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衿立刻闭嘴,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不过一会儿,前方的道路就响起马蹄声,一道身着盔甲的人影骑马而来,见到颍州知府,当即跳下马,面上带着不耐烦,“到底什么事情,叫你这样着急?”
“将军,实在是下官那逆子,竟是偷着将下官这些年收受的银钱都偷偷记着,下官这些日子翻遍他住的院子都没能找到,因而,下官怀疑他已经将那账本送到了明珠公主手里。”颍州知府一改先前想起夏子衿时面上的阴冷,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讨好眼前的人。
被称作将军的中年男子正是带领将士镇守边疆的大将何封,夏子衿看着他的容貌,脑子里掠过前些日子看到的画像,纤细的手掌瞬间握紧。
何封恼怒的盯着颍州知府,一脚踹到他身上,“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证据都能放跑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实在是那小兔崽子行事诡异,下官也是一时不察”颍州知府从地上爬起来,爬到他脚下,抱着他的裤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
“事到如今,也只有”何封横起手掌对着脖颈划了一下,满脸横肉多是戾气。
颍州知府虽然心中想的凶狠,但真叫他对付夏子衿,还是不免发怵,当下怔在原地,面露为难,“这这上头若是查了下来,下官怕是担待不起啊!”
“担待不起!”何封一甩袖子,将裤腿拔起,冷眼看着他,“担待不起,那萧大人就等着人头落地吧!左右是个死,若是你肯放手一搏,说不得,还能有一线生机。”
颍州知府见他说的轻巧,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能站起身,尴尬的陪笑,若是夏子衿死在他的治下,明圣帝定然不会放过他,何封说的容易,不外乎是这事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他身上罢了。
何封抬头就看到他脸上的不以为然,扶着长剑的手掌猝然发力,不等颍州知府会鬼神,心口就抵在剑尖上,他吓的脸色瞬间惨白,就见对方已经冷哼一声,“你若是不敢下手,本将军现在就杀了你,省的你坏了殿下的事。”
夏子衿离的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颍州知府的表现,想必这何封就是他上头的救主了。想清楚这一点,夏子衿整个人犹如置身冰块中,冻的她牙齿都忍不住颤抖。
荣遇察觉到她的怒气,拥着她的手掌情不自禁的收紧,低声安慰她,“子衿,莫急,一会儿就将他二人抓拿归案,到时候,一定要她二人给你个交代。”
夏子衿浑身不断散发的怒气才有所收敛,不至于惊动不远处的何封。眼见二人似乎谈好事情要离开,夏子衿迅速挥手,跟来的侍卫立刻以包围圈的方式蹿上前。
见林子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何封大惊失色,夏子衿从躲藏的地方缓步走出,突然扭过头对着颍州知府微微一笑,吐出来的话让的他一瞬间寒毛倒竖,惊惧万分。
“萧大人,这次还要多亏你带路了。”
颍州知府毫不意外的看到她漆黑的眼底浮现的冰冷,心脏狂跳,迅速扭头看向何封,果然看到他瞬间暴怒的脸颊,他吓的脚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撑地,不住挪动着后退,“不不不,将军,不是我,不是我”
可惜,何封这会儿可听不进他的话,对着他吐出一口唾沫,蹲下身子,拽着他的领口,拎着他站起身,眼神凶狠的盯着他,“你竟敢出卖我!”
颍州知府又是摆手又是解释,夏子衿在旁边默默加一把火,“知府大人就安心的去吧,大公子,本公主会照顾好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何封的怒气,一剑封喉,颍州知府连个冤字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脖子上传来的剧痛夺了性命,惊恐的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就气绝身亡。
何封犹如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在地上,夏子衿看着他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杀朝廷命官,胆子大到这个地步,气的心肝儿都在颤抖,荣遇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疯狂,一时间面色铁青下来。
见他们这副反应,何封明显十分满意,夏子衿当先一步看着他,“何将军,你这样明目张胆射杀朝廷命官,难道是要造反吗?”
“造反?颍州知府为官不仁,贪墨军饷,本将军为了这颍州的百姓不得已杀了他,有何不可?”何封面上半点儿畏惧都没有,“公主有什么意见吗?”
“你!”夏子衿被他这话堵的矢口无言。不错,现在人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他这举动虽然鲁莽,可若颍州知府真的贪墨军饷,就是死不足惜,他反倒成了功臣。
只是就这样放过他,夏子衿实在心有不甘,何封被她围在中间,毫无惧意,他是这边关的将士,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抓拿他,否则必然会激起边关士兵的愤慨之情。
可惜他低估了夏子衿的大胆,夏子衿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一挥手,四周的侍卫就涌了上去,何封还没来得及的反应过来,就被侍卫扑到在地,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到腰上,手腕就被人压到地上。
夏子衿看着他挣扎,抬头看了眼荣遇,荣遇阴测测的走过去,带着寒光的长剑直接搭到他脖颈上,何封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何将军,走吧。”夏子衿翘起唇角,“将军今日出来,想必是瞒着属下的,这消失个一两日,总会有人猜测,本公主还有些事,正好趁着这两日仔细问问你。”
何封被侍卫反锁住双手,拉着他往前走,一路回了颍州。
颍州知府身亡的消息,夏子衿回城之后就派人给萧符送了信,萧符得知消息后,怔了片刻,就将手里的信压在桌子底下。
颍州知府的尸首被放在木板上,上边盖着白布拉进城。一路进了客栈,伙计刚准备拦,就撞见夏子衿含着刀子的眼神,伸出去的手掌在侍卫虎视眈眈的眼光下一下子缩回去,夏子衿这才叫真文拖着板车放在后院。
萧符过来的时候,夏子衿正捧着书看着,见他进来后就一直不说话,怔了片刻,将手里的书卷放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实际上,夏子衿整个身子都绷的笔直,房梁上的真文打他进来就直接拔出腰间的剑,紧紧盯着他。萧符敏锐的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许不同,他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不知公主可否让草民将父亲的尸首领回去?”
“自然。”夏子衿见他神情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即拍了拍手,外边守着的侍卫立刻推门进来,对着萧符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符离开后,真文才从房梁上跳下来,看着禁闭的房门,挑起眉眼,“公主认为他可信吗?”
“可信不可信都没什么关系,左右颍州知府不是死在本公主手里,他若是想要报仇,尽管去找何封便是。”夏子衿重新拿起搁在桌面上的书卷,翻开看着。
真文见她不在意,挑了挑眉,将心头的疑惑压下来。萧符随着侍卫出门,一路往后院走,很快就停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
尽管已经知道了实情,但是此刻亲眼看着颍州知府悄无声息的躺在板车上,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晕眩和恶心。半晌,他才直起身子,对着侍卫微微行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侍卫看着他离开,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即叫人帮着将尸体重新盖上,追上他,说要帮着他将尸首送回去。
于此同时,一则流言在颍州城内和边关战士之间悄然流传,不过半天时间,就传的人尽皆知。镇守边关的士兵大多义愤填膺,何封手底下的军官没办法,前去营帐找他,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脸色当即难看下来。
萧符将颍州知府的尸首带回府里之后,亲自前去见知府夫人。知府夫人这几日不住祷告,为了他担惊受怕,一直禁闭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到萧符的身影。
知府夫人怔了一下,连滚带爬的扑到他跟前,手掌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他,眼底带着酒惊喜,“符儿,你没事了?”
“娘,孩儿没事的。”萧符看着她短短几日就消瘦的不成样子,一颗心好似被拉扯着似的发痛,对颍州知府更加憎恶起来,想到他已经死了,这才舒了口气。
知府夫人抱着他哭了会儿,突然清醒过来,拉着他,神情紧张,“符儿,你来这儿,你爹爹可知道?符儿,你听娘说,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若不然,你就危险了。”
萧符看着她到这地步,还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心口颤了两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娘,你放心吧,孩儿没事的。爹他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