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见到皇帝就跪下了,打了人家的宝贝儿子,陆大人心里总觉得有点理亏,皇帝倒被他吓了一跳,摆摆手让小太监出去,“爱卿出了什么事?”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陆大人光棍的很,“臣今天打了人,特来请罪。”
皇帝一听就笑了,“又是那个倒霉的挨了你的打?”
“这回不是别人,是副指挥使大人。”
皇帝愣了半晌,实在反应不出来副指挥使是那个。
陆禀无奈的说,“就是李慎李大人。”
“朕的蕴儿?”皇帝听了又笑了,“蕴儿那孩子淘气了?”
陆禀颇有几分无语了,皇帝你怎么就那么有信心。
“臣今天打了副指挥使的屁股,已经肿起来了,肿的像发面馒头一样,副指挥使坐都坐不起来,臣后来才知道副指挥使有些冤枉,只是打都打了,臣只能求陛下打臣一顿板子,好给副指挥使出气。”说完就匍匐着趴在地上,放低了姿态。
皇帝愣了好半晌,“你是说你打了朕的蕴儿?”
“臣知错了。”陆禀紧着往下说,“臣是因为一件事光火了,后来才发现原来还有许多隐秘的内情,臣以前疏忽了,臣罪该万死。”
皇帝一颗心扑腾扑腾的跳了,陆禀说的郑重,看来蕴儿这回真的吃了亏,只是陆禀一向忠心耿耿,他做什么也是为了蕴儿好,“你站起来说话,给朕好好说说。”
陆大人跪在那里说了半晌。
皇帝越听越恼,原来这中间还有许多内情!
当初认回皇儿,皇帝除了最初的恼怒的,心里也有几分窃喜,蕴儿到底是在侯府长大,也是使奴唤婢一堆人服侍着,绫罗绸缎裹着,山珍海味吃着,蕴儿也不算太吃亏,李鸣唯又看重他的蕴儿,小小年纪手里就有产业,就连宫里的皇子手头也没有蕴儿宽松,皇帝心里也颇觉得自豪,哪里想得到周姨娘暗中要害蕴儿。
每回见了蕴儿都有说不完的话,皇帝也没问过他在侯府开心不开心。
皇帝坐不住了,“陆禀你安排一下朕要出宫。”
陆禀一咬牙只能答应了,“臣这就出去安排。”
也不用问皇帝想去哪,拉到牛鼻子胡同准没错,皇帝下了轿子,先就听到一阵哭丧的声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陆禀头前带路,暗云卫迅速的分布在隐蔽的角落,王月兴看陆大人来了连忙上前施礼,陆禀气不打一出来,“守好你的院子,谁都不许进来了,灵棚里的那些哭丧的也都不许出去了。”
天本来就冷,哪里架得住陆禀浑身冒凉气,王月兴浑身抖着安排去了。
张顺也是牙齿打颤,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了,“大、大人来了,公,公子睡了。”
“你赶紧的把家里的小厮招呼到一起,不许乱走动,再让你浑家把丫鬟都带出去,本官请了医术高明的先生,再请黄老爷子过去。”
张顺心里先松了一口气,招呼几个小厮,不许他们出去了,又连忙过来和他浑家说了一回,张顺家的皱了眉,“公子离不开人呢,凭他是谁,也没有往外撵人的道理。”
张顺急得搓手,“这人了不得呢。”
皇帝跟着陆禀进了套间,看到床榻上趴着他的蕴儿,皇帝疾步走过去,吓坏了屋里的小丫鬟们,呼啦啦又跑到屏风后面躲着了,腊梅迎过来福了一礼,“我们家哥儿刚睡了。”
慎哥儿就在榻上说话了,“腊梅姐你带着这些丫鬟们出去,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
腊梅目光一闪,也知道来的人身份不凡,忙招呼着丫鬟们出去,陆大人像一尊门神一样守着门,皇帝早拉着蕴儿的手落泪了,“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黄老先生进门就跪下了,大气也不敢出。
慎哥儿见了就说,“爹爹让老先生起来吧,他为了给我治病操碎了心呢。”
皇帝这时候才看到黄老先生,“黄天培你起来说话吧,朕的蕴儿究竟怎么样了,这病几天才能好。”
黄老先生打了一个奔,慎哥儿就笑了,“瞧爹爹这话问的,老先生医术再高,也要讲究一个医缘,这次是蕴儿不好,本来病势都见好了的,蕴儿又跑到郊外挨了冷风吹,这回总要十天八天才能见好呢,现在又没什么事,蕴儿也能安心养病了。”
皇帝脸上滚滚的流下眼泪,慎哥儿忙伸手去擦。
皇帝就觉得慎哥儿手心滚烫,连忙摸他的身上,也是热得烫手,皇帝吓了一跳,“黄天培蕴儿高热了呢。”
“大公子刚吃了药,也得慢慢才能退烧。”黄天培悄悄擦了汗。
皇帝看慎哥儿趴在那双眼迷离,困得不行了,“蕴儿你困了就睡一会,朕在一旁守着你。”
慎哥儿哪能睡了,笑着指了旁边的箱子,“黄老先生麻烦您帮我把箱子打开。”
黄老先生连忙开箱子,里面不过是些衣物。
慎哥儿笑道,“爹爹眼看过年了,大臣们都给爹爹送年礼,爹爹富有四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蕴儿也没有好东西孝敬爹爹,这里有几件内衣都是我几个丫鬟亲手做的,都是蕴儿说了大致的身量,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皇帝真没想到蕴儿会送他衣物,黄老先生连忙都搬了出来。
“蕴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东西能给爹爹,就是送爹爹一座金山,爹爹也是一转手又赏给蕴儿了,蕴儿就想送爹爹一样家常的物件。”
皇帝眼含着热泪,难得蕴儿心里想着他。
“这两套是爹爹的,底下这两套是娘亲的,蕴儿不能陪着爹娘过年,到时候就在家里给爹爹和娘亲磕头。”
“蕴儿有心了,爹爹早晚想个法,要和蕴儿一起过年。”
皇帝说完泪如雨下,又伸手摸着细布裁剪的内衣,“蕴儿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
“爹爹给不了的,蕴儿想看看娘,娘又出不来,蕴儿也进不去。”
这番话说的甚是凄凉,皇帝伸手搂住皇儿,心如刀绞也无法可想,慎哥儿忽然笑了,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两样东西来,“我这个还没刻好呢,这个桃木牌送给爹爹,这桃木莲花手串就送给娘亲,桃木是我院子了的那颗桃树,又是蕴儿亲手雕刻的,只是蕴儿刻得不好呢。”
皇帝接过来一看,桃木牌上刻了一匹扬着四蹄的马,已经大半完工了,还有十余颗刻了莲花的桃木珠,每一颗珠子都精雕细琢,那颗顶珠偏偏刻了一只顽皮的小猴子。
“爹爹等我两天,等我雕刻好了再给爹爹送过去。”
皇帝实在没想到慎哥儿还有这手艺,慎哥儿从枕头底下摸出刻刀,又在桃木上雕刻着,也不过几下子就有了一只飞鸟的雏形,慎哥儿打了个哈欠,皇帝连忙伸手按住他,“蕴儿困了就睡,爹爹等你睡了再走。”
慎哥儿又笑了,“老先生你再把那个包裹拿出来。”
黄天培连忙拿出包裹,里面也是衣物,慎哥儿拿着袍子说道,“这也是我的丫鬟做的,老先生给我治病,这是我孝敬你老人家的。”
黄天培一呆连忙跪下磕头,“草民谢大皇子赏赐。”
慎哥儿就一瞪眼,“老先生瞎说什么呢,这是我丫鬟做的又不是我做的,我就是想省治病的诊金,有了这件袍子,老先生可不许管我要诊金。”又笑着说,“底下这套黑的老先生帮我拿出去烧了吧,我可不想送给那只黑乌鸦了。”
皇帝见慎哥儿又送黄天培衣物,心里隐隐的不舒服,又一听是丫鬟做的,皇帝也是哑然失笑了,暗叹蕴儿会收买人心,又见蕴儿让烧了这套黑袍子,又说黑乌鸦,连皇帝都看了陆禀一眼。
陆禀大步上前抢了袍子,当时就套在身上了,“臣愿意当那只黑乌鸦。”
慎哥儿哼哼两声不愿意搭理他,皇帝也想起慎哥儿挨打那件事了,连忙要看看,慎哥儿红了脸说,“爹爹你讨厌不讨厌,人家才不给你看呢,等哪天我拔了他一身的鸟毛,让厨子做个干煸黑乌鸦,那味道一定很好吃。”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陆禀抽了抽嘴角。
皇帝也想到正事,“蕴儿,那前院死了的那个怎么害得你,你给朕说说。”
慎哥儿又是一个哈欠,困得眼皮睁不开,“我让腊梅姐和爹爹说吧,我在家里的事她大半都是知道的,黄老先生麻烦你帮我喊腊梅姐过来。”
陆禀连忙出去喊人了,又趁机警告张顺家的不许乱说话,张顺家的哪里想得到来的人是皇帝,进来了只管低眉垂首站着。
慎哥儿做梦一般的呓语着,“腊梅姐姐我爹爹来了,你把周姨娘给我下大黄那些事和他说一说,我爹爹因为我害死她在心里怪我了呢。”
腊梅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
皇帝干咳一声,慎哥儿心里偷笑,连忙一捂嘴,“爹爹我说漏了怎么办,好在我腊梅姐也不是外人,我小时候多亏了腊梅姐姐护着,要不然早就吃毒药死了呢,腊梅姐姐这人是我亲爹爹呢,我爹爹开了一家铺子卖帽子,都城最好的帽子都是我们家的铺子里卖的。”
腊梅心里砰砰直跳,她太了解慎哥儿,慎哥儿这样说话多半不是真的,眼前这人眉目之间和慎哥儿依稀有三分相似,那一身的气度无论如何也不像商人,腊梅连忙惊喜的笑了,“原来大公子找着家里人了,真是太好了,这回有老爷护着公子了。”
又跪下来磕头,“奴婢服侍大公子也有七年了,大公子这几年过得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