡闹什么?我问你,你跟那几个人认识吗?看他们中了毒液之后的状况,你就应该明白这毒液是剧毒无比,你这一碗血可能都不够。”
小莹走上前来,满面阴沉。
“他们都是东宫的侍卫,是我们自己人,所以我应该救他们。”
“你——”
“我只会对自己人发善心,我认为我并没有错。”
“伶俐。”身后响起凤云渺的声音,毫无波澜,“这次既然已经放出了血,我就不骂你了,但是,下不为例。非亲非故之人,不需要救,下次若是再犯,我就要把你关禁闭。”
“我完全赞同太子殿下的提议。”小莹道,“依我看,不用等下次了,等我们救完了郡主回去之后,就可以商量着该如何惩罚他,罚他闭门思过一两个月,都不算过分。”
凤伶俐道:“好,我接受处罚,但是现在,先救他们可好?”
“去吧,不要告诉他们这血液的来历。”小莹冷着脸道。
肖洁端着碗转身去救人。
但很快的,她就铁青着脸回来了,手上的碗已经空了。
“小将军,我认为你还是不要白费劲了。”她道,“这一碗血的量,都救不活一个人。”
凤伶俐有些瞠目结舌:“……”
当初在红枫镇治疗鼠疫的时候,几百名病人,一个人两滴就足矣。
可是到了今天,一小碗血都救不活一个人。
南弦所用的毒液,居然毒到了这样的程度。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像这样的剧毒,你也无可奈何。”身后响起了小莹的声音,“你本身可以抗世间毒性,因为你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可以解毒,你整个人作为一个抗毒体,毒素无法入侵,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性地救人,毒药越厉害,需求量也就越大。”
“紫月魔兰,毒中之王,我应该早点想到才对,当初天真身中紫月魔兰之毒,我那么费尽心机地救她,最终还是南绣用心头血才解了毒,因为紫月魔兰是南绣用血养殖,如此可怕的毒性,也难怪你一碗血救不了,可能再两碗、三碗……甚至更多。”
凤云渺说着,抬头注视着凤伶俐,“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何不让你随意救人?因为你根本无法判断所需要用到的血量,毒性不大,所用的血量则少,毒性强烈,所用的血量则多。紫月魔兰之毒,目前最有效的两种解法,一是养殖者的心头血,二是你身上这百毒不侵的血液,可惜,第二种方法需求量太高,你可能吃不消。所以——你省省吧。”
“我……”凤伶俐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错了,义父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犯糊涂。”
“非亲非故之人,与你本无瓜葛,要是举手之劳,你还可以帮一帮,可类似这样的情况,需要消耗你自身,那就不值得。如果你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我就独自远走,不会再跟你来往了。”小莹说着,背过了身,“我说到做到。”
“别。”凤伶俐伸手扣紧了她的胳膊,“没有下次了,至少,下次我会征得你的同意。”
“那好,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我一定会记住。”
在一旁听着的肖洁撇了撇嘴,转头朝凤云渺低声道:“殿下,你觉得小将军的保证靠得住吗?”
“他还没有成年,对他的要求也不必太高,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智能有多成熟?等他再年长一些,他会明白很多道理。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也没用,最好能让他吃一次亏,他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凤云渺说着,就地坐了下来。
“肖洁,去帮我请一下北昱国的陛下。”
“是。”
片刻之后,肖洁把宁子初领了过来。
“凤云渺,听说你找朕。”
“坐下来说。”
宁子初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心中依稀可以猜到他想要说的事。
“南弦绑走了天真,目前天真还不会有性命危险,因为南弦对宝库有执念。”凤云渺道,“他会拿天真来跟我们谈条件,我现在只想问你,如果他要我们交出整个宝库,你愿意舍弃你的那一份吗?”
“愿意。”宁子初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你所得的分成比朕还多,你都愿意舍弃你的那一部分,朕为何就不能舍弃?你是不是把朕看得也太扁了?觉得朕连那两成都舍不得拿出去。”
“本宫认为北昱国是个看重利益的人,因此,才想要好好跟你商量这件事,总不能未经你同意就擅作主张。”
“朕不否认,朕的确是一个很看重利益的人,但,并不是所有的利益都能比得上天真重要,如果南弦要朕的江山,朕绝不会给,哪怕用刀架着朕的脖子,朕也不同意。可他要的只是宝藏,对朕来说,没了宝藏并不是什么打击,他要就拿去,只要天真平安归来。”
“北昱皇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本宫就放心了。”
“看你舍弃宝藏的态度也毫不含糊,天真跟了你,果然也没有跟错。”宁子初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凤云渺,其实朕挺妒忌你的,明明朕比你更早认识她,但是,朕似乎也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妒忌你,因为你确实做得比朕好,朕一直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朕不喜欢输,可朕确实输了。”
“江山美人,你爱江山。”凤云渺道,“爱江山本没有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要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你就不能花太多心思在女人身上,在做皇帝这一点上,我未必会比你合格,因为我的心思在她身上,若是我们南旭国的陛下将来还有皇子,这太子之位,我或许就不会霸占了,总要留给更加合适的人。”
“你愿意不要皇位?”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非常渴望这个位置,你知道我追求什么吗?我追求随性自由,我想要毫不顾忌地去喜欢一个人,当然就要放开一些东西。我要是满脑子想着皇位,我还有什么心思在天真那里?”
“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之处,果然,她还是跟着你比较合适。”宁子初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这次把她救出来之后,朕会告诉她,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想法,希望朕回国之后,她还能记住朕……这个朋友,她说朕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但愿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你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就不再是幼稚的小孩了。”凤云渺说着,站起了身,“稍安勿躁,等着南弦来找我们吧,虽然这次他成功逃脱,但他也受了不小的伤,他需要疗伤,所以我们不能太心急,他总要等伤势稳定之后再出现。”
“那你觉得他得多久才能出现?”
“应该不会超过三天。因为三天之后……他就要沉睡过去了,所以,他会在沉睡之前,来找我们谈条件。”
这么重要的事,黑弦绝对不会愿意交给白弦来做。
所以……
三日之内,必要出现。
……
夜凉如水。
宁静的水岸边,一栋高耸的木屋亮着烛火。
木屋之内,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饭香味浮动在空气中。
颜天真与南弦、白杏两人围桌而坐。
桌面上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
颜天真十分不客气地拿筷子风卷残云,眼见着南弦的筷子伸向了一盘虾,便抢在他之前将虾夹进了自己的碗里。
南弦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将目光望向了一盘红烧肉,正要伸手去夹,颜天真却又比他更快。
南弦拧起眉头。
这女人抢吃的动作怎么就这么快?
脑海中灵机一动,将筷子伸向了旁边的鸡翅。
颜天真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跟他作对,也将筷子伸了上去。
这一次南弦倒也不跟她争,由着她夹过去,手中的筷子迅速敲打了一下她的手背。
颜天真吃痛,却没有叫唤出声,眉头拧了一拧,便将鸡翅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她打心里清楚,南弦虽然是个变态,但他起码是个男人,不至于为了一盘食物跟女人太过较劲。
他是一个干大事的男人,所以,抢食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足挂齿,太鸡毛蒜皮,不屑于计较。
摸清了他的心思,她才敢大着胆子跟他抢。
“良玉,吃顿饭你都要给我添堵,是不是想找抽。”南弦目光冰冷,“你想吃什么我不管,为何就要抢我筷子底下的东西?你是存心在挑衅我吗。”
“你看我这么不顺眼,就别跟我同桌吃饭啊,不就是一盘菜吗?你是一个干大事的男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就别拿出来说了。”颜天真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吃得津津有味。
南弦是个疯狂的人,也是个傲慢的人。
正如颜天真所言,为了一盘吃的,他还不屑于计较,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因此,被颜天真气着,却又不想当着众多属下的面发火。
在属下面前,他是高大睿智、从不在意小事的性子,如同神祗般的存在。
神祗,是不能为了一盘食物跟女人打架的。
在他眼里,女人都是小人物。他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人物动怒。
他是个无心无情的人,他不应该被颜天真带动任何情绪,不该为了一件小事有情绪波动。
这么想着,南弦冷哼了一声,站起了身,“白杏,把饭菜送到二楼来,我要独自静静地享用。”
与颜天真同桌吃饭,哪里吃得下。
就她那样的德行……
南弦离开了饭桌,颜天真心中自然乐意。
跟这厮同桌吃饭,她也膈应。
她不能离开,那就让他离开。
南弦上了二楼,白杏便将饭菜送到了他的房间。
“你今夜准备的饭菜,似乎比平时丰盛了许多。”南弦望着眼前的菜色,不咸不淡道,“是因为良玉来了,对吗?她一来你就多做了这么多好菜,觉得我看不出来吗?就你这样的小心思,你还怎么博取我的信任?你要是真想博取我的信任,你应该去虐待良玉。”
白杏:“……”
太子妃说得可真对,主人果然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想要重新获取他的信任,根本不可能。
他几乎是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
“你喜欢尹默玄,所以你善待他的妹妹,白杏啊白杏,我培养了你这些年,也没能培养出我想要的样子,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得冷血,跟他们混了一段时间,又变得有人情味了,你让我好生失望。”
南弦说着,端起了饭碗,优雅地吃着饭。
“良玉故意在饭桌上气我,一点都不怕我虐待她,有胆量啊,很少有人敢这样挑战我的脾气,就冲着这一点,我也不跟她发火。”南弦呵呵一笑,“白杏,你跟了我这么久,从来都不敢挑战我的脾气啊。”
“白杏不敢。”
南弦望着眼前的女子,恭敬又柔顺的态度,与一楼那位可真是天差地别。
“白杏,我原本是希望你能得到摄政王的喜欢,让他们彻底相信你,这样更方便帮我做事,可是你这个白眼狼,却因为他背叛我,你根本没有落到一点好处,就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也不喜欢你。你知道原因吗?”
白杏听着南弦冷酷的言语,垂下了头。
他这话里有讥讽,嘲笑。
他在笑话她的失败。
她确实失败,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不后悔喜欢上那样一个人。
就算此刻被主人冷嘲热讽,内心也绝不动摇。
“我来告诉你,你失败的原因。”南弦的话又继续在耳边响起,“你太乖顺,你扮演得太温柔,太贤惠,别说是尹默玄不喜欢你这样的,就连我也不喜欢,你没有一点点特别之处,简单来说就是——平庸。”
“知道良玉讨人喜欢的原因吗?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张脸。因为她懂分寸、她有胆量,你看她当俘虏还能当得这么随意,毫无压迫感,她敢于挑衅我的脾气,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气我,而我,还对她发不起火。”
白杏闻言,望着南弦的目光之中闪烁着讶色,“主人,这是在夸奖良玉郡主吗?”
“算是夸奖吧,起码她比一般女人有趣,她懂得及时行乐,她活得张扬,就算是当俘虏也不愿意憋屈,这种性格,恰恰是容易被男人所欣赏的。如果她懦弱、哭泣,我反而更想去折磨她,可是她偏偏不,而我一个干大事的男人,对于这种爱耍小脾气的女人,我只能让着点,证明我是个男人。”
说到这儿,斜睨了一眼白杏,“不像你,在我面前毕恭毕敬,没有半点活力,哪怕你身世可怜,我也对你生不出半点怜惜之情,滚吧。”
“是。”白杏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回到了一楼,颜天真还没吃完。
白杏坐到了她的身旁,默不作声地吃饭。
“怎么了?心情不好么?看你好像没有胃口。”颜天真关切般地问了一句。
“太子妃,其实一开始我挺担心你的,你当俘虏当得这么嚣张,你一点都不怕惹怒主人吗?”
“不会。”颜天真摇了摇头,“之前试探过他的态度,差不多也能把握住分寸了,对于我四肢不勤、刁蛮任性这些毛病,他压根就不在意,否则你觉得我会故意找死吗?我知道他不跟我计较,我才要给他添堵,这样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主人刚才跟我夸你了……”白杏道,“你想不想知道内容?”
“这混蛋居然也知道夸人?”颜天真挑了挑眉,“你倒是跟我说说,他夸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