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言 第四回北方有孤雁

    山中无岁月，问道忘甲子。

    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青云门依然是夏朝最鼎盛的门派，门下弟子无不以此为傲。门中精英有青云七子，有归剑公子羽，更有三绝剑……天下年轻一代的武道豪杰，青云独占三分。

    青云坐忘峰。

    一名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于林间打坐，盘膝吐纳，身上隐隐出现精气环绕，却是内功入门的征兆。

    忽然，少年内息一停，忽然睁开双目，竟也有了几分气势。但慢慢的，他的气势收敛，站起了身子。

    这个少年身高莫约七尺，一袭青衣。腰间别着一把锋锐长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少年站起了身子便向竹林外中走去，而此时，身旁响起了一声娇喝：“看招！”

    转身，避开粉拳，随手握在剑柄上，身影顿住，然后剑不出鞘，居然带着剑鞘打在了那个娇小人影的头上。

    “哎哟！”

    夏幽怡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转过头来看着少年，有些气恼的说道：“师弟你干嘛下这么狠的手啊！”

    “只许你出力，不许我出剑？”杨天齐却是淡然一笑，将剑鞘置于腰间，抬步向前走去：“今日怎么这么早得闲，来寻我？”

    “嘿嘿，因为师父府上来了贵客，所以现在没空理我了。”夏幽怡笑眯眯的说道，“啊嘻~好久没有来这竹林了，这里可真是幽静啊！”

    少年回过头，午后的青竹林带着一丝清凉，翠绿的竹林很是养眼，让人忍不住的心平气和。

    “所以你是偷跑出来的咯？”杨天齐随口说道，扭头见夏幽怡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免有些失笑：“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多嘴的人吗？”

    后者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还真是稀奇啊。”小姑娘看着四周的景色，“你也会来这么幽静的地方打坐？我以为你一直都在练你的那招花落葬矣呢。”

    “师父说，我的剑术已经到了一个极致，短时间内是无法突破的。趁这个机会，修一下内功也好。”

    “继续突破的话，你就该领悟剑意了！”

    夏幽怡有些不忿的说道，“姐姐是个变态，入门两个月就领悟了剑意。弟弟也是个剑痴，每天挥舞同一招，居然以凡人的天资，就在两年的时间内触碰到剑意了！”

    剑意是一种很玄的东西。许多破关强者都未必懂这个东西，它需要武者对自己的剑极为了解，甚至要达到‘技之极，近乎道’的程度。并不是说会剑意，在对决中就能胜利，但总归是要比那些不会的厉害几分。

    正如清华毕业生未必会比三流大学生的收入高，但更容易找到好工作，却是毋庸置疑的。

    摇了摇头，杨天齐将自己脑海中奇怪的比喻给删去。跨步向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了演武场。看到杨天齐的行动路线，夏幽怡有些叹息：“所以说你是一个剑痴，你那么努力的练剑是为了什么啊……”

    “恩……”杨天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为了长生久视？”

    “练剑怎么能长生久视……”

    “你这话说的。”杨天齐笑了一下：“能杀我的人，都被我杀了，那么还有谁能阻止我活下去？”

    这话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夏幽怡惊讶的合不拢嘴。

    来到演武场，此地已有许些弟子正在练剑。杨天齐也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全身精气神汇于一点，出剑！

    剑招收招的破绽很大，因为杨天齐已然将全身力气打出。这一剑快，准，狠，面前的假人几乎是在一瞬之间被抹喉，但随即，杨天齐的全身上下几乎都是破绽。

    而如果想要抹去这些破绽，那么杨天齐绝对无法挥出这惊鸿一剑。有所顾忌，有所后路，便无那一往无前的气概。

    “好剑！”

    身旁传来一阵有些惊叹的声音，杨天齐收剑扭头，却看见一个红袍少年正拍着手称赞，“如此犀利的一剑，与你交战怕是一瞬分胜负吧！”

    杨天齐转过头看着那个红袍少年。这个少年并不矮，但身材有些娇小。唇红齿白，但脸上却隐隐的有胭脂气息。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少年很娘。但他脚步暗合八卦之数，这是一个擅长身法的武道高手。

    至少比杨天齐厉害数个层次。

    少年随手一挑，一把木剑入手，扭头往向了杨天齐：“这位兄台可有兴致与我一比？”

    扔掉铁剑，从演武台之中选了一把木剑，淡然一笑：“有何不可！”

    四周弟子有想要观摩的，而那些稍微有些资历的便摇头劝阻：“有什么好看的，和杨师弟比武，胜负往往都是一瞬。要么很快输，要么很快赢。”

    那弟子满脸的不解。

    在演武台之中站好，杨天齐随手握在剑柄上：“你先出招吧。”

    “这么有自信？”红袍少年有些惊讶的一挑眉，然后拔剑出鞘。

    苍茫剑意，苍茫剑！

    杨天齐心中一颤，这是他遇到的除了姐姐之外的第二个会剑意的对手。

    杨天齐似乎看到了一片苍茫的大地，黄沙漫天，远处残阳若血，一片沙硕扑面，四周似乎到处都是剑光，都是刀影……但当杨天齐凝神的时候，又哪里有黄沙，哪里有残阳。只有一把剑，在快速的逼近自己。但杨天齐却是知道，这招剑意至少带着四五种不同的后招，足以应对杨天齐的任何冲击。就出招而言，这一招完美无缺，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应该说不愧是剑意级别的出招。

    但此时的杨天齐却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握在了剑柄上——他在感受着。

    当剑影逼近的时候，那凝而不发的杀意，就是红袍少年此招唯一的弱点！

    因为杨天齐经常出剑，所以他知道，出剑前气势将会达到一个高峰，而剑招也从防备转向了绝杀。如果把出招形容成一个故事的话，最后的那一刺，就是大结局。前文多少铺垫，多少伏笔，都在这一刻显露无疑。或许有读者猜到了，但大部分的读者，却是猜不到结局的……

    来了！

    握住剑柄的杨天齐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可以感觉到这一招剑意的可怕，他全身上下似乎都笼罩在这一招的控制之中。他的眉心，他的肩膀，他的腰椎……杨天齐一瞬之间感受到的，剑招可能刺向的地方足足有四五个之多。

    但杨天齐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么多，他只是握住剑柄，然后出招！

    “破绽！”

    两人同时喊了出声。

    红袍少年只感觉一阵剑风袭来，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剑锋就已经逼近。

    （好快的剑！）

    红袍少年只能加快了自己的剑招，他知道，此时停下来，他就真的输了。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人影交错。红袍少年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有一点白印，却是练习剑上沾染的粉末。弟子试招的时候，哪里有白印，就证明哪里被击中了。

    杨天齐回过身，身上没有任何一处白色的印记。在最后关键时刻，红袍少年选择了回防——只要能挡住杨天齐的这一招，他下一招就能置扬天齐于死地。

    但最终，他失败了。

    “哈哈哈，我不该怯懦的。”红袍少年哈哈一笑，接着转身：“我叫夏孤雁，不知兄台姓名？”

    “在下杨天齐。”

    夏孤雁？

    夏幽怡的脸色忽的一变。

    “北方有孤雁……你是苍茫剑夏孤雁？”

    杨天齐也是有些惊讶，他也听过这个人的名头。一年前，夏孤雁独斗黑熊帮，将其帮主梁玉山于雨夜一剑枭首。碧云山庄庄主林朗听闻后赞叹一句：北方有孤雁，从此夏孤雁之名传遍天下。

    夏幽怡显得有些不敢相信，有名的少年才俊居然被杨天齐一剑击败！？

    “夏兄让了我。”杨天齐平淡的说道，“若是生死对决，我不如他。”

    “恩。”夏孤雁点了点头，“若要分生死，我必招招取你性命，而并非是这样试探。”

    忽然，夏孤雁对着夏幽怡笑了一下：“你我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

    夏幽怡瞪了后者一眼，而夏孤雁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半晌之后，这位红袍公子才一抱拳：“青云门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又见一才俊，痛快！只是尚有杂事在身，不便多谈，他日若是有闲，必然与你醉饮一番。”

    “固我所愿。”杨天齐也笑了起来。

    夏孤雁扔掉木剑，双手背负，快步离开了这演武场。而四周的弟子则是惊呆了，那最初想要观摩的弟子喃喃自语道：“这样也行？他发出那一剑之后，可全身都是破绽啊……他不怕自己一剑不得手吗？”

    “他不怕。”有些年长的师兄摇了摇头，说道：“因为同境界的情况下，还尚未有人可以躲过他的一剑。这家伙的剑道偏了，但他却有勇气有魄力将这个走偏的剑道练到极限……不能不赞一句大毅力，大智慧。”

    旭日当头，那少年一席青衫，拾起地上铁剑。长剑归鞘，却是说不出的洒脱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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