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这个时辰你不去招呼客人跑这来干嘛?”孟二太太气急道。
孟煜瑟缩了一下,也知自己行为莽撞,但还是不管不顾地环视了屋子一周,最后目光锁定住晴初,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震惊,都忘记要回孟二太太的话了。
“骂煜哥儿做甚,他友爱妹妹想见妹妹也是应该的。”孟老太太替孟煜说话,她老人家最宠的就是这个嫡孙,算起来,她就这一个嫡孙,孟晟是庶出的,不宠孟煜宠谁。“我的乖孙儿,来见过初姐儿。”
孟煜心中直乐,他敢闯来就是笃定了老太太在场,定不会怪罪于他。这么多年没见晴初,他一听说晴初来了,就往这边赶。
当然,功夫还要做足,孟煜装作害怕的样子,试探性望了望亲娘孟二太太,像是请示一般。孟老太太一见,立马就说,“有祖母在,怕什么,快过来。”边说还边招了招手。
孟煜认真地答了一句“是”,就屁颠屁颠地走上前去。
孟二太太十分了解自己儿子,看他那样就知是装出来的,嘴边的笑都藏不住,怕是一早就想好了要老太太撑腰。
孟煜走近,与晴初见礼,顺便仔细瞧了瞧她,还真是跟幼时不一样。长相就不肖说了,幼时一团肉也看不出太多美丑,如今是窈窕身姿,明艳照人,把孟晴珊都比下去了。最重要的是举手投足俨然大家闺秀的做派。
想想在江南,明明他是哥哥,虽然大不了晴初多少,但硬生生成了晴初的小弟。有次,孟煜拿虫子惹毛了晴初,晴初直接搬起脚边的石头就要砸过来,还是被丫鬟拦下来的,那回真是把孟煜吓着了。后来晴初解释说不过唬他一跳,但已在孟煜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自此以晴初马首是瞻。
一直以来,孟煜挺担心的就是晴初比男孩子还顽劣彪悍,如何嫁得出去。
再看眼前的晴初,担忧倒是过了。只是这样的她,看起来与他的关系明显生疏了。没有多余的问候和打闹,就是正常的见礼,孟煜本应该高兴晴初能嫁的出去,然心里却空落落的,有片刻的愣神。
孟老太太见宝贝孙子盯着晴初发呆,清咳了一声,“煜哥儿,来这边坐。”
孟煜赶紧收了目光,解释道:“见到晴初妹妹后,忽而记起往事,倒是失礼了。”
晴初浅笑道:“无妨。”不再多言,免得说错……
孟煜坐到孟老太太边上,哄老太太乐了几句就被孟二太太旁敲侧击地催着离开了。
即要开席宴,孟二太太请了孟老太太,孟夫人上座,孟家三位姑娘侧席坐了,其余的太太和姑娘又另外置席。大家说笑取乐起来。
离了长辈,孟晴嫣便开始冷嘲热讽,“晴初姐姐向来在侯府吃的金贵,怕是看不起煜哥哥这生辰的宴席罢。”
晴初与孟晴嫣梁子早结下了,让与不让步,并不太影响她们的关系。晴初回道:“孟家百年清流,比侯府并不差,妹妹若不信,来侯府吃上一顿便知。”晴初状似突然想起的样子,又补充道:“看我这记性,上次薛家表哥表姐的生辰,妹妹好似去过,难道吃了一顿就觉得自己家里的饭不金贵了?”
先是暗讥孟晴嫣没见过世面,接着又嘲她势力,把孟晴嫣的解释都堵死了。
孟晴嫣气得牙痒痒,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就把目光投向孟晴珊,脚下轻踢了她一脚。孟晴珊向来鬼主意多,让她出马。
孟晴珊本来是想做壁上观,两人都不想得罪。谁知收到孟晴嫣让她对付孟晴初的示意,没办法她还要在孟家长呆,只能选择帮孟晴嫣了。
“侯府与侯府想来也有区别,宣永侯府的宴席我没吃过,但是托晴嫣姐姐的福,德庆侯窦家的喜宴我还是吃过,那排场非一般的浩大,满桌山珍海味,比孟家确实绰绰有余的。”孟晴嫣徐徐说道。这番话不仅贬低了宣永侯府,还间接透出晴初才是没见过世面的意思。
晴初抬眸看了眼孟晴珊,这位伶牙俐齿反将一军,搬出窦家来,晴初可不会在太岁头上动土,说个窦家的不是,看来嘴皮子占不到便宜啰。晴初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说道:“窦家乃是国戚,窦太后的外家,排场再大也是情理之中,想来当今天下的侯府也都比不过窦家了。”晴初这一说明降暗抬高侯府,连天下的侯府都比不过,那么宣永侯府比不过也是无可厚非,真要比过了的才是祸端。
孟晴嫣可听不出那么多深意,只知孟晴珊出马将孟晴初的气势给压下去了,投给孟晴珊一个赞赏的目光,嘴里说道:“那是自然,谁又比得过窦家。”
孟晴珊讪讪一笑,重又低下头吃饭。
晴初也不想搭理孟晴嫣了,跟她辩驳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孟晴嫣见晴初沉默,认为晴初比不过了,就尽夸窦家如何繁盛,想多刺刺晴初。不过说了半天,晴初都不为所动,孟晴嫣自己都觉没趣,又将话头引到薛家去,“姐姐,你有宣永侯撑腰,又长住在侯府,言语间处处维护薛家,从来也不回孟家,要不干脆改了姓薛,真正做薛家人岂不是亲上加亲。”
孟晴嫣本是想讥嘲晴初趋炎附势忘了本家,或是自惭形秽主动提出回孟家。谁知沉默的晴初忽而开口:“照妹妹这般说,我倒是觉得妹妹应该改姓窦更好,还能与窦太后亲上加亲。”
“你!”孟晴嫣见晴初拿自己的话反讥,将杯子狠狠一放,发出重重的声响。
边上孟家的太太都望过来,孟晴珊赶紧打圆场,朝长辈们笑了笑,以示无事。向来孟晴珊都是做这个擦屁股的人,无论孟晴嫣闯了什么祸,长辈第一个质问的反而是她孟晴珊。
孟晴嫣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大,压了压气焰,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两位姐姐多吃些,二婶母还请了戏班子,一会我们还能看出好戏。”孟晴珊在“戏”上加重了语气,桌下轻拍了一下孟晴嫣的腿。
孟晴嫣一个机灵,想起还有要事,差点就跟晴初闹翻了,此时闹翻可就得不偿失了。孟晴嫣收了火气,脸色渐渐转好,还说笑了几句,推荐晴初哪几个菜味道鲜美。
晴初觉察到孟晴嫣举止变得怪异,但是想不出有何问题,于是偶尔礼貌回她几句外,就只顾自己吃着。
饭还未毕,有丫鬟上菜。从晴初身边递菜时,突然就倾斜了盘子,幸而晴初避得快,油渍落在裙摆上,没有弄到身上。
那丫鬟见闯了祸,赶紧说道:“小姐对不起,我这就拿水来给您清洗。”一下子,就溜得没影了。
这番响动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孟家二太太过来看发生了何事。孟晴嫣先开口道:“一个小丫鬟将菜汁弄到姐姐身上了。”
孟二太太看着晴初襦裙上一片油渍,皱眉道:“犯事的丫鬟呢?”
孟晴嫣说道:“说是下去打水来清洗了。”
孟二太太的眉头皱得更深,刚想交代几句,孟晴嫣都没有给孟二太太机会,“我瞧着这菜汁一下子难洗干净,不如让我的丫鬟带姐姐去换套我的衣裙先。”随即
直接唤了早早侍立在旁的丫鬟说道:“春儿,带姐姐去我那换件衣裙。”
□□儿的丫鬟动作很快,说道:“小姐,奴婢领着您前去。”
孟二太太隐隐觉得不太妥当,孟晴珊补充道:“二婶婶还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呢,春儿最伶俐不过,姐姐的屋子她最熟,挑件衣服换上一会就回来了。”
“是啊,二婶婶去招呼客人吧,春儿这点事都做不好,就不要做我的丫鬟了。”孟晴嫣打了包票。
两位小姐都这样说,晴初只能顺着话劝道:“二婶婶放心,我去去就来。”
孟二太太这才点了头,此时要招呼客人,她确实不太好走开,叮嘱道:“快去快回。”
春儿领着晴初渐渐离开了宴席,穿过游廊,周围景致有幽深之感,看得出孟家这老宅有年代了。
但是,略显得偏僻,孟晴嫣是嫡女,闺房应该不会设在这位置吧。
晴初寻思着开口问问,就走到一个院子门口,有小丫鬟等在那儿。
春儿问道:“衣服拿来了吗?”
小丫鬟点点头,将手中整齐的衣裙递了过来。
春儿接过衣服,“你下去忙别的活吧。”
小丫鬟随即离开。
春儿朝晴初笑道:“我怕耽搁时间,就让小丫鬟先去拿衣服过来了。也不知衣服的大小合不合小姐的身。”
这小丫鬟出现的突兀,晴初心中狐疑,听了春儿的解释又挑不出太多的毛病,只能笑着点点头,“有劳春儿姑娘了。”
“咱先去院里的厢房里试试合不合身,若是穿不了,我再拿去换。”春儿说着,就领着晴初走进月亮门,进到院子里。
晴初环顾四周,院里不算大,花枝都有凋零的迹象,像是不常有人打理似的,她问道:“这儿是晴嫣妹妹的闺房吗?”
春儿解释道:“闺房算不上,是奴婢的主子常来读书玩耍的地儿,这里离宴席近,也省得小姐走太远。”
晴初的疑虑越来越深,就是挑不出错在哪儿。春儿将厢房门打开,里面的陈设还算精致干净,桌上还摆着茶壶杯子。
春儿上前就沏好茶,“小姐喝口水,奴婢伺候您更衣。”
晴初说道:“不用了,你在外面候着罢,我自己换就行了。”
春儿将茶杯递过来,“小姐,先喝口水罢,歇息一下,我这去门外守着。”
晴初没有接杯子,说道:“放着罢,一会我自己喝。”
春儿见晴初油盐不进,怕说多了让晴初生疑,就放下了杯子,将衣服整齐地放在榻上,“那奴婢下去了。”
“去吧。”晴初说道。
春儿转身出了厢房,轻轻将门虚掩着。
晴初近前将榻上的衣服展开,是件鹅黄色的裙子,料子不错,应该是孟晴嫣的衣裳。她往身上比划了一下,看起来自己能穿下的样子。
不过,晴初没有马上换衣服,她总觉得事情透露出奇怪,就坐在榻上,琢磨了一下整个事情。
此时,守在外头的春儿就朝着隔壁矮房那边打手势,一个男子忽而现身,畏畏缩缩的小步过来,赫然是吕元才。
春儿低声说:“人在里面换衣服呢。”
吕元才的眼神立马就放光,咽了咽口水,“我现在进去吗?”
春儿从缝隙里瞄了瞄,见晴初坐在榻上没动,“再过一会儿,等她把衣服脱光了你再闯进去。”
“那不就被她发现了,”吕元才说道,“不是说先把她迷倒,再让我下手。”一提起来,吕元才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春儿心中鄙视吕元才,面上没显出来,说道:“她没喝茶,迷不倒了,你看了她的身子,毁了她名节,必定是可以娶她的。”
吕元才露出悻悻的表情,“那就先只能这样了。”
厢房里,晴初琢磨了半晌,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先将衣服换上,于是背过身,开始解腰带。
春儿拂了拂手,“开始脱衣服了。”
吕元才赶紧凑近到缝隙边,“让我也看看。”
他俩将注意力都放在门缝上时,忽而一股幽香之气飘来,吕元才和春儿吸进了鼻子里,直接就倒在地上,发出了“砰砰”的声响。
“谁?”晴初听见后大声问道,将还未解完的腰带重新系回去,疾步走到门边,将门一推开,首先就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春儿和吕元才。
晴初虽不认识吕元才,但将方才所有发生的怪异事情贯穿起来,知道是着了道,这是有人要毁她名节来了。
很有可能就是孟晴嫣。
差点就被算计了,晴初心有余悸。那谁将春儿和这个男子弄昏的呢?
“大小姐。”边上有个声音响起。
晴初跨出门槛,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侧边站着两个女人。
一位是打扮清素却不失贵气的貌美妇人,一位是下人打扮的嬷嬷。
晴初不认得这人,眼里透露出迷茫。
“想来大小姐记不住老奴了,老奴姓秦,本来是薛家老太太请来服侍大小姐的,后来被孟夫人命去作大少爷的奶嬷嬷,旁边的这位是大少爷的生母,许姨娘。”
晴初震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多谢姨娘和嬷嬷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