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府大厅,嘉泊年与嘉太太端坐在正中,等着施耘天给他们行礼敬茶认亲。
无论施耘天的官爵如何大,今日,他在嘉泊年夫妇面前只是贤婿。
只等施耘天大步跨入厅内,大红的喜服炫目,长身巍然,面上仍旧如素日般沉静,心情却是如初做新郎。
嘉泊年正眉开眼笑的看着,突然脸色一僵,急忙从椅子上站起,颠小步过来朝施耘天后面的几个人长揖下去,逐个称呼:“吴王、燕王、魏王、鲁王,臣不知四位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其恕罪。”
他做梦都没想到,皇上的四位兄弟,京师四王能莅临府上,惊喜,亦有几分惊惧,才想起施耘山说的,迎亲之日会让自己更加意外,果然不假,这施家是多大的面子,让堂堂的四位王爷来迎亲,暗中又高兴,攀附上施耘天这棵大树,接连会认识许多有权势之人,自己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了。
鲁王脾气大为人豪爽,哈哈大笑道:“老嘉,听闻令侄女是个奇女子,本王心向往之,就连皇上都想召见呢,所以今个才陪定远侯迎亲,你别光顾垂着脑袋,先认了姑爷,我们好把令侄女接走。”
嘉泊年连说“是、是”,没等有下句,又听有人道:“陆某也来凑个热闹。”
嘉泊年循声才发现高大的施耘天背后又闪出一人,认得是防城总兵陆道远,当下又是吃惊不小,急忙过来见礼。
陆道远摆摆手:“嘉老爷不必多礼,我与定远侯是莫逆之交,今儿你是他的舅父大人,陆某安敢居尊。”
虽如此,嘉泊年还是与他拱手作揖,刚想招呼施耘天,又发现后面站出来其他几个青年才俊,有的他认识有的不认识。施耘天代为介绍,依次,面色苍白身材瘦峭的是太宰皇甫少铧的爱子皇甫彧,接着是鸿胪寺卿孟大人的公子孟庄。然后是兵部尚书郑万仞的公子郑忠,还有左都御史安寿的公子安聿,最后,竟然还有国子监祭酒曹彦的公子,也就是光禄寺少卿。曹籍。
说起来这几位年轻人都是施家四爷施耘莽的朋友,大哥续娶,且是他喜欢的女子,施耘莽为了给大哥撑场子,才邀来几位至交。
而曹籍,对花羞一见钟情却被施耘天抢先,心里实恨之,才鼓动皇上搞什么强制选秀,他也一直在关注选秀,之后打听过。花羞竟然没有中选,这让他非常吃惊,问去邱善初,说是花羞得了怪病,体臭无比,才落选。
曹籍不信,刚好得施耘莽邀请,才想过来一探虚实。
皆是大人物的公子,嘉泊年逐一见礼,对方倒是个个谦逊。唤他老大人,他也就仗着施耘天的舅丈身份唤对方贤契。
此时他不仅仅感到自己蓬荜生辉,更加有点战战兢兢,这么多贵客登门。怕自己一时疏忽怠慢惹来祸端,妹婿柏清正的事还悬在心上呢,未免多溜了几眼皇甫彧,身体看上去相当羸弱,态度却纯良可亲,完全不是他父亲皇甫少铧交横跋扈的做派。
于丈夫身边站着的嘉太太。木木的不停屈膝,从未见过有这样迎亲的阵势,心里几分得意,发现同来的曹籍,随即又几分失落,若是昭蕙不以死相逼,嫁给曹籍该有多好。
施耘天又拉着一位介绍,嘉泊年更加不识。
施耘天道:“这位是高丽王子,亦是舍妹的未婚夫婿,因没见过大齐国的娶亲风俗,故来看个热闹。”
这也正是花羞心里疑惑的,施锦珂为何没有去贞女祠首选的因由。
那日街上遇到刺客,高丽王子侠义相助,却同施锦珂一见钟情,转身打听清楚施锦珂的身份,当即入宫向齐皇求娶,今上没有像上次吐蕃王子那般征求施家的意见,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仪直接赐婚,圣旨送到长荣大街,太夫人震惊,施锦珂却欢喜,并向母亲说明那高丽王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另则,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以此逃避选秀,夫复何求。
太夫人虽然不想女儿远嫁,但更不想施锦珂入宫同姐姐施锦粟骨肉相残争夺圣宠,还发现施锦珂对这高丽王子非常喜欢,所以也就安于天命了。
高丽王子听闻未婚妻的大哥将婚,未见过这等风俗,所以好奇来看。
高丽王子亦是世子,是将来继承高丽王之位的储君,嘉泊年差点惊掉下巴,恭请各位贵客入内,命人看座敬茶。
吴王道:“嘉老爷不必对我等费神,今儿是府上大喜之事,还是请上座,等着新姑爷认亲。”
嘉泊年一再谦让,最后被下人搀扶着稀里糊涂的回去位子上坐好,施耘天过来郑重行礼,嘉太太急忙让学嬷嬷给了施耘天一个红包。
如此就算礼成。
嘉泊年让人摆开酒宴,请各位贵客入席。
少时仆役布置停当,四王、四公子连同高丽世子、陆总兵悉皆把酒同饮,不过略坐了坐,迎亲之时吃酒如何能尽兴,鲁王直率,亦直言:“今儿是定远侯的大日子,本王等人去侯府吃酒,说来侯爷南征北战少在京师,难得欢聚,非得痛饮三百杯不可,所以就不在贵处耽搁,请嘉老爷下命发亲吧。”
嘉泊年也就不挽留,责令身边的大总管娄大和二总管周显:“吩咐下去,发亲。”
如此,嘉太太也让学嬷嬷吩咐各丫鬟婆子媳妇子,同去西园为花羞送行。
而花羞那里早已准备停当,嘉府各位姑娘除了守寡的昭容不方便出现,同在施施馆送别花羞。
昭曦冷言刻薄:“老夫少妻,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昭蕙却不停的偷窥红衣,用目光给红衣下令,投毒花羞,令其丢人,报仇雪恨。
昭雯善于见风使舵,本来嫉妒花羞,眼下见花羞真的嫁了,也就换成阿谀奉承,希望能借花羞之力给自己谋个好婆家。
昭清将一串开光过的佛珠塞给花羞,殷切嘱咐:“人生苦短,佛在心中,放下即乐。”
花羞似懂非懂,也高兴的道谢。
昭君最顽皮,扯着花羞的喜服看来看去,甚至要花羞脱下给她穿穿看。
戚氏急忙挡住:“六姐儿莫动,新婚之日很多忌讳,别冲撞了喜神婆婆,即害了我家姑娘,也让喜神婆婆迁怒与你,日后不会给你一段好姻缘。”
昭君迅疾把手挪开,继而抚摸心口,转瞬又合十祈祷:“喜神婆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懂这些道理,千万莫怪。”
滑稽的样子让众位姑娘笑作一团。
不多时百合也来看望花羞,她才被嘉泊年纳为姨娘,虽然博得老爷欢心,手中无权也就没钱,送了花羞一个金步摇,这本来是嘉泊年送她的心爱之物,感念花羞对自己的恩德,才割舍。
花羞有心不收,又怕拂了百合的好意,于是收下,却回送过去几件首饰。
百合握着花羞的手啜泣。
而扈姨娘和茹姨娘也装模作样的过来相看,各有礼物。
花羞分别谢过。
此时学嬷嬷过来宣布:“太太说,发亲了。”
花羞突然有些紧张,看着戚氏面色凝重。
戚氏却暖暖一笑安慰,然后将盖头扣在她头上,她眼前顿时一片红彤彤,鼻子却一酸,心里叨咕:爹,娘,女儿走了。
仿佛父母就在身边似的。
先来前面拜别舅父舅母。
嘉太太虚情假意的抹眼睛,嘉泊年却是真难过,摆摆手:“去吧去吧,要孝敬婆母尊敬长辈,视小小姐小公子如己出,和睦妯娌,善待仆人,勤俭持家,总之梧桐里距离长荣大街不甚远,偶尔,舅舅会去看你。”
一语未毕,泪水滚落。
花羞连声诺诺,一一记下,由娥眉翠黛搀扶出去。
再由个体格壮硕的喜婆背着一路出了垂花门仪门大门,花轿在门口等候。
这时由全福夫人十七娘掀开轿帘,持镜子把花轿里照了遍除去晦气,然后才让花羞上轿。
轿帘放下,喜婆过去通知随行的施家司仪,司仪又看了看施耘天。
施耘天已经同几位王爷公子等等上了马,除了给压轿的男童准备轿子外,他还细心的为花羞的乳母戚氏准备了轿子,施耘莽的兵士在最外围,里面是施家的护卫,再往里是施家的丫鬟婆子,更往里是花羞的轿子和嘉府陪嫁之人,仪仗高举,鼓乐就绪,施耘天道:“出发。”
司仪立即高喊:“起轿!”
鼓乐齐鸣,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红彤彤的绵延出去好长一段,但凡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驻足观望,继而奔走相告:“是长荣大街的施家,是定远侯娶亲!”
“是定远侯娶亲,但不知谁家女儿有此福气。”
“必然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
花羞于轿内安静的坐着,感慨万千,同施耘天终于好事多磨成就了姻缘,希望此后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正浮想联翩,突然,轿子停了下来,她不知发生何事,继而外面吵吵嚷嚷。
过了有些时候,翠黛凑近花轿道:“小姐,是温家少爷挡住迎亲队伍。”
温宵云?花羞心里一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