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藏獒说那叫莫日根的老者说过,弱水流入苦海,苦海和苏谷湖挨着,合称居延海,看来我们已经到了黑水城北部的居延海。
居延,中学课本上好像也有这两个字。嗯,是一首古诗。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果然不错,大漠和长河都有,听说居延海是会移动的湖,忽大忽小,位置也不固定,真是奇怪。
我又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难道就是这个弱水?藏獒点点头说应该是,我笑着说珠宝三千,我也只抓一把。说着往兜里掏,却只剩下了那颗夜明珠,一样就是一个镯子,其他东西全都被水冲没了,幸好我捂得紧,不然什么东西都没了。藏獒说你就知足吧,幸好小命还在。现在那夜明珠已经没了光芒,藏獒也拿出那叫《掌中宝》的书,这书被油布包着,竟然一点都没有湿。
两只落汤鸡往回走去,中途碰到一辆驴车,藏獒用蒙语和那人说了几句,我们就坐着车到了额济纳旗,胡乱买了些便宜衣服换了,包了辆面包车,回到黑水城边,只见越野车仍然停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个人,就是那个叫莫日根的老者,藏獒说我们看见了一条白蛇和一条青蛇,那老者点点头,说这两条蛇就是黑将军一双儿女化成的,是黑水城的守护精灵,只有在风雨之后,人们才能偶尔看到他们。当然我捡了宝贝这个事情,是不能和他说的。
我们又去看那大石后面的窟窿,却什么也没看到,只见黄沙一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和藏獒也不敢走过去,害怕又掉下去,那可够折腾的。
在车里睡了半天,这才开车往回走,我们俩都惊魂未定,再去游览可是没心情的了,反正捡到两件宝贝,还是先回北京吧,找人问问这宝贝价值几何也好。回到额济纳旗,吃了顿饱饭,这才上了s312公路,原路返回。一路上看到荒漠中的胡杨,想起那片怪树林,心里浮现出那篇胡杨礼赞来。
穿越了宇宙洪荒,凝练了天地玄黄。胡杨林成了最后的留守者。到了北京,藏獒说没法进屋了,要找锁匠。我说这又是唱哪一出?藏獒说当时用钥匙翘下岩壁上那块石头,把屋门钥匙弄坏了,我说你还真能挑钥匙。找了锁匠开了门,花了几十大洋,这才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两天。这天藏獒接了个电话,说是领导布置了什么任务,又要去上班了,什么年假不年假的,就别想了。我说你们搞it的果然是挨踢的料。
闲着没事,当下看着那颗夜明珠,突然想起一个人。
平爷是我大学同学,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何不问问他?出了门坐了公交车,到了南锣鼓巷,平爷住在南锣鼓巷的一个四合院里,这种院子在北京可是价值不菲,好多房产商都觊觎着这些地皮,只是政府要保护这些四合院文化,无从下手罢了。
到了院子里,平爷正和媳妇儿小崔在院子里逗孩子,是一个半岁大的男孩儿。我心想我和藏獒都是光棍一条,要什么没什么,平爷倒是人生大赢家,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当下跟他说了夜明珠的事情,当然没说是我捡来的。平爷是个爽快的人,开着奥迪车,带着我到了他们家开的珠宝行,这珠宝行的掌柜是个中年男人,一张方块脸,大家都叫他方老板。
方老板见是平爷领着我来的,显得格外客气,领着我到办公室,我拿出夜明珠,让他瞧了一通。
方老板问我这夜明珠是怎么来的,我说是家里留下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这不来请教您方老板吗?他又瞧瞧我说:“这可是个古董,可惜了,就是块儿石头,要是什么玉之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心想怎么会是块儿石头?拿着夜明珠看了半晌,黑乎乎的一团,经方老板一说,还真他娘的像块儿石头,当时就傻眼儿了,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呢。
方老板想了想,说:“你好歹是平爷领来的,我们珠宝行也可以收这个东西,这样吧,两千你看成不成。
我心想还是算了吧,这可是人情价儿,又和他们聊了几句,就告辞走了。
晚上藏獒回来,一进门儿就兴高采烈地回来对我说:“发哥,你猜我干了什么?”我心情正郁闷得紧,看他笑得合不拢嘴,说藏獒你是不是踩到狗屎了。
藏獒说这下好了,不用夹着尾巴鼓了,他今天硬着头皮去加班,他们那部门经理可是全公司出了名的爱挑刺儿,对一个方案不满意,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藏獒一顿,藏獒心想加班就加班吧,又不给钱,还被臭骂,离开公司的时候,给部门经理留了张纸条,写着祝你老婆永远是处女,给全部门的人都出了口恶气,有好多同事还打电话来道谢,又问是不是发财了啊,什么门路啊,带着兄弟一起发财去呗。
我说藏獒你不想干了吗?虽然你们部门经理不招人待见,但那好歹也是领导,你不是砸自己饭碗儿吗?
藏獒这才沉下气来,想了想说不想受这个窝囊气了,忍了好几年,是在忍不下去了。我说接下来怎么办啊?你什么好的不学,偏要学我辞职,你不看看的我现在混得有多惨?
藏獒说他已经想明白了,还是得自己单干,要不我们自己开个包子铺吧,上回看新闻说,几个海归留学生开了个包子铺挺火,虽然你不是留学生,也算是留学未遂,还有个那个什么包子不是卖的挺火吗?连国家主席都去吃。
我刚想说开包子铺?开玩笑还差不多。但看着藏獒好像是认真的样子,就点点头说:“我可没钱啊,你出钱我出力。你当老板,我当保安队长。”
第二天藏獒就去公司办了离职手续,我们花了几天时间,终于在北五环接手了一个十来平的包子铺,这个老板将设备全转让给了我们,加上转让费,又请了个面点师傅,藏獒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我说吴老板,我们这可就是北京合伙人啦,万丈高楼从地起,我们把这家生意做好了,就准备开全国连锁吧,我们也当个成功人士总裁ceo,到处演讲去。
世上的事,真是想起来是一出,做起来又是一出。我们的包子铺叫“包黑炭”,我和藏獒换着当营业员,前两个月生意本来好好的,后来在街对面儿新开了一家“包工头”,生意火到不行,都没人来我们这家买了,过了半个月,已经入不敷出,眼看着藏獒的钱就要打水漂。一个月后,我们的“包黑炭”终于还是关张大吉,把门面转给了别人。我和藏獒都闷闷不乐,就去找了家涮羊肉,一人喝了一斤牛栏山二锅头。藏獒酒量甚大,这时酒兴上来,又喝了一瓶,我陪了半瓶,两人已经醉的差不多了。
我们互相搀扶着往回走,藏獒拍拍我的肩膀说,发哥,你说我们毕业这么久,怎么就混不出个人样儿来?你看别人都混得风生水起的,多潇洒自在。我说藏獒啊,哥们儿跟你说,不怕百战失利,就怕灰心丧气,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你相信哥们儿,以后房子车子票子妹子都会有的。
藏獒酒劲上头,一张脸通红,竟然唱起了他们东北的二人转:“正月里来是新年,大年初一头一天,家家团圆会呀。少的给老拜年,打春刚出二呀。新媳妇回娘家。带着我的小女婿呀,果子我的拿两匣呀,丈母娘一见面呀,唉呦呦,唉呦呦,拍手笑哈哈...”
我说藏獒你唱哪门子的破歌,你还想着要当小女婿,你听我来唱。我想起那曲《前门情思大碗茶》,是我在北京念书时学到的,就大声唱了出来:“你爷爷我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一蓬衰草,几声蛐蛐儿叫,伴随我度过了那灰色的年华...”
藏獒打了一个酒嗝,把我打断:“你这又是什么破歌词?歌词明明是‘我爷爷小的时候’。”我也打了一个酒嗝道:“是啊,是你爷爷小的时候啊。”藏獒正要回话,突然我们俩一起撞上了什么东西,我额头上生疼,和藏獒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藏獒大声说:“谁他娘的撞我?”
我往前一瞅,迷迷糊糊中只见一个瘦高的东西挡在前面,我说:“是个高瘦子,瘦的跟竹竿似的,咦...不对啊,不是人啊,好像是棵树。”我这才仔细看了一下周围,本来是要往租房的地方走,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没有看到一座楼房,两旁全是未开发的小山堆。突然听到藏獒说:“发哥你喝多了吧,什么树啊?明明就是人嘛。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们喝了酒,没撞着你吧?”
我这才把眼光收回来,只见眼前微弱的月光下,站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