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旅部机关前的绿化带,栀子花次第开放。馥郁的花香给这片钢铁的营盘带来了浪漫和柔美的气息。
女兵们的集训已经进行了三个月。她们完成了体能素质和战斗技能的基础训练,并进行了十余个项目的考核测试。
这三个月中,蒲英的军事素质是三天一小步,五天一大步,芝麻开花节节高。她在考核中,也取得了全优的成绩。
在只有总教官孟志豪和教导员冯垚才能看到的队员评分册中,蒲英的综合成绩已经超过郭亚军、陈然、李琪等特战排女兵,名列全队第一。
武装越野就不用说了,蒲英就是比别人在肩上多扛一个装满石头的弹药箱,也能跑在全队的前面,还跑得比较轻松。
曾经困扰她的格斗搏击,现在却连队内公认的“女格斗王”郭亚军,都害怕和蒲英对战。
因为这个疯狂的家伙总是不打则已,一打就至少十个回合。前面五六个回合,郭亚军可以较为轻松地击败蒲英。但是到了后面几个回合,郭子几乎没有例外地会被蒲英击倒。
这是因为打到后来,郭亚军的体力必然会下降,而蒲英的韧性和耐力却能让她坚持到最后。
但蒲英也不仅仅是靠耐力取胜,她的拳头也是很硬的。
三个月内,她打穿打烂了三个练拳的千层靶纸。手掌背面结的那层厚厚的老茧,让她的双手已经失去了女孩子的纤秀之美,变成了两个粗硬的铁拳头。郭亚军要是不小心被她击中要害一拳,也会疼上半天。
此外,蒲英也练就了自己的绝活——旋风踢,即身体旋转360度、以腰腹力量带动腿脚,凌空踢爆悬在半空的啤酒瓶,甚至是轻飘飘的气球。
各位看官一定会诧异,气球很难踢爆吗?
呵呵,不要说是气球了。就是啤酒瓶用绳子吊在空中,脚一踢它都会荡开的,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容易被踢碎的。
这种踢法,不是说只要腿脚有力就行了。它需要人在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力踢中物体。这样才能让轻飘飘的气球也来不及避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由于这个旋风踢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郭亚军等人虽然明知蒲英会使出这一招,却也每每避让不及。屡屡中招。
如此犀利的绝招,集训队中却只有蒲英一个人能够练成。其他的女兵学得了招式架子,却学不到精髓。因为它对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要求很高,速度、力量、平衡、协调能力,缺一不可。
而教会蒲英这个绝招的人,不是正牌的格斗教官朱伟男,却是射击教官肖勇。
朱伟男那一味刚猛的路子并不适合大多数女兵,反倒是身材瘦小的肖勇那灵活机巧的格斗功夫,更容易被女兵们接受。
肖勇在和冯垚多次谈话后,也放下了犯过错误的思想包袱。无私地将自己的绝活儿传授给女兵,尤其是学习和接受能力特别强的女兵——蒲英。
蒲英知道了肖勇的奋斗经历和家庭困难,也见识了他出色全面的军事技能。她过去对肖教官的偏见,渐渐转变为了敬佩和理解。
肖勇早就知道蒲英有超越常人的才能,现在更进一步发现了这个女孩既单纯执着又善良大度的个性。过去的误会,也就此烟消云散,往事如风了。
他们成了训练场上最合拍的一对师徒,尤其是在射击场上。
蒲英的天赋除了耐力,更让人惊艳的其实是射击。
从集训第二月开始,女兵们不再是负重瞄靶。而开始了实弹射击。
特战旅和普通部队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资金充裕、装备好,还有就是射击时,子弹可以成箱成箱地、不要钱似地随便打。
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经过两个月的每天几个基数子弹的消耗,以及付出了天天耳朵里嗡嗡作响的代价,女兵们的步枪百米精度射击,10发都可以达到95环以上。
不过,特战旅的射击训练更注重战术训练。所以她们常常是跑了全副武装的综合越障训练后,再来到靶场。在气喘吁吁的情况下完成卧、跪、立等姿势的速射。
在这些训练中,蒲英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但步枪射击弹无虚发,对于以前从没接触过的手枪射击,她的进步也很快。
老兵们都知道,手枪射击其实比步枪难。因为手枪射击,与其说是靠瞄准,不如说是靠感觉。
感觉有了,稍一瞄准、击发就有了;感觉没有,举枪瞄上十分钟,枪响后也照样脱靶。
蒲英天生的枪感不错,再经过肖勇的悉心指导,她的手枪成绩竟然可以和教官都不相上下了。在别的女兵还在为25米手枪立射考核发愁时,她已经能在战术条件下进行手枪射击。
像她这样能在两个月内就掌握了步枪和手枪射击精髓的士兵,就算是在特战旅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也是头一个。
不过,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蒲英并不是只靠天赋。她在射击训练上花费的心血和汗水,也远超集训队任何人。
两个月中,她几乎枪不离身,一有空就端着突击步枪四处练瞄准。
除了正规的头靶和胸靶,她还会瞄屋顶上的小鸟,风中摇摆的树叶,野地里奔跑的兔子,停在墙上静止不动的苍蝇,教官手指间忽明忽灭的烟头儿……一切物体,都可以被她套进步枪提把上那个小小的圆形觇孔里。
练习据枪的稳定性,别人都是在枪上吊一个灌满水的水壶、或是倒放一枚子弹壳,她却会吊两个水壶,放三枚子弹壳。终于做到了瞄靶一小时,枪上的子弹壳都不会掉下来。
郭亚军、李琪曾和她同一个新兵连,知道她有天赋,也视她为潜在的对手。但是,她们对她来到特战旅后表现出来的特别能吃苦的狠劲,还是有些意外。
集训队中想超过蒲英,像她一样成为训练尖兵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多。能被选到集训队的女兵们,本来也大多是争强好胜且顽强坚毅的女孩子。
但是,她们大多还是无法做到像蒲英那样狂热地训练。
偶尔迸发出一阵很高的训练热情。这并不难。但要维持住这么高的训练强度,而且是超出了教官要求的强度,那就太难了!不是特别坚毅的人,根本就无法自觉地坚持几个月。
但是,蒲英就做到了。
她在集训队中。练得最狠,天赋又最好,不拿到第一,那才是怪事呢。
渐渐地,整个集训队的女兵都已经习惯了她的遥遥领先。她在无形之中,也成了大家追赶的目标和榜样。
蒲英的威望,在整个集训队内也越来越高,已经超过了郭亚军等班长。
军队本来就是崇尚强者的地方,这倒也一点不奇怪。
孟志豪和冯垚在考察女兵们的素质时,最看重的其实还不是明面上的体能、技能和智能。而是领袖气质。他们这是为将来的女子特战队,挑选可以培养为指挥员的好苗子。
蒲英自然早就是重点关注的候选人之一,同时那20名班长也多有入围。
剩下的人员中,史香玉也是比较突出的一位。
这位史少尉,由于有带兵经验,自身也很有亲和力,在女兵队中的人缘极好。而且在很多方面,她都比一般小女兵们的心思更细腻,考虑问题更为周到,处理事情也更为冷静。
唯一的遗憾是。史香玉的年龄偏大,体能方面也稍有不足。而且等到四年的特种课目训练结束,她又已经超出了极限运动的巅峰年龄,并面临女性必须要面对的婚育问题。所以。孟志豪只能遗憾地将她列为过渡期的指挥员人选。
不过,在六月份展开的伞降地面基础训练中,史香玉很好地发挥了自己前空降兵的作用,配合教官组织女兵们训练,以聊天吹牛的方式帮女兵们消除胆小恐高的情绪,使这项训练进展得十分顺利。
这也为她在教官心中加分不少。
跳伞。属于特种兵渗透技能训练的一个课目。对于经常要渗透到敌后的特种兵来说,伞降就是他们抵达目标区域的最重要手段。
但无论是对空降兵还是特种兵来说,跳伞都是一项高风险的训练课目。
过去,空降兵们流行一句话,叫做“三肿三消,才上云霄”。因为跳伞着陆时,双腿和地面的冲击力非常大,完全可以踹死一头牛。所以,跳伞员必须要掌握正确的跳伞姿势,并练就两条坚强有力的“铁腿”。这就需要他们先要在地面上,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绝的基础训练,才能上天实跳。少则两月,多则四月,在每天成千上百次的着陆练习中,空降兵的双腿双踝不知道要肿多少次,才能得到跳伞许可。
现在,空降兵对多年沿用的训练方法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新的训练方式更符合人体的生理本能、安全系数更大、适应的机型更多,训练周期也随之大大缩短。
即使是学习了新的跳伞姿势,女兵们也还是要经历将近三个星期的地面训练,并在模拟离机平台上完成了上千次的跳跃。
现在,她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跳伞的动作要领,就等着实跳的那一天了。
不过,自从进入六月,四川盆地总是阴雨桑拿天气,使得女兵们的伞降实跳也迟迟不能开展。
男兵营的老兵们倒是可以风雨无阻地照常进行训练。因为根据特种作战的要求,他们必须具备在多种天象天气下跳多种伞型的能力。
女兵们,包括郭亚军、李琪等人,都是新手。为了安全,她们的第一跳,还是只能在晴好天气下进行最安全的800米普通伞降。
在等待合适天气的日子里,她们还要继续训练。每天在水泥模拟飞机上,随着教官“离机准备——跳!”的口令,假装背着降落伞包,一个接一个地跳到模拟机舱外两米之下的沙坑里。
这样的训练很枯燥,所以每当她们从沙坑里走出来时,都会仰望天空,看着那些刚刚起飞的、或是已经完成了任务返回的运输直升机,遐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坐上去。然后在蓝天上绽开一朵朵洁白的伞花!
盼望着,盼望着,这一天终于来了。
六月下旬,根据天气预报。盆地西部近期会出现连续三天的晴好天气。
旅部选择了周六的这一天上午,组织女兵和男兵们一起进行伞降实跳。
因为这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是跳伞的好天气。
伞降训练,一向是特战旅的大事。这一天连旅首长都出动了,亲临现场指挥。督导各方面做好安全保障工作。
刚刚来到特战旅当医疗救护教官的梅医生,也参与了这次跳伞的医疗保障任务。
当女兵们背上主伞和备份伞,头戴伞兵头盔、脚穿伞兵靴,一个个排着队准备登车前往直升机场时,梅骅骝特意来到蒲英身边,问她怕不怕。
蒲英正处于临战前的兴奋状态,笑着说:“怕什么?我们练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梅骅骝微笑着点头。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直在改变。小脸比以前黑了,短发比以前更利落了,身材也变得更加结实瘦硬——女孩子的柔美妩媚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但梅骅骝还是觉得蒲英的眉宇之间更加坦荡。举手投足更加英姿飒爽。她浑身散发出的潇洒自信的光芒,让他这个医学博士站在她面前,也有点自惭形秽了。
外表淡漠孤傲的梅医生,其实内心很是细腻而柔软。
他从兜里取出一根红丝带,给蒲英扎在左臂上,并且说:“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戴上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我祝你一切顺利,平安降落!”
蒲英看着梅医生郑重的表情,心中感到一丝异样。但登车在即,她无暇多说,只得说声“谢谢”后,便转身追上了队伍。
梅骅骝目送蒲英等女兵们乘坐的交通车离开后。也坐上特战旅的全地形装甲救护车,向着陆场赶去。
着陆场设在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干涸的湖畔滩涂。这里的地势平坦,地面松软,很适合伞降。
冯垚和孟志豪等人,一大早就先期抵达了这里,建立起了地面指挥站。
为了保障安全。跳伞士兵们的头盔都配有单兵电台,可以在空中接收到地面指挥员的指令,以便对空中的意外情况及时进行处置。为了防止出现通讯故障,地面指挥车还安装了对空的高音大喇叭,保证能让空中的士兵接收到地面信息。
卫生队也将全部救护车都开了出来,并准备好了各种手术和抢救物品。
但是,即使做好了这些保障措施,所有的教官和相关人员,心里都还是捏着把汗。
这次女兵们用的是新型圆伞,安全系数极高,也被称为“傻瓜伞”。意思是,跳伞员离机后不需要做任何动作,主伞就会自动打开。
但即使是这样,当她们从飞机上跃入蓝天之后,没有任何人敢打保票,她们不会因为风速风向、离机开伞姿势等缘故,出现各种意外险情。即使是傻瓜伞,也可能出现降落伞打不开的情况。那时候,就是上帝也无能为力了。
其实,不止是教官们紧张,大多数女兵也都很紧张。
当她们坐在机场边,等待自己的机次时,就不时有人打报告要求上厕所。
临时负责女兵登机和机上管理的史香玉,忍不住对已经是第三次打报告的黄韶容说:“小黄,你也太紧张了吧?放松点,跳伞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不紧张啊!可我,不知怎么的,就想上厕所,”一向粗豪的黄女侠,也有点忸怩起来,“……湘云姐,你还是让我去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去吧,去吧!你们还有谁要去的,快点去啊!”史香玉被小女兵们混叫成史湘云,其实她更像薛宝钗一些,总是像个大姐姐似的照顾和提点大家。
郭亚军凑过来,攀着蒲英和李琪的肩膀说:“哎,被她们带的,我本来不紧张的,怎么也有点想上厕所了。”
“想上就上呗,我们不会笑你胆小的。”蒲英抿着嘴说。
“去你的。我真不觉得紧张!就是不知怎么,看着她们上,也想上了。哎,阿娜尔。你学医的,解释解释为什么人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吧!”
紧挨着蒲英坐,一直闭目养神的阿娜尔古丽,睁开了美丽的大眼睛说:“那是因为人一紧张,交感神经就会兴奋。儿茶酚胺释放,使得膀胱括约肌收缩,所以就会产生尿意。”
“……有听没有懂。”郭亚军瞪大了眼睛说。
蒲英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很好懂啊!梅医生讲的课,你要是好好听了,就不会听不懂了。”
“得了,每天训练那么累,他的医学课,我可就Hold不住了。”
说完,郭亚军又凑近了蒲英的耳边。挑眉说道:“哎,刚才我可都看见了,梅医生给你系上红丝带……嗯,关系不错嘛?”
“对啊,对啊,我们都看见了。”阿娜尔和李琪也都凑了过来,看着蒲英暧昧地笑着。
蒲英见自己被围攻了,便想甩开她们,却被三人紧紧按住了肩膀,只得大叫:“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无聊不无聊啊?”
郭亚军锁住了她的喉咙,奸笑道:“嘿嘿,老实交代,你和梅医生到底什么关系?不说的话。你的小脖子就会喀嚓一声……”
蒲英闭上眼睛,做大义凛然状:“哼!打死我也不说!”
郭亚军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上极刑!”
她按住蒲英的双肩,将她放倒在地。李琪和阿娜尔,则一边一个地挠起蒲英的腋下软肋。
“呵呵,你们这些法西斯……呵呵……反正,打死我也不说!”蒲英笑得都喘不上气了。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李琪眼睛一转,停下了动作,拖长了声音说:“其实啊,我们都知道,你喜欢教官……”
蒲英心中一凛,一手抓住了阿娜尔的手,一手拨开郭亚军的手,坐起了身,瞪视着李琪:“你说什么?”
郭亚军和阿娜尔也诧异地看着李琪。
李琪眨眨眼,抿了一下唇,才说:“难道你不喜欢肖教官吗?反正,我看肖教官挺喜欢你的。”
“嗨,胡说什么呀?”蒲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推了她一把,“我和肖教官可是师徒关系!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真的?”李琪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真的,真金的真。哎,你们真是无聊,老是说我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其实,我,”蒲英只犹豫了一下,就斩钉截铁地说:“我谁也不喜欢!”
郭亚军见她有些赌咒发誓的样子,赶紧说:“哎,那么认真干嘛。这不是闹着玩的吗?我就是看梅医生对你很特别……”
蒲英偏着头看了看左臂的红丝带,咬了一会儿下唇,才说:“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反正我知道,我们士兵是不能和干部谈恋爱的。所以,我才不会自作多情呢!”
三人一时都有点沉默,好在机组已经在招呼她们上机了,这件事也就这么给混过去了。
上机后,大家坐在各自座位上,听着马达轰鸣——飞机起飞了,爬升,加速……
军用直升机,和民航客机坐起来的感受可太不一样了。噪音很大,颠簸也要厉害一些,不过外面的风景也看得更为清楚。
六月的四川盆地,处处是浓浓的绿意,只有从飞机上看,才能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山川披锦绣”。
蒲英还看见了进入雨季后水量充沛的白龙江。那江水不再是淡青色,而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它从天际出现,在这片绿色的蜀锦上迂回蜿蜒。水势浩大,让人不禁想起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
看着秀美又壮丽的河山,蒲英一点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心中被豪情激荡,行为却自然地沉静下来。
不过,其他女兵可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
最明显的就是黄韶容了。她老是不停地问坐在对面的孙梅,“我的伞盔,是不是有点松儿?”“你看我的鞋带,是不是系歪了?”,搞得孙梅也跟着她瞎紧张起来。
阿娜尔古丽自上了飞机后,就变得特别沉默。当飞机遇到气流发生颠簸时,她竟然晕机了。
蒲英和李琪忙帮着她收拾。还好。阿娜尔早上也没吃多少,当胃里的东西都吐光后,她的面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精神状态似乎好点了。
史香玉见大家都这么紧张。便说:“哎,姑娘们,我给你们出个谜语吧?”
“好啊,你说。”
“一个蓬松小毛球,又像棉絮又像绒。对它轻轻吹口气,飞出许多小伞兵。”
还没等史香玉说完,大家都笑着指着蒲英说:“是她。是她!”
蒲英摊手耸肩,“我又躺枪了。”
史香玉也笑着说:“对,就是蒲公英。那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吹过蒲公英的绒球?”
孙梅回忆起童年,神往地说:“有啊,我最喜欢吹那个了,然后看着蒲公英的种子张着小伞,飞得漫天都是——特别好玩!”
“你们看,我们一会儿跳伞,不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回归大地一样,打开降落伞。飘飘荡荡的,多浪漫啊?也没什么可怕的,对吧?”
大家听着史香玉的描述,脸色都变得平和下来。
蒲英不禁暗暗冲史香玉竖起了大拇指。关键时刻,还是老跳伞员有经验,安抚住了大家的情绪。
飞机很快抵达了伞降空域,高度800米。放伞员最后一次检查了女兵们的伞具和拉绳挂钩。
“嘟、嘟……”几声短笛。
“准备离机!”放伞员发出跳伞预令。女兵们站起身,列队站好。
“嘟———”一声长鸣,绿灯闪亮。
飞机的后机门打开了,一股冷风“呼”地一下灌进机舱。女兵们的眼睛被吹得一下都有点睁不开,双腿也不由自主地有点打颤了。
第一个跳伞的正是史香玉,她站在门口,回头冲着女兵大声说道:“你们看我的——”
然后转身跃出了机舱。一朵伞花很快就在她身后绽放开来。
女兵们还来不及看清楚,也来不及为史香玉高兴,那位守在门口的威严的放伞员,就大喊着“跳!跳!跳!”,以一秒的间隔,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推出了机舱。
结果。女兵们大多是闭着眼睛跃入了蓝天,也大多紧张地忘记了要数秒。好在傻瓜伞名副其实地顺利地打开,一朵朵伞花像节日的礼花一样在天空中越开越多。
当女兵们感觉到身子不再做自由落体运动,而是飘荡着要飞起来的状态时,这才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看绿色的田野,抬头看看头顶的伞衣,再看看左右盛开的伞花,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湘云姐,我也跳下来了!”刚才最紧张的黄韶容,这会儿也最兴奋。
“小黄,我就在你后面!”连一向沉稳的孙梅,也激动得跟小孩一样。
女兵们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在空中相互打起了招呼。
这时,地面的指挥人员却是最紧张的,几乎人人都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跳伞员们空中的姿态。
指挥车的高音喇叭也响了起来:“伞开得很好,注意观察左右邻!注意操伞转向‘T’形布,四十五度高空选片,低空选点……”
空中的女兵们这才依照指令,准备向着陆场降落。
前面的人跳得都很顺利,到了阿娜尔古丽这儿,却出了点小问题。
她虽然也被放伞员推了一把,但是在离机的一瞬间还是有些犹豫,几乎是与紧跟在她后面的蒲英同时跃出机舱。
地面的喇叭及时发出提醒:“第13名,第14名注意拉开距离!”
蒲英的头盔电台里更是传来一个本来熟悉、此刻却因为威严而有些陌生的声音:“14号,拉左棒,避开友邻!”
她迅速拉动左棒,朝着与阿娜尔相反的方向散开。
谁知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一股强气流。蒲英和阿娜尔刚刚分开的主伞,突然被风吹得搅合到了一起。
失去了伞具的浮力,两人都像秤砣一样急剧地向下坠落。
地面的人一下子都揪紧了心,紧张地注视着天上的两个女兵。
冯垚更是控制不住地对着送话器大喊了一声:“快割断伞绳!”
在空中,阿娜尔正慌乱地拉扯着把自己和蒲英缠在一起的伞绳。
蒲英却冷静地说:“你别动!”
当阿娜尔听懂了不再乱动之后,蒲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查出了那两根搅在一起的伞绳。
她拔出随身的伞刀,“刷刷”两刀——名副其实的“快刀斩乱麻”,将伞绳割断了。
然后,她没有忘记用力地推了一把阿娜尔,让两人分开到了安全距离。
虽然各少了一根伞绳,但两人的主伞又很快被天风吹得饱满起来,带着她二人飘飘荡荡地向着陆场飞去……
指挥车上,确定了14号伞安全落地后,冯垚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并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他的双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和蒲英、阿娜尔演出的惊险剧不同,这次跳伞的其他女兵,却演出了一幕幕喜剧。
最搞笑的还是黄韶容。
本来正常开伞后,3分多钟就该回到地面,她却在空中游荡了8分多钟。原来,她遇到了一股上升气流,降落伞怎么也不往下降,还越飘越远,急得她在空中直喊“救命”。最后她飘到了着陆场外面很远,并“噗通——”一声掉到了农家的水塘里,成了一个泥人。
郭亚军则表演了一回少林功夫。
她也是第一次跳伞,在空中悠悠荡荡的感觉太惬意了,就忘了观察着陆场中心那“T”字形白布旁的风向袋,也就没注意到空中风向与地面风向的不同,于是她飘到了着陆场外的一片树林上空。
这时,她才慌了手脚,急忙拉操纵棒。风鼓荡着伞衣,把她吹向树林一旁。刚避过树林,却又发现正前方迎面而来一棵碗口粗的柳树。这时,再调整方向也来不及了。
郭亚军急中生智,“砰”地一下,右脚踢到了树干上。柳树当场被她踹断成两截,而郭亚军的腿却一点事没有。
有几个当地老乡正好目睹了这一幕,不禁赞叹:“哇,这女娃的铁腿功夫了不得啊!”
总之,整个过程,虽然有的搞笑,有的惊险,这第一次跳伞,还是给女兵们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在收伞包的时候,孟志豪和冯垚给她们每人颁发了一枚伞徽,证明她们成功完成了这次伞降训练。
事后,旅里给蒲英记了一次嘉奖。
要是在别的单位,这种事绝对可以立功了。但是在特战旅,这种面临生死考验的事情,却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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