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听完经,眼一瞥看见候在一旁的金嬷嬷,这才问起交代她的事来。一个黄毛丫头就搅得后宅不宁,不吃点教训,日后嫁出去岂不是打穆家的脸?
金嬷嬷赶紧凑上前:“老夫人,那丫头不认,正跪着呢。”
话虽如此,但她笑眯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人都拿过来了,怎么作践还不是她说了算?金嬷嬷一点都不着急。
老夫人颔首,想了想道:“这丫头不见得是个坏的,那丫头也未必是好的,哼,不过那么些事!”
这丫头说的是牡丹,那丫头是“告密”的百合。底下丫鬟有什么渊源金嬷嬷不可能一清二楚,可看上几眼还是能猜个一清二楚,尽管如此,她仍旧顺着老夫人:“老太太英明!”
“心里边不知怎的唾弃我,嘴皮子却跟抹了蜜似的……”老夫人嗔怒,却谈起识人用人来。
“老太太,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一丫鬟掀帘子进来一福道。
“咦?她这会子来做甚?”老夫人十分诧异。为了那个叫牡丹的丫鬟?不至于。再说,她也不信穆青衣有为一个丫鬟出头的勇气和魄力,更何况那丫头先前还打了她的脸呢!
“大小姐只说给您请安,旁的奴婢也问不出。”那丫鬟低眉顺眼。
“老太太不想见便不见,不必委曲自个儿。”金嬷嬷笑道。她是真不希望老夫人见穆青衣,按穆青衣先前的强硬态度,只怕不会给老夫人好脸色,老夫人定不能忍。那位先前尚好,现在可不是个能吞声的主儿,婆孙俩一见面,不是事情闹大惹出国公爷,便是老夫人生闷气。
无论哪种情况,他们这些服侍的人,都只会胆战心惊。由此可见,不见是最好的。
“请进来吧。”老夫人瞄了眼金嬷嬷,将手里边把玩的檀木佛珠往炕桌上一扔,爽快道。
强硬如当年的蒋氏都败在她的手上,何况蒋氏的女儿?!
想起蒋氏老夫人既得意又气短,那么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最后都在她手上含恨折戟,说不自豪是骗人的。可一得意又不可避免的忆起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来,又加之穆青衣自伤好后的种种变化,仿佛亲眼见着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一步步变成武林世家出身的、临死都不肯低头的蒋氏,只觉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老太太,不若稍事歇息?”金嬷嬷见老夫人蹙眉按眉心,一边上前给她按,一边不死心的劝。
老夫人却不理会。大半个月都在受气,好容易有出气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歇息”?
做好持久战准备的穆青衣听见丫鬟那句“老太太请大小姐”时还愣了愣,她觉得以老夫人的秉性八成会晾她个一时三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她瞄了瞄天色,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该用晚膳了。定国公好像是和老夫人用膳?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也好,早点完事早点回去,省的被某(定国公:……)瞧见留下用膳。
做好速战速决打算的穆青衣和老夫人寒暄一阵,虽不算其乐融融,气氛也着实不差。又看了看天色,她状似无意的提起牡丹:“……不知牡丹何处惹着祖母?”
鉴于牡丹牵扯上的事,穆青衣觉得还是装作不知的好,这才符合老夫人心中的“大家闺范”。
看着她大家闺秀文静娴淑的模样,金嬷嬷牙疼的厉害——方才拦她的那个盛气凌人的蛮横小姐真的是眼前这位?若不是知根知底,金嬷嬷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个孪生的任性姐妹了。
“小事而已。”
老夫人语气冷冷的,穆青衣却眼前一亮,正要说“既是小事便交给孙女罢”,就听老夫人言:“可家宅中便没有小事一说,有些事瞧着细小不碍事,最后却能让人吃大亏跌跟头……日后你便明白。你也别想替她求情,说起来都是你素日管教无方,放纵丫鬟的结下的恶果……我瞧你苑里也没个清醒明白的,那个嬷嬷也不像警醒明理的样子,算了,我送你个人吧……”
穆青衣:“……”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给塞人了?
她一噎,藏在衣袖里的手接着袖子的掩饰挠了把椅子。老夫人的态度已经摆明了——牡丹就是有错,我就是要罚,还要重罚!她求情还不行,因为她自个儿就犯有“管教无方”的错。可同样也不能辩解,一辩就是狡辩、诡辩,扯的便是歪理,再多言,她便端出祖母的架子来——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真是……憋屈。
穆青衣铁青着脸一直抠着黄花梨木的扶椅把手,上头的老夫人却扭头和金嬷嬷商量派谁去梨苑比较合适。
老夫人表示,金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穆青衣又是她最疼爱(?)的孙女,此事非她莫属。金嬷嬷就委婉表示,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挂念着老太太,一眼看不见就茶饭不思寝睡不安,老太太若要她去梨苑,还不如杀了她痛快。
然后老夫人就眉开眼笑,佯骂了她几句,立场仍旧坚定——旁的人我都不放心,唯有你我最信任了,你可别再推脱让我失望。金嬷嬷就苦了脸,都快哭出来了——此任务太过艰巨,她深感力不从心。
“咳咳,祖母,不知牡丹犯了何事?”既然求情没用,那便洗脱罪名好了。只要牡丹没过失,她就不存在管教无方,老夫人便没有理由派耳目。
“一点小事。”老夫人听穆青衣又将话题扭回来,脸色微沉。
穆青衣不死心,锲而不舍的问了许多次,老夫人不胜其烦直接赶人。穆青衣赖着不走,老夫人不想闹起来看儿子臭脸,也不想叫人说自己连孙女都拿捏不住,只好道牡丹偷了东西——香囊一只。
“……那香囊想必贵重的很,不知是谁的?又是何时丢的?可否请香囊的主人来当面对质?祖母先别恼,牡丹先前被孙女关在厢房,大半个月别说苑门,连厢房都未出过,又怎会偷人家的香囊?这其中必有蹊跷……”哼,有本事把香囊拿出来啊?
老夫人张嘴要言,金嬷嬷立刻咳了声。老夫人视线扫过来,她便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未说完穆青衣就看见老夫人奇臭无比的脸。
金嬷嬷说的什么她也能猜到,无非是这事已经闹的沸反盈天,胡诌个偷窃来不仅蒙不了人反倒遭人嗤笑,还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实在是蠢到家了,不过金嬷嬷肯定委婉多了。穆青衣撇了撇嘴,思衬着自个儿什么时候说出来比较好。
其实这是老夫人太急了。倘若搜查时不那么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只说是丢了物件,旁人便是有所怀疑也只会在心底打转,绝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金嬷嬷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老夫人憋的狠了,正要狠狠发作,她也只好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做。更何况那香囊绣的虽精细,装饰的珠子却粗糙的很,一看就是丫鬟的物件。一个丫鬟而已,便让老太太好好泄泄邪火也是她的造化,不曾想……
真等她们编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牡丹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穆青衣也不等她们直接道:“可是香囊的主人不好寻?若是如此,孙女倒有一招,犬的鼻子特别灵敏,定能找出香囊的主人,嬷嬷不防打听谁家的犬乖觉。”
她的前世,便折在几只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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