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 第三十五回丢镯是非

    不知是什么风吹的，长房的赵姨娘破天荒的往灼华苑里来做客。赵姨娘长相颇美，风姿婀娜，年轻时想必更加惊艳无双。怪不得薛明逸说大太太就是抬了赵姨娘来分宠的。只是，赵姨娘身上的首饰挂得太过珠光宝气，那美不由多了几分艳俗。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晴初可没心思看美人，打起来了十二分精神招待着。

    赵姨娘的言辞举动似乎就真的只是闲暇来串门子，在灼华苑里逛了一圈，嘴里止不住的称赞花啊木，屏风字画等。说实话，灼华苑里除了那一片耀眼的桃花林，从里到外就没什么别致的摆设，寡淡得很，被赵姨娘这没话找话的一顿夸，夸得晴初虚的很，对赵姨娘的来意更加的生疑。当然，晴初是晚辈，也使劲儿夸赵姨娘这钗子好看，那镯子精致等诸如此类，把她从上到下能夸的皆夸了。

    逛乏净了手后，又摆桌备了点心果子和茶，边聊边吃了一阵，赵姨娘才告辞离开。晴初总算松了口气，长房的姨娘是不能怠慢的，幸而赵姨娘也没找茬，人也和气，并未有任何怪异的举动。晴初猜不出她的来意也就做了罢。

    及至晚间，晴初吃过饭，丫鬟们也下去吃饭了，妙竹伺候完晴初洗漱正准备离开时，就见红玉在屋门口紧张的张望着。见妙竹要出来，她脸上就闪过欣喜。

    晴初也看到了红玉，就笑道：“进来说话。”

    红玉略带些紧张，妙竹隐隐猜出她的来意，便说道：“小姐喊你进去呢。”边说，边拉着红玉进了屋里，顺道关上了门。

    红玉显得有些局促，妙竹道：“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跟小姐说也是一样的。”

    红玉看看妙竹，点头道：“妙竹姐嘱咐的事我都牢牢记着，今日我见红雯不吃饭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于是留了心，也没去吃饭，就见她趁众人不在偷跑进了顺儿姐姐的屋子里。”

    妙竹道：“你跟进去了吗？”

    红玉摇摇头，“妙竹姐姐说过不能被发现了，我就不敢靠得太近怕红雯发现，于是就绕到微敞的窗子边去看，红雯拿出一只金镯子放在了妆奁边角落的屉子里，那手镯上有一紫珠子挺大颗的，我在外面看还衬着光一亮一亮的。”

    “之后她还做过什么？”妙竹问道。

    红玉说道：“之后她就状似无事的回屋了，我就赶紧来找妙竹姐说一声。”

    晴初赞赏地看了红玉一眼，说道：“你现下依旧去盯着红雯，她再有怪异举动直接来报我。”

    红玉得了主子认同，脸颊红扑扑的，连声道：“小姐放心。”说完，就退下了。

    怪道赵姨娘突然来访，原是有这一层的意思。“前几日金顺儿和红雯闹腾起来了？”晴初问道。

    见小姐提及，妙竹就坦言，“顺儿嘴快，扬言要赶了红雯走。不过她已知错，赶快改了话，跟我保证以后不会这般急性子了。”

    晴初的神色变幻不定，妙竹在一旁也不敢插嘴，小姐虽年幼，但这心思时常深沉得谁也摸不着边。

    “顺儿是你一手带的，跟你也最是要好，她的东西想必你也清楚，你去她屋子里将红玉所说的那只镶紫珠子的金镯拿来我看看。”末了，晴初还补了一句，“不要让顺儿知道了。”

    虽不明深意，妙竹还是答应着去了金顺儿的屋子。从妆奁里的屉子里翻出一只金镯子来，找起来也容易，这金镯的紫珠子十分显眼，与顺儿别的首饰放在一块儿，一眼儿就能瞧出贵重许多。

    晴初拿到妙竹送来的镯子，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妙竹笑言：“我一见这镯子就觉得眼熟得很，这会倒是想起小姐就有一只类似的不是，只是小姐那只镯子的紫珠子颜色淡些，个头小些，乍一看还以为一模一样的。”

    晴初把玩镯子的手一顿，沉思了半晌，嘴边扬起笑来，“妙竹，你悄悄把红玉叫过来，咱将计就计，有一场好戏看了。”

    隔日里，赵姨娘并着几个丫鬟嬷嬷重又来了灼华苑。那势头全然不似前一日的和善，领头的嬷嬷一进来就气势汹汹的让丫头唤晴初出来。

    晴初不动声色地依旧笑脸相迎，摆吃食上茶要请了赵姨娘进屋子坐坐。

    赵姨娘用眼神示意嬷嬷。那领头的嬷嬷就直言道：“昨日姨奶奶丢了只贵重的镯子。”

    赵姨娘面色郁愁，接话道：“那金镯子是侯爷送的，珍贵异常，上头镶嵌的紫珠是进贡来的，侯爷过几日要画美人图，指明了要让我带上那镯子给她画，如今镯子丢了可如何是好？”说着，脸上梨花带雨起来。

    那领头嬷嬷又道：“姨奶奶昨日只来过灼华苑，就丢了东西，屋里连夜都遍寻不着，只能是落在灼华苑了。奉了大太太的命，来灼华苑将园子和屋里搜上一搜，若是没有，也是去了孟姑娘的疑儿，好再去别处访查。”

    晴初冷笑道：“若是奉了大太太的命，我确是不信的，都知大太太最是明理的人，竟驱了几个奴才来搜堂堂姑娘的屋子，如此不要脸面的事，定不是大太太所为。”

    平日里晴初都是不惹事的主，领头嬷嬷未料直接就吃了一挂落，道：“若不是大太太之命，给奴才几个胆子也不敢来搜姑娘的屋子。”

    “你既如此说，就请了大太太来我才信，若不然就是你这个奴才擅自作了大太太的主，我这屋子可由不得搜。”

    领头嬷嬷与赵姨娘面面相觑，赵姨娘貌美却是个懦弱没主见的性子，见晴初这一强硬，就对领头嬷嬷说道：“劳烦嬷嬷还是请了大太太来罢。”

    被晴初的话一赌，领头嬷嬷毕竟是个奴才，不敢强硬的去搜姑娘的屋子，于是喊了人去请大太太。

    这边大太太听了来人报，孟家姑娘定要亲见了大太太来，才给屋子搜。其实大太太想来想去，觉得此事不便闹大，让奴才去私下里搜一搜赶了金顺儿那丫头给晴初一个教训就罢了。真若抓了丫鬟是个贼，那孟家姑娘也没脸。到时候太夫人深究起来，把栽赃之事不小心抖了，大家都没脸。

    可这晴初素日里是个温和性子，这会倒倔起来，如今已是不上不下，大太太只能亲自前去灼华苑一趟，董姨妈和沈依凝也跟了去。

    大太太及至灼华苑，领头嬷嬷就将晴初原要见了大太太才肯搜屋子的事禀明，大太太道：“赵姨娘丢了东西，整日里去的不是自己院子就是灼华苑了，搜查一番也是洗净灼华苑嫌疑的好法子。”

    晴初说道：“既是太太的意思，晴初自当听之，只是搜这院子也就罢了，还要搜屋子可不就是疑了灼华苑出了贼。”晴初看了一圈灼华苑的丫鬟，朗朗道：“这些丫头都跟了我许久，若是出了贼，我也难辞其咎，坐定这个窝主了，她们若拿了东西也定是先上交给我，莫不如就先搜我的屋子。”说着命丫鬟将屋子的门敞开，又接着道：“我的东西可许你们搜，但要搜我的丫头，我确是不愿依，我这个主子就如同丫头们的半个父母亲，她们在我心中都是顶好的，就这样不清不白的任人搜，我也当不起这个主子……”说着，就声泪俱下，几个灼华苑的小丫头闻言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大太太并非狠心肠的人，处在怒头上又受了左右之人的唆使才首肯了这一出。经晴初这么一说，又念起大姑娘的话来，想想晴初一直本分，在如此境地下还顾怜主仆之情。赶走红雯当是不可能的，不由得又生出心软来。

    董姨妈见大太太的神色，于是开口说道：“若是真搜了姑娘的屋里没见镯子，那也就作罢算了。有如此主子，下头人也定是好的。”这番话听着是顺了大太太的心意，可落在红雯耳里就恍如雷击。

    红雯自是知晓那镯子在金顺儿屋里，若是搜了小姐就完事，岂不是她和他娘白费了心机，她娘还给陈嬷嬷包了大礼，如此还倒送了金顺儿一个贵重的金镯子。红雯越想越气，一不做二不休“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大声哭嚷道：“不要搜小姐的屋子，我知道谁拿了姨奶奶的镯子。”

    晴初在心中暗暗叹息，她给了红雯一个机会，搜了她的屋子一切就趋于平静，既然红雯不甘心要将这出戏唱下去，那也不能怪她不念主仆之情了。

    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红雯身上，她哭得声泪俱下，但一字一句还是清清楚楚的给说了出来，“我昨日无意间看见金顺儿将一个镶紫珠的金镯子偷偷摸摸地收到了屋里。”

    “你胡说八道！”金顺儿忿忿不平地指着红雯，若不是有丫头拦着就要跑过来给红雯耳光子了。

    董姨妈见火候到了，支使陈嬷嬷道：“既有人证，还不去搜！”

    陈嬷嬷是知内情的，心头也急，早就想去搜了，听董姨妈这一发话，就领着嬷嬷往金顺儿屋子里去。

    金顺儿满肚子火气，见人要去搜她的屋子，她本就伶俐，立马猜出定是要被栽赃了，心中猛地生出惧意，噗通一声跪在晴初面前，哀求道：“小姐，您知道的，我断不会做着偷鸡摸狗之事。”

    晴初看着向来心高气傲的金顺儿这幅模样，忍住了心软撇开头没有看她一眼。

    就在这时，金顺儿屋里突然传出嬷嬷的嚷嚷声：“搜到了！”

    “这是红雯栽赃我！”猜想得到证实，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金顺儿的眼泪止不住地掉，“小姐，我真没有偷姨奶奶的镯子！”

    陈嬷嬷用帕子将金镯子捧着送到大太太跟前，“是从妆奁边角上的屉子里搜出来的。”

    大太太随意瞟了眼那镯子，说道：“去问赵姨娘，可是这镯子？”

    陈嬷嬷随即又捧到赵姨娘跟前，说道：“姨奶奶仔细看了。”

    赵姨娘是有大太太撑腰才来作这么一出，早就知是栽赃，这镯子还能不是她的？实在是真正亲眼见了一个个丫头哭得凄惨的场面，不由得心上也乱哄哄的，连那镯子都没有拿起来，就装模作样的瞅上了几眼，见金镯子上镶了颗紫珠子，就说道：“是了，就这镯子。”

    红雯的心上得意起来，这下坐定了金顺儿的罪名。

    陈嬷嬷趁机说道：“人证物证皆在，背主偷盗的，按照惯例，打四十板子，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陈嬷嬷低了声对大太太道：“许是还偷过别物，当在她家也要搜上一搜。”这是要将祸水引到金家媳妇上。

    金顺儿听闻如此重罚，先是懵了一下，继而朝着晴初使劲儿磕头，额角都磕破了，求饶道：“小姐，这是红雯栽赃，我没有偷过镯子，连那镯子见都不曾见过，小姐，我真没有偷镯子！”边说边磕头，满脸泪痕，呜呜咽咽地解释，连话也要说不清了，完全失了素日里的做派。

    “还不将人拖下去！”陈嬷嬷硬声道。

    “小姐，不是我！我真没偷！救我，小姐！”金顺儿见有婆子来拉她，又重重地磕着头求饶着。

    晴初叹了口气，摆手制止过来拉人的婆子，重重说道：“先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