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的轿子来了?
余慕娴抬目望向王员外所指的方向, 果见有着官服的轿夫。
凝目打量着轿夫的打扮, 余慕娴与王员外一同等着轿中人来跟前。
&大人!”轿中人下轿便露出了一张笑脸。
对上眼前这张三十岁出头的脸,余慕娴还未来及问来者是何人, 王员外便率先朝着轿中人拜了拜:“见过冯大人!”
闻王员外称眼前这男子为“冯大人”, 余慕娴即刻意会到此人便是这县中员外们的靠山。
&过大人……”朝冯大人拱拱手, 余慕娴退后半步, 静候着王员外与冯大人闲谈。
&余大人莫急着走!”见余慕娴有告辞的架势, 冯济世忙拦住余慕娴,道,“下官今日就是来见大人的!”
&知冯大人找下官有何公干?”仰头望过冯济世,余慕娴不禁侧目看了王员外一眼。
这冯济世当真不是为王员外而来么?
&人莫要误会了王员外!”知晓余慕娴已是洞悉了他与王员外之间的干系,冯济世大笑着邀余慕娴往府衙走, “下官今日来,当真是为了大人!有劳大人带下官且看看这县中的民风,待到了府衙,下官再将今日的来意说与大人!”
&何要去府衙?”念着县中府衙陈旧,王员外跟着二人身侧谄笑道, “冯大人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 便可到草民舍中小酌……”
&倒是不必了!”摆手绝了王员外邀客的心思, 冯济世不紧不慢地与余慕娴走到了府衙。
待进了府衙,冯济世便让王员外在府门外候着,独邀余慕娴进府。
&人可知冯某为何要让大人与冯某一同到府衙?”伸手合上大门,冯济世与余慕娴一同站在堂上。
余慕娴挑眉道:“避嫌。”
&冯济世赞过余慕娴一声道,“余大人之前可听过冯某人?”
&官对大人略有耳闻,但……”余慕娴抿唇道,“知道的不多……”
&且说说,你知晓什么!”冯济世起身坐到堂上,头顶便是“明镜高悬”的匾额。
见冯济世竟是摆出了审案的模样,余慕娴眯眯眼,朝着冯济世拱拱手道:“下官只知大人是冯家二子!”
&子?”冯济世闻声哈哈大笑。
待笑罢了,冯济世才道:“那你定也和众朝臣一般,以为我冯某人加官进爵受得是祖上庇佑!”
低眉不看冯济世,余慕娴道:“可大人一笑,下官便觉得不是了……”
&依余大人所见我冯某人是受何人庇佑呢?”冯济世忽地脸色一变,满目凶光。
有意将声音压低,余慕娴道:“圣上。”
&冯济世起身走下堂,“何以见得?”
&前新都便有消息到冯家这颗大树要倒……但大人还身居高位……如是想……若是大人没被令尊连累,那只能是令尊为大人所救……”余慕娴低声答道。
冯济世盯着余慕娴的眼睛:“那依你所见,冯某人所为究竟明不明智呢?”
&是明智的。”余慕娴微微颔首,“冯太师劳苦功高不假,但天大的功劳过去也就是过去了……若是在功成名就后不急流勇退,那怕是连此时的福禄都很难保住……”
&余大人的意思是如家父那般的老臣皆该告老还乡?”冯济世微微提高音量。
&余慕娴低笑道,“冯大人这般想,却是看不开了!若是一国劳苦功高之人皆要告老还乡,岂不是说今圣不贤?况令堂如今在朝中门徒甚广,若是他告老还乡,岂不是断了一群人的美梦?”
被余慕娴所言之境骇住,冯济世皱眉道:“那大人以为该如何是好?”
&官,进爵,添禄,绝权……”余慕娴轻声道。
&是便可?”冯济世挑眉。
余慕娴轻笑:“如是还不够?”
&是大人觉得如此够了,那大人便接旨吧!”松开蹙紧的眉头,冯济世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份圣谕道,“奉命于天,承命于时,寡人夜梦贤臣降世于盁……特赐盁县县令入新都……右迁光禄寺少卿……”
跪地接过旨意,余慕娴久久未动。
待到冯济世出手将余慕娴扶起,余慕娴才佯装不可置信道:“圣上竟是将如此要职交与了臣?”
闻余慕娴竟将光禄寺少卿看作要职,冯济世不禁在心底嗤笑余慕娴真是个土包子。
方才与余慕娴对策时,冯济世还觉眼前这少年是个人才,若能拉拢定要拉拢。
但待冯济世瞧过其眼中的激动,冯济世便觉收此等小家子气的小官在自己门下,实在是脏了他冯府的招牌。
虽对策能问出些许机灵话,但这眼界着实欠了些……
惋惜地瞥过余慕娴一眼,冯济世即与余慕娴道过恭喜。
而后两人一同走去出府衙,至王员外府上居了数日。
直到十二月,新的盁县县令来县,余慕娴才在完成交接后,乘车与冯济世入新都。
新都与盁县一样,都无雪。
冒着微雨进宫面圣,余慕娴与冯济世皆有几分狼狈。
但一想过初入新都,即得到了楚宏德的召见,余慕娴面上便有些许喜色。
&大人当真喜欢做那少卿?”瞧不惯余慕娴的从容,冯济世皱皱眉,“圣上可是不好相与的……”
&吗?谢大人提点!”诚恳地与冯济世道过谢,余慕娴依旧稳稳地朝着殿中走。
这次楚宏德没将地点选在花苑。
目不斜视地跪到楚宏德阶下,余慕娴低声道:“见过圣上。”
&用单音应下余慕娴,楚宏德将视线放到冯济世身上,“冯爱卿可求到了解决令尊的良法?”
&到了……”抬头朝楚宏德一拜,冯济世道,“臣不辱使命……”
&转眸将视线移到余慕娴身上,楚宏德道,“余爱卿给了你什么法子?”
&冯济世看了余慕娴一眼,道,“余大人说,只要圣上给家父加官进爵,再削权便是了……”
&吗?”楚宏德眸光一冷,“如何能加官进爵再削权?令尊还有能加的官?”
&圣上……这不过是余大人的主意……与下官无关啊……”见形势不妙,冯济世出言便将责任推到余慕娴身上。
&冷哼着靠到椅背上,楚宏德盯着余慕娴,“余爱卿以为呢?”
&以为,若是无官可加,那圣上可再添一官制便可……”余慕娴低头。
冯济世拔高声音:“余大人说得轻巧!若是能加,吏部不是乱了!”
&部不会乱……但民心会乱……所以,臣还想与圣上举一良策!”余慕娴朝着楚宏德一拜,道,“臣入盁县时,便觉我朝国权不下县甚是可惜……但宗族势力已成……这乡绅员外早已成了诸县之主……臣以为,圣上或是可以据此,生出一条财路……”
&与添官职又何干系?”楚宏德用视线锁住余慕娴,“且起来回话!”
&圣上!”余慕娴慢慢起身,“吏部不愿添官,无非不想与户部有隔阂,户部牵连兵部,刑部,礼部,工部……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毫不为过……但这隔阂往细处瞧,皆是因为户部管钱……为官者,莫不求官求钱……若是添官,那税收定减,诸吏所有之权比减,俸禄比减……如此来,无人愿添官……但圣上定知,这县中的员外多是捐钱捐出的官……既是有人愿捐,那圣上何不命吏部新设几个虚职,只供员外捐买?若是将这官职设为二十等,前五等由圣上您钦赐,那不是莫大的殊荣?如此来,冯太师也有可加之官,吏部也无推卸之由,皆大欢喜……圣上何乐而不为?”
&削权又何从谈起呢?”不待余慕娴将话说完,冯济世即开口道,“余大人所言,只能为家父添官,却不能削家父之权……”
&大人莫急!臣还有话说!”余慕娴道,“圣上若想削冯太师之权,只要将方才那些虚职的头五等置于丞相之上便是……且命礼部添新条,即有实职者不可有虚职,有虚者者不可有实职……而前五位的虚职,上朝时,赐椅,不跪……这便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数过朝中的几位老臣,楚宏德刁难道:“若是冯太师还想为国效力呢?”
&圣上便可要赐冯太师一殊荣……即他的官爵可传于除嫡长子以外的儿孙……且每多传一人,便降爵一级……”余慕娴低头道。
&大人,你——”见余慕娴竟是有心挑拨冯家亲族,冯济世怒不能抑。
&世!”出言喝出冯济世,楚宏德道,“传命吏部,依余爱卿所言行事……另,迁余慕娴至吏部补个闲缺……”
&蹙眉记过吏部只差个侍郎,冯济世恶狠狠地瞥过余慕娴一眼,躬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