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语飘言 第四章落子盘

    东幽州的小道上，走着一对男女。

    男的是个小和尚，生的唇红齿白颇有灵性，虽然稚嫩但是面色平和灵动出尘。女的是个愁眉苦脸的小丫头，背着轻小根本像是玩具的桦木弓。

    “青萱？”

    小和尚看着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的小丫头，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被她的一个白眼给逼了回去。

    “干嘛？”

    “佛门讲求不近女色，我们一起可是大大的善缘，别这么闷闷不乐的可好？“

    ”我有什么办法？否则我怎么办？“青萱苦着脸说：”什么莫名其妙地，为什么我要和你这个笨和尚一起去徽州啊，受不了。“

    化言笑而不语，静静地看着天上的鸿雁飞过。

    化言在出门游行的时候，和师傅约好一个月后在徽州灵佑寺碰面，路中碰到了这个冒冒失失地小姑娘。被小姑娘拽回家中的杨府的时候，蓦然发现杨府根本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封他师傅老和尚的信件。

    就这样一个和尚和一个愁眉苦脸的丫头走上了去徽州的路。

    青萱并不知道自己家里大大小小四十几口人去何方，只知道一直对着她笑容温和的小和尚看着一只黄莺叼来的信件，面色沉重如乌云。

    “女施主，请和贫僧一起去徽州可好？”

    然后不管青萱怎么死缠烂打，软硬兼施，都被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和尚拖走。一路上所有的问题都被化言的不语禅直接无视，拳打脚踢莫名其妙只能擦中这个小和尚的一袭僧衣，但是自己又无处可去，只能跟着这个笑容和煦的和尚走远。

    化言对着青萱道：“你不必信我，但是你不跟着我，恐有血光之灾。”

    青萱白了一眼，讽刺道：“说的就像算命一样，来，顺便给我算个姻缘可好？”

    化言挠挠脑袋，认真地说：“我不会算命，但是我也不会骗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虽然我不能肯定我这一辈子都不打诳语，但是至少现在如此。老和尚虽然不靠谱，但是话说出来必然有理由的，你就跟我走就是了，我的银钱有不少，应该够你吃穿的。”

    “你不用化缘的吗？还有老和尚到底说了什么？”

    “化缘太辛苦，有钱就不要去和别人要钱了。至于师傅说的，实在是不能告诉施主”

    青萱早就习惯了化言的守口如瓶，继续调侃：“你们出家人不近女色，为什么你非要拉着我走，和我走那么近不是犯了你们的清规？“

    化言边走边耐心的说：”不近女色非因为其表意，而在于近女色即从欲而为，好色而近则不可。出家人终究是要四大皆空，色相如一，众生平等，怎么会见到女人就要躲开见到男人就没事？“

    青萱完全不明白化言说的什么鬼，随手拿起路边的石子一边对着化言砸一边咬字道：“说人话。”

    “那就说个故事吧，大概你就懂了。两个和尚见到一个女子要渡河却不敢蹚水，一个和尚见是女子犹豫不决，另一个直接和女子说了一声以后，在女子点头后背他过了河。过河后第一个和尚问：出家人不可近女色，你怎么能背他。第二个和尚答：我过了河，就把女色放下了，你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把女色放下？”

    青萱对着化言的脑袋赏了个更大的石子，接着嘲讽。

    “是啊，我懂了，你说的好清楚啊。”

    化言摸了摸被砸的脑袋，笑着说：”出家人，并非因为清规戒律才是出家人，懂得放下，才是出家人。“

    青萱举起石子就要砸。

    化言把脑袋捂住，轻声道：”别砸了，本来就不聪明。“

    青萱哼了一声。

    江湖传言，剑神白菱一剑削掉了蓬莱山的小狮子峰。整个江湖都开始倾慕于剑神的风采，这段轶闻成为如今江湖最为热闹所谈最多的事情，不亚于即将举办的大朝比试和太后七十寿诞。

    皇朝幅员辽阔，雄踞版图中心，国力早在高宗时期就强盛到八方来拜的地步。如今皇朝开始通化各方文化，吸引各方人才，因而在高宗时期开始由太宰施巨相亲手主持了第一届的大朝比试，以在希冀各方人才来我朝证明其文韬武略，而被帝师所用。

    起初的大朝比试虽然盛况空前，然而也有不少人不以为意，认为这不过是皇朝吸引人才的一点手段而已，既然是手段，那自然不必当真，十有八九其中自有各种各样的猫腻。虽然大朝比试奖品丰厚，但是十有八九那些奖品资源会回落本朝，根本不会给外人一点机会。

    而施巨相直接把第一届的头名，给了南疆的拓跋族氏的一位大才。

    天下哗然。

    拓跋族氏不仅非我朝的一支，追朔上代乃是本朝敌国的后裔，南疆也并非本朝领土。

    施巨相当时站于太和殿的汉白玉台阶之上，笑道：“这就是我朝的容才之道。”

    其后，大朝比试盛况年年人才济济，而且一直秉持着施巨相起初的规矩，就如施家以后一门三相，每位丞相，都在大朝试开始之时，提笔写一副巨大的匾额，上面永远都是四字：

    海纳百川。

    而现在皇太后其实寿诞，更是让本次的大朝比试盛况推到了空前的地步。各路王侯将相，民间的大才大能，都来此一显身手，有人希望平步青云，有人希望获得皇朝珍贵的资源，有人单纯就是见识见识，有人则是被逼的。

    施云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在他眼前转来转去的身形微胖的公子。这位公子从头到脚都彰显着“老子有钱“的气魄，从头饰到腰带到云靴，各种镶金戴银，说不出的土豪模样。手里偏生还抓着两个铁球咕噜噜地转，感觉根本就不是京城明富王家的三公子，更像是坐在山里的暴发户和山大王。

    王三公子看着施云笑嘻嘻的，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施云一边点头一边说：“王三公子参加大朝比试，必然是状元在手如探囊取物，根本没有别人的机会。虽说早就知道大朝比试的结果会略显无聊，不过王三公子这一出手也能体现我朝八方无敌的威仪。”

    王三刚准备坐下来喝口茶，听了这话立即把茶杯狠狠砸了出去。

    “施三少！你我什么关系，还和我扯犊子？你现在立即他妈的告诉我你和老头子说了啥，非让老头子把我抓去参加什么大朝比试。”

    “我就说王三公子参加大朝比试必然状元在手，体现我朝威仪啊。”施云把手中的扇子轻轻一荡，砸出去的茶杯竟然稳稳地落在了扇面上，竟然一滴茶水都没露出来。

    王三公子对施云的杂耍一点兴趣都没有，咬着牙道：“我说施公子，咱们明说，我这个人除了赚钱和花钱什么都不会，你我兄弟一场，你我也了解，你不会无聊到涮老子玩。到底想做什么，赶紧说。”

    施云把扇面上的茶杯轻轻取出，递给王三公子，沉声道：“自然不是让你丢人，是让你和我一起去参加大朝比试。我需要借此机会见几个人。”

    王三公子喝了一口茶，挑了挑眉毛：“你以为你这样落子，公孙大人他们就会不知道吗？”

    “既是知道，也未可知。我必须如此。”

    王三把茶杯放下，缓缓道：“你想把我拉入你们家的贼船？”

    施云把扇子摇了摇，低声道：“不是贼船，但确实有点危险。”

    王三沉吟了一会，问道：”你要见徐家的那位公子？“

    施云点头：”不止是他，这次很有可能要变成施家和帝式的博弈。我挑明了说，我们施家需要筹码，很多很多的筹码。筹码除了钱，更重要的是人。“

    王三摇摇头，然后把手里铁球拿出一个放在施云手里，缓缓道：”老爷子我不知道，反正你我兄弟一场，我不负你，你自然懂。“

    施云点点头，起身离去。

    这秋风淋漓的长安城内，施家在政权的狂风暴雨之中有如一只辛勤的蚂蚁在东奔西走。在跌宕之中已经悄然落子，施山青和老皇帝下棋一直在输，然而子却一直落得正确。施家的人下棋一向都讲究正确，五年前，他们把一颗棋子扔给了北疆的边军，现在他们把子扔进了大朝试的波澜，将来，稷下学宫的棋子也将逐渐走向正轨。

    边军，会让施家有底气。

    而稷下学宫和大朝试，是皇朝兴盛的人才来源。

    落子其中，会让施家有人脉。不是古老沉积的家族人脉，而是新鲜涌动的年轻人脉。

    有了这些以后，施家，未必会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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