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坠落的星辰 第二十四章红酒

    对面的男人戴了副黑框眼镜，棕色的羽绒服，头发不长，长相也不算太差。而从进门到现在，他也一直在很礼貌地对我微笑。目测身高还可以，就是一开口说话暴露了他的缺点。

    “据说安小姐是教师？就是那种培养祖国的花朵的人才对吧？很荣幸能够在这里跟安小姐一起吃个饭。这家餐厅虽然称不上有多高级，但是在这么个小县城里，它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所以，希望安小姐不要嫌弃，想吃什么，还请安小姐点好了。”

    我笑笑，点头说好。然后低头看菜谱，是挺高级的，这些个菜的名字也都取得挺文艺的，文艺的我都有点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也就稀里糊涂的随便点了几个菜，我看着他把菜单重又递给服务员，顺便说了句“麻烦给我们一瓶红酒，就你们这儿的主打酒好了。”然后他推了推眼镜，又笑着看着我，说：“难得到这里来，听说这里的红酒还不错。到这种地方来，就不能心疼钱，安小姐你说是吧？”

    “嗯。”我又继续笑笑。脸都快笑僵了啊……

    虽然我也很不想，虽然我也已经有了男朋友，可我还在坐在这里了，默默的在心里鄙视自己一百遍。

    那天的思考到家之后就忘了，因为忙着跟我妈抢遥控器换台也就没那功夫再去细想有关周坠辰的一切了。而之后呢，我妈则是先斩后奏式的把我带到这条街上，开始我还好奇她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直到见到我爸单位上一个同事的妻子王阿姨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个是我完全没有准备，大家说着说着就见了人，然后进了餐厅，两个大人呢，说是家里有事，遁了。再者就是当场我竟然没有想到说出我有男朋友这件事，等到事后回想的时候，才觉得大抵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害怕说出他是我男朋友这件事。虽然是十年前的事了，可他们在前几年的家庭教育上一直说的都是不要再找周坠辰那样的。至于原因，他们一直没说，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据说，对面的这个小眼镜是我们县医院里的一个外科医生，其实他眼镜不小，他就是眼睛小……本来我对戴眼镜的男生就没什么好感，现在看着他，我就对戴眼镜的男生更没什么好感了。再拿他跟周坠辰一比对，嗯，周坠辰的眼睛至少比他大，比他的好看，气质也比他的好，气场也比他的好看。反正是大人安排的，只要吃了这顿饭，然后随便找个借口说不合适就好了嘛。

    这么想着，菜上来了，我拿起筷子，看着高级的盘子，夹了一片白菜叶……

    这一顿饭，基本上都是他在说，我在听，本来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是看起来还可以，可一开口说话就不行的。现在更是如此，也因此我知道了为什么他都三十多岁了却还在相亲，还都没成功。

    他确实挺大方的，可是这个大方却是很明显的一种炫耀，毕竟是外科医生，年纪也不算小了，积蓄还是有的，所以他总是说他买了什么，好像跻身上流社会以及花钱给女人看就是他的终极人生目标一样。

    不得不说，不同的人生是不同的，而总有人能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例如到最后，他说那红酒不正宗，愣是把大堂经理给叫来了，我在旁边劝了几句，可这个人完全的不听劝啊，还一个劲儿的说没事没事，这些有钱的高档餐厅都是这样，吃软不吃硬，我好想遁走啊……

    等到大堂经理真的来了，还带来了红酒的外包装及礼盒的时候，我连菜都不敢默默地吃了。我对面的外科医生大概也是没想到，这一堆洋文就能把他给唬住。他看看我，可能是觉得认错在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就干脆说这种东西也有造假的，还信口胡诌了一些例子，我真的想遁走……

    到后来，可能他也觉得那红酒味道不算太假，有些说不下去了，经理一直在旁边听着，面带笑容……“我知道，这种酒掺假其实也是很容易的事，只要你们往里面兑水就可以了。这个我喝起来就是不正宗的。而且现在的勾兑酒太多了，谁又会真的去看你们这种酒是不是，哼，他们不过也就是喝个牌子罢了。”

    经理听了他的话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过头来问我：“这位小姐您好，不知道您喝了我们的红酒感觉怎么样？”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外科医生就急忙接了下来：“她怎么会知道？对于女人来说，大多数的酒味道都是一样的。”

    “是吗？可我还是想知道这位小姐对我们的红酒有什么样的意见。”经理还是笑着说的，只是感觉那笑，多了几分别的含义……

    其实想想我也没必要袒护外科医生啊，反正我对红酒也不是很懂，随便说一下我的真实感受也没什么吧。“嗯，很香，也有些苦。”不过我还是尽量说的简短些，就当做不偏向任何一方好了。

    “好，这是这位小姐的意见。”经理说，“既然这位先生对我们的酒不满意，说是有假，那我们可以做一个测试。”说着，他转过去跟旁边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来了好些人，看样子都是今天来吃饭的顾客，而且有就近的，也有很远桌子上的，一堆人围在我们这里。

    经理先是跟来的人解释了一遍经过，然后转过来跟外科医生说：“现在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我的测试自然是不能造假的，这一点希望先生能放心，免得到时候结果出来了先生连这个也不相信。”他说完也不等外科医生回答，就自顾自的说起测验方法了。

    “其实方法很简单，相信很多人也都知道。”他右手拿起我们桌上的那瓶红酒，左手拿起一张纸巾，然后倒了一点在纸巾上，一边倒一边说：“像这样，大家可以看。”纸巾是放在桌子上的，他指给大家看。“真正的红酒是像这样均匀扩散的，而勾兑酒则不会。现在大家看到的则是真正的红酒。不知道这位先生可还有什么疑问？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别的鉴定方法。”

    一旁的外科医生倒是有些看傻了，可能他也就是单纯的想找个茬呢，现在反倒是被人家找了茬，他也就愣愣的看着那张纸巾，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而作为跟他同桌吃饭的人，我好像还是应该表示点什么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不懂，别的鉴定方法就不用了。对不起啊。”我站起来跟经理道歉，同时也跟周围的人说不好意思，这种事情，真的很丢人啊……可是仔细想想，当老师的这几年，赔礼道歉点头哈腰的事其实也没少做，这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说怎么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原来真的是老朋友啊。”什么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就是！郭雅楠特有的声音冷不防的出现在我耳边，不得不说，真是让人猝不及防。等她穿过人群、等到我看到她的时候，我才发现还有更让人猝不及防的事。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呢？我出门是不是该看看黄历？明明是冬天，她穿的却好像是夏天一样，黄色的裙子很惹眼，皮草的披肩更惹眼，可对我来说，她旁边的那个人才是最惹眼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我就见到周坠辰了。

    可能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我瞥见了他眼里的错愕，可是也只有一瞬而已。

    “王经理，这是怎么回事？”郭雅楠的声音重又出现，而此时此刻，我真的希望，这个经理能瞬间哑巴，或者是他们的耳朵瞬间失聪，这么丢脸的事，我真的不希望他听到。

    “是这两位顾客对我们的红酒存在疑问，我正在跟他们解答。”经理毕恭毕敬的回答，我一边庆幸他没用什么“闹事”的词，一边好奇他跟郭雅楠说话干嘛要这么客气跟礼貌，像见了上司一样。

    郭雅楠略带做作的声音接着说：“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有人要闹事呢。”接着我看到她很自然的去挽着周坠辰，而周坠辰也没拒接。“这些人啊，就是闲的无聊，我们还是不要理他们的好。我已经订好了位置，我们现在过去吧？”然后她歪着头，示意周坠辰看我，“还是说，你想跟你的旧友叙个旧？”

    “不用了，我们现在过去吧。”他的声音很冷清，从看了他第一眼之后我一直不敢看他，可是听到这个声音后我再去看他，便是决绝的眼神，接着是冷毅的背影。这既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他，又不太像。看着他渐渐走远，被这些人给挡住，耳朵里传来经理的声音，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外科医生最终还是付了账，直接带我离开了这个餐厅。一路上他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我的脑子里全是刚刚周坠辰留给我的背影，和那个决绝的眼神。郭雅楠挽着他，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很适合的黑色，没有拒绝郭雅楠，也任凭郭雅楠话中带刺的说我。

    值得庆幸的是经理没让我们做什么，跟外科医生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突然停下。“今天的事我没想到那个经理还有这一招，明明我尝着那酒的味道就是有问题的啊。”他扶了扶眼镜，看着我继续说，“还真是让安小姐见笑了。可是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院，不如我们到前面的公交站台去等公交？那样去医院更近一些，你也好直接就坐回家了。”

    可能我说了个“好”，可能我什么都没说。不管怎样，我们最终是坐上了公交车。他什么时候下的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我也不知道。满脑子都被周坠辰给充满了，想要停止去想他，可是这座城市里有太多我们以前的记忆，坐公交看着窗外的风景，很自然的就能想到刚刚看到的某个地方以前是个小公园，我们在里面聊过天，连我自己都很吃惊的是，聊的什么我竟然都记得起来。

    我明知这样的状态不对，我明明知道我不应该去多想，我应该相信他，可是前两天我才想过那些关于爱情的问题，关于肖铃和游益的事，才想过他的奇怪，我实在是做不到，看着他在我面前和另一个女人那么要好，却什么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