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电股份也像大多数股票那样出现了大幅度的下跌,杨波的舅舅赔进了两千万才逃出股市,静远家投资的股票也损兵折将,险些伤腰。而雅啄就不同了,赔了百分之六十,要知道这钱都是歌星当初发行磁带仅剩的积蓄。我也没能从股灾中侥幸逃脱,越是赔钱越想捞,结果深度套牢再所难免。
我和张铃的关系就是在这期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给对方充分的自由空间,更确切地说,是我们彼此漠不关心到相互当屁放了,其实这种情况早就存在了。张铃从静远的妻子那里借了八千块钱,想像从前那样再租节柜台从事服装生意,但因柜台租价过高,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每天联络一帮周围闲极无聊的小媳婆和姥爷们,把他们领回家,嘻嘻哈哈,哗哩哗啦,方砖一样的麻将牌一摞就是一天,而且白天输了了晚上捞,晚上输了白天捞;赢了眉飞色舞,输了愁容满腹。她有她的理由。
“谁让你不上班赚钱了?”
“你把借静远老婆的钱给我用几天,最近股市可能要有点行情。”
张玲睃视我说:
“借你行,但必须快点还给人家。”
邪门了,我再次被套,因为这次被套我总结出的经验是不应对中国股市寄予太多的希望,还有那些被赔钱玩精的投机者们,买进和卖出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快,如同动物世界里的豺狼,稍不留神,就容易成为他们的食腹之物。
就在那几天,张玲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掩饰不住的喜滋滋经常挂在她的嘴角,于是我问:
“打麻将赢了?”
她翻了我一眼,嘴角上的喜滋滋简直像两个在花蕊上工作的蜜蜂快要飞了。
“我要当会计了。”
“当会计好啊,多贪点,为了这个家你就牺牲吧,等你进监狱了我去看你。”
“你想的挺美啊,真到那时你也捞不到一分钱。”
我被白了一眼。
当晚我想接吻可受到了冷落,接吻的甜蜜不知何时远离我很久了,那种感觉仿佛遥远的梦。
“去,去,去!”她驱赶蚊子般不耐烦地说。
受到冷落的我又踅回妻子和儿子的房间。屋里关了灯,惟有电视荧屏散发出来的亮光闪动婆娑;陆小伟熟睡过去,黑色的脑袋瓜和白色的纤弱的双肩露在粉红白底的棉被外面;张铃背对孩子,全身裹着乳黄色的被子侧躺着,正在看电视的迷离的脸隐去了下颌,嘴也被她紧握成拳头的手挡住。
“少在这屋里抽烟!你这人怎么这样自私,一点大局都不顾?”她突然对我沉思默坐的侧影大声呵斥。
我起身回厨房,开门把烟头丢进卫生间的便池,而后返回来重新坐在床沿上说:
“真不理解人,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闹心?股票越抄越赔,有时整夜失眠,太不知道关心人了。”
“那谁关心我呢?”
我无言以对,我每天像上班似的去股票大厅瞎忙活,连自杀的心都有,根本无暇顾及别人,包括妻子和孩子。
“对了,借静远媳婆的钱你什么时候还?人家还等着急用。”
“二个月吧。”我心虚地许诺。
“你怎么这样恬不知耻?用别人的钱抄股票,都多长时间了?”
“我也没办法,被深套了,卖了陪钱,提不出来。”
“你这人真欠骂。”
“骂就骂吧,有能耐告我。”我索性回答。
张铃呼的一下坐起身,操起床旁桌子上的水杯要同我玩命,乳黄色的被子从她的身子上滑落,裸出她白灿灿的双乳,怒目而视的两眼充盈了烁烁的泪花。
我心软了,说:
“我们是多年的夫妻,为了那八千块钱,也值得你同我玩命?”
陆小伟被吵醒:
“你们别吵了!”
孩子对我们身为父母像公鸡和母鸡般的鵮架早就习以为常。
“真烦人,我明天还上学那。”说完他转身又睡着了。
“别冲动,欠别人的钱我一定还,我是那样的人吗?就是再等几天,现在确实提不出来。”我一肚子的悲哀。
“那你定个准日子,别一拖再拖。”
“月底吧。”
“这是你说的。”张铃放下水杯,又躺回被窝里。
我的手伸进被子里。
“别碰我!我来事了。”
“几天前你不是说来事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我那是骗你。”
张玲把小媳婆和姥爷们弄到家里聚众赌博出乎我的意料,而且那样的拿我熟视无睹,以至我看到灯光下一张张白纸样惨白的脸对我轻蔑的眼神,漂移不定的古怪。每缝此时,我找到能证明自己唯一存在的方式就是用手指伸进电视机破烂的零件,用打开的电视机里的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之后假装关切地站在桌旁,观看一会如火如荼的赌局。张铃在麻将桌上即使患上多严重的病都会一扫而光,兴致勃勃的她连喊带叫,唧唧喳喳,妙语连篇。
“二条-----夹去。”她对下家的一个小媳婆说。
要不当她错打一张牌时,她会以一个出奇的言谈举止震惊四座:“哎呀我靠----”同时用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脑门。
“至于打自己的脑门吗?”小媳妇说。
“都愁死我了,本来想赢你们点,又打丢章了。”张玲摸牌。
“不愿意和你玩,吵架似的,看你家那谁多好,文质彬彬的,比你强多了。”
张玲回头看我,朝我眨眨眼睛,然后向众人说:
“我老公可爱吗?
“这么支持你玩麻将还不可爱?”
“我把他租给你们了,谁喜欢谁拿去。”
“多少钱一天?”有个小媳妇问。
“三十块钱就行,按月付。”
“每月一千,正好够你打麻将的了。”
“那是,你租不?你要是租我老工咱现在就签个合同。”
“你这娘们可真不可交,一千块钱就把老公租出去,比小姐还便宜。”
“你以为他多值钱啊?”
浪声笑语中我尴尬地笑,同时说:“耗子给猫当三陪,你他妈的想钱想疯了?”随后我悻然躲回自己的小屋,心情浮躁地看了会儿书。
第二天,准备捞回赌本的张铃领回三个男人,准备豪赌一场,出于考虑到我的面子,一向在麻将桌上爱不释手的她一改往日独断的吝啬,主动允许我先玩四圈牌,我明白她如此的目的是要捂住事后我对她的责备。
“连插牌都看不到,还玩呢!”张玲把手伸到我的眼前,从我的眼皮底下抽出了两章牌。
“给你玩吧。”我推开手里的牌说。
“早该下去了。”我出门时张玲在身后说。
我坐在夜晚街道旁的台阶上,心里被漆黑的苦涩添满。
张玲打完麻将就把灯关了,今天点背,她又输了些钱,在我进屋时她假装睡去。我躺在盛满凌乱的小屋,孤独难耐中来到妻儿的房间,钻进她温暖的被窝,也像孩子一样久久的抚摸她柔软的乳房;黑夜里的子宫如同黑洞具有吞噬烦恼和孤独的磁场,我要像飞人一样奋不顾身投进它的怀抱。
“快起来-----烦人!”
不管她是真的入睡还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烦躁的高亢拒绝了我的求爱,惟恐睡在一边的孩子不会醒来。见我像水蛭一样粘贴在她身上,她气急败坏地说:
“你看我不去告你强奸的?”
我的灵魂始终不停地向前奔跑,有时在雷雨交加的旷野;有时在宛如肠道的街道;有时在行驶于茫茫夜色的火车上;有时在散发原始气息的榛莽丛林;有时在白雪皑皑的珠穆朗玛峰;有时在干旱的惟有鸵鸟作伴的撒哈拉大沙漠;有时在企鹅繁殖的南极;有时在北极光出现的中国最北部;有时在小灯幽巷的巴黎;有时在滋养印第安人足迹的亚马逊长河;有时在生有大马丁鱼和大白鲨鱼的太平洋沿海----我心力交瘁,写作和子宫成了使我得以休憩和安宁的避难所;逃避是人类最深切的愿望,逃避死亡,逃避无名的恐惧,然而现实正通过妻子张玲阻挠着我的逃避。张玲总是把性生活当作一种折磨我的武器,看到我难受的样子她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