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胸多根肋骨骨折,左上臂肱骨骨折,双小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
左肺挫伤,中度气胸。脾破裂。左肾挫伤。
左侧大脑皮层挫伤,脑水肿。
——以上,是进入手术室观摩参观手术的梅骅骝,在结束手术后,向蒲英转告的冯垚的伤情。
这么多的骨折!这么多的脏器损伤!
蒲英听得是心惊胆战,又心疼不已。
她最担心的,还是冯垚脑部的损伤。
因为冯垚身上最杰出的,就是他的头脑了。如果他失掉了那些卓越的思想、广博的知识和优秀的写作天赋,那他也就失去了一生事业的基础。
梅骅骝却说:“其实,他的大脑损伤,倒不是最严重的,也不致命。倒是他的肋骨断端,不但刺破了肺组织,还差点刺到心包,幸好最终没有刺得那么深,否则他根本坚持不到我们赶去救他!……还有,那个脾破裂,也幸好是包膜下的,当时没有完全破裂,否则他也应该很快就大出血休克了。这家伙,这次是真正的遍体鳞伤!我最担心的,还是他的腿!”
蒲英听他的口气,似乎腿部的伤反倒比肺脑脾的伤还厉害似的,急忙问:“腿怎么了?”
“双腿粉碎性骨折,又被石头压了那么久,血循环很不好,长起来会很慢的。”梅骅骝看了看蒲英,顿了一下才说:“恐怕,很难恢复到正常了。”
“明白了,不就是他可能就此残疾,永远站不起来了吗?”蒲英松了一口气。
“听你的意思,好像一点不在意?”
“我当然在意!可是,”蒲英笑了一下,“只要他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站不起来,有什么关系?以后,我的腿就是他的腿。”
梅骅骝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想:你现在是大劫刚过,自然觉得只要能活着就好!可是,在你和冯垚之后的漫长人生里。他的残疾,一定会引起你们之间的矛盾。
别忘了,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
不过,我不会坐视你们走到那一步的。也许,别的医生对冯垚的腿会觉得很棘手。但在我这里,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这些想法,老梅只是放在了心里,没有告诉蒲英。
蒲英在向公公婆婆通报冯垚受伤的消息时,也没有说出自己怀孕的事儿。
因为她刚一说冯垚受了重伤,冯冰马上就说要办手续,出国来看儿子。
蒲英想到婆婆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又有高血压,这么情绪激动地坐长途飞机赶过来,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她怎么过意得去呢?
所以,她说自己会好好照顾冯垚,而且这里还有梅骅骝帮忙,冯妈妈就不用大老远地跑过来了。
冯冰一听,虽然还是挂念儿子,却也放心了不少。
当然,她要是知道蒲英赶上这种时候居然怀孕了,一定又会不放心这个好像小女儿一样的儿媳妇,肯定再怎么辛苦也要跑过来一趟了。
蒲英倒是把自己怀孕的事儿告诉了宋磊,只是特意叮嘱她暂不要告诉婆婆。
宋磊是昨天晚上从总部的熟人那里听说冯垚出事了。
她知道这个噩耗后。就一直在拨打老梅和蒲英的电话。但他们两个的手机没电了,又都忙得顾不上充电。
这让宋磊更加搞不清状况,以为噩耗一定是真的,所以自己在家里哭了好几次。
直到蒲英今天在等待冯垚做手术的时候。拿出手机来充电,才和宋磊联系上了。
对于宋磊,蒲英就讲得比较多、比较详细了。
因为她不担心宋磊也会跑过来看冯垚。以宋磊那网络战专家的特殊身份,出国都需要总部特批。在这方面,她比名义上已经退休、实际上还在主持科研工作的宋教授,都还受限制。
当宋磊知道了自己哥哥获救的全过程后。忍不住激动地说道:“幸好是你!也只有你……”
她的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往事瞬间在心头闪过。
曾经崇拜哥哥到有点恋兄情结的宋磊,对未来嫂子的貌不惊人,一开始是不怎么喜欢的。这时候,她却又受了蒲英的救命之恩,这让傲气的公主更是觉得自己比蒲英矮了一头,反而更难以接受她了。
后来,她被母亲教训了一顿,又知道哥哥的态度坚决,事情已无法挽回了,这才不得不为了维持一家人的和睦,接受蒲英成为家庭的新成员。
渐渐的,她倒也发现蒲英的心胸宽广,其实很好相处,再加上两人相隔很远,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宋磊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遗憾——哥哥冯垚本来可以找到条件更好的女人,可惜却喜欢了一个对他的仕途毫无帮助的小姑娘。
她自己就是为了爱情牺牲了一些东西,虽然丈夫黎民对她很好,她也并没有后悔过。但她却不希望,哥哥也和自己一样,在这方面吃亏。因为她觉得,冯垚应该得到更大的舞台,去施展他的卓越才能。
在军队里面,有能力,再有助力的话,肯定比只能靠个人的奋斗——强得多!
冯垚这些年一直被“流放”在外,虽然发表了很多在军内引起反响的军事思想的文章和书籍,却一直没能得到重用。
和他同期毕业的人,混得好的,早两年就已经是大校了,冯垚却还是按部就班地要等到今年年底才能晋级。
宋磊是单边的女军人,在部队里一般不易被提升,但她也都挂上了大校军衔,并成为了技术骨干。
相反,冯垚的晋升速度,和他的能力、以及做出的成绩相比,就太平凡普通了。
倒是蒲英,这几年升职之快,简直就跟坐火箭一样。这才不到十年,她就完成了从士官到中校的跨越!
宋磊不得不承认,蒲英的确有她的过人之处!
但她在私下里,却和黎民开玩笑地说——蒲英是把冯垚的官运都给撬走了!
这话可不厚道!
可见,在宋磊心里。还是对蒲英有点疙瘩的。
不过这一次,听说了哥哥死里逃生的经历,宋磊第一次真正对蒲英产生了“一家人”的感觉。
所以在知道蒲英怀孕后,她也热心地和蒲英说了一些自己这个过来人的经验。并且真诚地邀请蒲英和冯垚回国后一起去海南游玩,也好让她尽一尽地主之谊。
结束了和宋磊的通话后,蒲英因为等待冯垚的手术结束而多少有些忐忑的心情,倒也缓解了不少。
她觉得最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特别是听梅骅骝介绍——这家以色列医院的技术水平排名在全球前十之内,蒲英对冯垚的康复就更加有信心了。
她真想一直守在冯垚的病床边。以便能第一时间见到他醒过来的那一刻。
只是以冯垚的特殊身份和他这么重的伤情,肯定是住在重症监护病房,里面的护士承包了对他的一切护理,蒲英就只能一天进去探视一次,而且都是下午——因为这个时间段,医护人员已经基本做完了一天的医疗工作。
术后的当天下午,蒲英因为刚刚看过做完手术后的冯垚,又知道他的手术过程很成功,所以也就没有进去打扰护士的工作。
第二天下午,她早早地得到了监护病房护士的允许。能够进去探视冯垚了。
蒲英坐在床边,双手握着冯垚的右手——这就是两天前她在黑暗中摸到的那只。
当然,现在这只手已经温暖了许多,至少不会让人一摸之下,还以为摸到了尸体。
蒲英握着它,有一种又重新握住了幸福的感觉。
她再看看床旁的各种监护仪器,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到那上面波动的心电波形,看到那上面不时跳动的绿色数字,她就觉得很心平气和。
因为。这些东西都能证明冯垚还活着,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它们刻板无趣。
蒲英现在看世界都是美好的,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恩。
半小时后,她在准备离开时。最后好好看了看冯垚的脸,发现他脸上的胡茬实在是有些太长了。
蒲英便请这里的护士帮忙给他刮一下胡子。
第三天早上,她和梅骅骝、戎飞,以及国内来的国防部官员,一起到病房向医生了解情况。
冯垚虽然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但是各项生命体征却很平稳。
梅骅骝也对他的情况很乐观。认为冯垚脑组织挫伤和水肿的情况已经大为缓解,他离苏醒是指日可待了。
稍后,戎飞、梅骅骝陪同国防部官员,去参加联合国停战监督组织为三名遇难观察员举行的追悼会。
蒲英虽然没去,却也请他们代表冯垚和自己送去了花圈。
下午的探视时间,蒲英再次来到监护病房。
她发现冯垚的胡子确实刮过了,但刮得还是不干净,他的脸颊看上去都还是泛青的。
蒲英知道这是因为冯垚的须发偏硬,一般的剃刀,特别是电动剃刀,都有点刮不干净。
于是,她决定还是自己动手给冯垚刮脸。
在征得监护病房护士的同意后,她就出去买工具了。
当蒲英在医院门外大街上的商店里购买男士洗漱用品和内衣之类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当地的报纸上居然刊登了冯垚的军官照。
一问才知道,因为今天联合国在这儿举行的追悼会,唯一幸存的观察员——冯垚,也就成了这里的媒体乃至国际上关注的新闻焦点人物了。
蒲英便又买了份报纸,边走边看。
等她慢慢回到病房走廊外的时候,一名护士很快迎了上来:“嗨——蒲女士,你怎么还不紧不慢的?你不知道,你丈夫已经醒了吗?!”
“是吗?我不知道啊!哎,我晕,怎么什么时候都不醒,偏偏在我走开的时候,就醒了呢?”
蒲英边嘟囔着边快步往监护病房的方向跑。
“唉,等等!我跟你说,刚才已经有一个女的,进去看冯上校了!”
“女的?是什么人?”
“她说自己是冯上校的妹妹。”
“绝不可能!”
蒲英大力地摇头,因为这两天,她天天都在和宋磊通电话,当然知道宋磊不可能突然飞到这里来!
那护士也迷惑了:“可是,当我们告诉她,我们只允许和病人有至亲关系的人进去探视后,她就说自己是冯上校的妹妹呀!而且,她说的冯先生的生日、血型,都完全正确啊!“
蒲英也搞不明白了,便说:“那我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等她换了衣服,走进里屋的重症监护病房时,首先却被睁开眼的冯垚吸引了,然后才注意到了一个女的正坐在床边,和冯垚在说话。
那个女人果然不是宋磊,但她似乎又是认识冯垚的。
她到底是谁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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