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快十二点的时候,一座无名的小山头上的凉亭中,谭梧再次用抢来的那只翻盖手机拨通吴小芝的电话。
这一次很巧,手机响起的时候,吴小芝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听到手机响,拿出手机,心眼通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她眉头微微一皱。
她记性很好,这个号码她一看就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就记起这个陌生号码今晚已经给她打过一次,在她和爹爹带哥哥尸体回来的路上。
同一个陌生号码,一次打进来,可能是打错,但第二次打进来,正常人都会有所联想。
吴小芝眼睛看不见,不算正常人,但两次“看见”同一个陌生号码打进自己手机,她心里也有所猜测。
微微犹豫,她的心眼通将附近情形收在心底,没见有人,便又回到卫生间,接通这个电话。
“喂?你好!”
吴小芝试探着开口,竖起耳朵听电话里的声音。
电话那头没有立即传来声音,过了几秒,谭梧的声音才传进她耳中:“表妹……是我!”
听到果然是他的声音,吴小芝一时无言。
此时此刻,她心里很复杂。
对谭梧的爱慕,她一时间无法完全斩断,谭梧今晚杀了她哥,理智提醒她,他是她仇人!应该恨他。
可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心中没什么恨意。
尤其是想起哥哥临死之前跟她说的那番话——谭梧杀她哥哥,竟是为了能让她活下去。
他们吴家子孙的命运,她自己清楚,每一代都只能有一个最终活下去,从命运这方面来说,杀了她哥,理论上她确实不会早死了。
谭梧杀她哥哥的这个动机,更让她对他无法产生恨意。
他只是希望我能活下去……
吴小芝忽然又记起今晚她最后一次见谭梧的时候,谭梧握着她的手,柔声跟她说:“表妹!我喜欢你!”
所以,她心里又想:他是因为喜欢我,想跟我长相厮守,才杀哥哥的……
明明是杀她哥哥的仇人,她却无法从心里恨他,心里甚至有点儿感动。
只是情感上有点接受不了他用这种方式来爱她,她宁愿自己死的,她从来没想过用杀哥哥的方式来使自己活得更久。
“表哥……”
心情复杂的吴小芝欲言又止,心里很纠结。
“你恨我吗?”
电话那头谭梧声音闷闷地问。
吴小芝:“我……”
顿了顿,她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已经认命了,我宁愿自己死,哥哥是爹爹的希望,也是嫂嫂和小文、晓晨的依靠!我死不要紧,哥哥死了,他们多伤心呀……”
说着,吴小芝眼眶就泛出水泽。
谭梧:“我这不是失败了吗?反正他也没死,你哭什么呢?今晚差点死了的人是我!表妹!我感觉我可能活不久了,你爹可能用天眼通看过我了,对不对?舅舅他已经对我用过天眼通了吧?之前我打电话给你之前,我心里突然好害怕,感觉自己随时会死!”
吴小芝:“……”
默然片刻后,吴小芝轻声说:“表哥!我哥已经死了……”
电话另一头,谭梧:“……”
眉头一掀,谭梧满脸惊讶,有点懵。
下意识咬住嘴唇,片刻后,才不敢相信地问:“怎么会?表妹你不是在骗我吧?最后我被他一门诡异的神通射得狼奔豸突,差一点就死在他手上,好不容易才逃得一命,他怎么会死?你骗我的对不对?”
吴小芝眼泪簌簌直掉,连连摇头,道:“没有!我哥最后对你施展的是法相神眼!以他现在的修为,勉强能施展出来,可是你之前刺杀他的时候,已经让他伤势不轻,再勉强施展法相神眼,就严重透支他的精气神和魂魄能量了!我们接到电话赶到你们交手的现场,没几分钟,我哥就走了……”
谭梧:“……”
他感觉有点像是在做梦,明明是自己被打得九死一生,差点没命,结果他逃走后,吴灿竟然自己死了?
还有这么骚的死法?
他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想杀吴灿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他真正的计划和目的,谋取《天衍书》后四章,已经永远没机会了。
他那个远房舅舅吴瞎子,随时都可能来取他性命。
他对于能否从天眼通的追杀下逃得一命,毫无信心。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变得很复杂。
无意中,他竟然当了一回好人!吴小芝应该不会英年早逝,他却要付出自己的性命,这好人当的……
他还没有回话,吴小芝那边轻声又说:“我爹确实用过天眼通了!他用天眼通看了你刺杀我哥的情景,表哥你修为不低,能感应到我爹的杀意也不算奇怪……”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
谭梧无奈苦笑,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真意,道:“表妹!看来我是死定了!舅舅的天眼通我一定逃不过,你、你以后多保重吧!唉!也还算好,我的死也不算是毫无价值,至少能换来你的平安和幸福……祝你以后能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唉!这个电话,就算是我跟你的道别吧!永别了,表妹……”
唏嘘说完,谭梧就要挂断电话。
却不知他这番难得的真心祝福,已经感动电话那头的吴小芝。
古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预感到自己必死,逃不过吴瞎子天眼通的追杀,死志一生,心里倒是难得地记起吴小芝这段时间对他的好,也就难得地对她说了几句真心话。
这番祝福的话,确实发自他的真心。
可也正是因为他这番话说的真诚,吴小芝听得心里一软,在谭梧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她忽然说:“等等!等等表哥!等等!”
谭梧:“嗯?表妹你还有什么话吗?”
谭梧又把手机贴到耳边,有点疑惑。
吴小芝:“表哥!你这只手机是借别人的吗?你能不能跟人多借几天?或者给钱跟人买下来?对了,表哥!你现在身上有钱吗?没有的话,我现在转一些给你!别人不愿卖的话,你能不能尽快去买一只新手机?然后把号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