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霍丹兰,她已经许久未上门了,原本是要成亲的,但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婚事也没成。
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喜鹊和另外几个丫头,丑阿婆并不在。
小郭子心如擂鼓,这姑奶奶来做什么?他可是知道丑阿婆差点杀了霍白川,别的人也便罢了,霍白川!他对于霍丹兰而言,可不是一般的人。
有眼力见的小厮,早已去禀报赵淑了,小郭子倒是不怕,脸上堆着笑容,“奴才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金安,多日不见姑娘,姑娘似乎更精神了,天色不佳,奴才方才还以为自己看晃了眼,不曾想,果真是姑娘您。”
他说了一大堆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好让下人早一点禀报到赵淑那里去。
霍丹兰哪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催促,面上带着微笑,极为温和的听他把话说完。
小厮跑得也快,禀报到赵淑哪里时,她正在给卫廷司擦头发,得知霍丹兰到来,赵淑与卫廷司对视一眼,“她来做什么?”卫廷司轻声道,“小心。”
赵淑点点头,其实她并不觉得霍丹兰会对她怎样,因为她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心都不是假的。
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临走前,卫廷司拉住她的手,极为认真的说,“其实,他说得对,偶尔犯蠢一次,没什么,不用活得太辛苦,有我在,你还怕没有依靠吗?”
赵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出了门,不是她非要装聪慧,而是她不能再明知故犯,仅此而已。
绿萝和盛夏两人见她出来,身上竟连衣衫也未换,秀发也是干的,对视一眼,郡主在做什么?不是要沐浴吗?
&姑姑请去抱夏吧。”赵淑说罢,自己便往抱夏走去。
虽然狐疑,但两人都极有眼力见的什么也没说,盛夏去请霍丹兰,绿萝与赵淑回抱夏。
见到霍丹兰时,不知为何,赵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些年她对自己的疼爱,此生不敢忘,也忘不了,亲手为她做衣裳,亲手给她煲羹汤,对她关怀备至,在几世的人生中,霍丹兰独有一份。
&姑,多日不见,您似乎憔悴了些。”看得出她施了脂粉,脸颊扑了浅浅的腮红,仿佛是要掩饰面容的苍白。
霍丹兰坐下,吩咐喜鹊将手里的食盒拿过来,“给你煲了汤,天干物燥的,可清热降火,是彭老太医给的方子,说是新研究出来的,姑姑试过了,喝了沁人心脾,极好。”
她动作娴熟的打开食盒,将一盅清汤取出来,打开盖儿,顿时香气四溢,闻了立刻便起食欲。
&尝尝。”她道。
绿萝将羹汤挪到赵淑面前,从食盒里取出银勺,并试了一下温度,不烫嘴。
赵淑看了一眼食材,都是极难得的稀珍,彭老太医其实并不推荐用如此稀珍的食材做汤羹,除非身子实在太弱,慢慢补身子。
她的身子明显并不弱,这些年每日都会练太极,相对于其他闺秀而言,她的身子要健康得多。
抬眸,浅笑,而后看了一眼门外候着的几个婢女,这些婢女以前并未见过,她们的站姿与绿萝和盛夏略有不同,反倒是与多姿颇为相似。
不善于观察的人肯定也发现不了,不过却难逃赵淑的眼睛。
这几个丫鬟分明是练家子,不过此处是永王府,她并不怕。
银勺在汤里搅动了一下,舀了一勺,抿了口,“真好喝,辛苦姑姑了,霍叔叔如今不在,姑姑想必是很辛苦,却还要分神给我煲汤,阿君这心里过意不去,霍叔叔的事,还请姑姑节哀。”
霍丹兰微讶,赵淑第一次在她面前称呼霍白川为叔,不过她也不觉得奇怪,如今赵淑也长大了,自然明白该如今取舍,最主要的是,他已经不再了。
说起霍白川,她眼眸暗了暗,最后淡然一笑,只是嘴角的勉强,让赵淑看出她的难过。
看来霍白川还活着她并不知情。
放下银勺,她装作狐疑的问,“阿婆怎没跟着一起来?多日不见,怪想念的。”
&去了。”她哽咽的道,神色中,还有化不开的复杂。
意料之中的答案,刺杀霍白川,还能活着,她赵淑把名字倒过来写,“原来已经不在了,这才断断数日,便感觉发生了好多事,姑姑一定要好好的。”
霍丹兰心骤然沉入谷底,她猜不透赵淑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赵淑这话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真的是单纯的希望她好好的,只是她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想法,她是真心实意希望她好,虽然她拒绝做自己母妃。
霍丹兰顿了顿,勉强一笑,“好,姑姑答应你,阿君也要答应姑姑,好好的不要出事。”
赵淑信她的话,信她真心希望自己好。
重活一世,她三分之一的善意和信任都给了霍丹兰,不为别的,就为她曾真心待自己好过。
&我答应姑姑。”这句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把日子过好,不要重复前世的悲剧。
然而,话,似乎也继续不下去了,霍丹兰站起来,理了理广袖,“阿君,姑姑回去了。”
赵淑也站起来送她,“知道姑姑忙,姑姑且去忙吧,阿君会照顾好自己。”
将人送到门口,霍丹兰望着永王府三个字,恋恋不舍,上了马车后,车帘久久未放下了,喜鹊催促:“姑娘,走吧。”
&君,替我向你父王问好。”她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完放下车帘,马车哒哒的渐行渐远。
赵淑望着远去的马车,感觉黄昏很长,夕阳太暗,不知不觉,天已黄昏,站了许久,久到盛夏第三次催促,“郡主,起风了,咱们回去罢。”
&啊,起风了,其实,保持现状最好,你觉得呢?争那么多,多累。”她慢慢转身,像一个已到暮年的老者,步子迈得很细,很吃力。
绿萝与盛夏对视,刚才还好好的,郡主这是怎么了?
&婢不知太多大道理,但奴婢知道,不争便是懦弱,因为你不争,别人也会争,郡主累了便去休息,奴婢待会给您捏捏肩,可好?”盛夏说。
赵淑对她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脸上的倦容让盛夏等人心疼,她吐了口浊气,“我可能真的老了。”
&主您才十五,哪儿老了,还有几个月才及笄呢,您若说老,那奴婢干脆别活了。”盛夏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企图逗乐赵淑。
赵淑很配合的笑了笑,“小朱子呢,叫他来。”
&奴婢这边去叫他过来。”绿萝依旧是蹦蹦跳跳的,没有个淑女的样儿,更无当初怯懦胆小,永王府养人呐。
回到琼华院,赵淑坐在秋千上,盛夏在身后一下一下轻轻推着,不多会,小朱子过来了,“郡主,您找奴才?”
&近姑姑都怎么了?”她开口便问,小朱子掌管情报,自然知道得多,每天都会赛选棘手的大事告诉她。
小朱子一愣,想了片刻,“郡主,霍姑娘最近都没什么事,只****在为霍大人诵经,还去寺里点了长明灯。”
确实没什么不妥,她没什么不妥,那么问题出在别人身上了,“那可有什么人找过她?”
&无,如今来霍宅吊唁的也不多,每日有一两个,霍大人的棺椁灵堂都在汴州,京城只设了个小灵堂。”他有些想问,霍大人诈死,还设灵堂做法事,是不是不打算再活过来了。
赵淑皱眉,每日都有人上门吊唁,那么查起来便费劲了,“萧先生和宋天和呢?”
&从霍大人死后,萧先生便去游历去了,不过九娘还在京城,至于宋先生,他哪儿也没去,帮着绯鹏管京里的铺子和江影园。”
江影园一部分改成了三顾斋和春园,除去给彭老太医做研究所的地方,都是绯鹏在管理,他如今在各地游说豪族,宋天和是他师父,帮着管理也是应该的。
赵淑也信得过他。
&他人有什么不妥吗?”赵淑又问。
小朱子觉得今儿郡主有些不对,于是便开始绞尽脑汁,想了想,皱眉道:“郡主,未央宫那位出了一趟宫。”
&什么去了?”赵淑立刻打起精神来听。
既然是情报工作,小朱子自然懂得如何做,卫廷司故意放出消息去,他也是知道的,不然两家的人不明白状况,很难做事一致,会坏事。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似乎是去见了什么人,奴才无能,查不出来,不过奴才肯定,她见的人是名女子,因为她去了咱们的三顾斋,试面膜去了。”
赵淑皱眉,厉眼扫去,“为何不来报!”
&主恕罪,奴才得了消息,亲自去看,她换了平常的衣裙,换了姓名,在咱们三顾斋试面膜和其他胭脂水粉,咱们的伙计还给她按摩了,她除了购了一大堆东西,问了平日里该如何用效果最好,就再没说别的了,然后奴才刚回来,正准备禀报。”
小朱子赵淑自然是信的,这些年若不忠,早该看出来了,他说没问题,那自然便是没问题,但懿德亲自出宫试面膜,就是最大的问题。
联想到她刚出宫,霍丹兰就来找她,确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要知霍丹兰如今不宜出门。
想了想,“给宋天和送信,让他看着点姑姑吧。”
&奴才知道了,对了郡主,宫里大臣正在跪求太后惩治未央宫那位,太后还没表态,但已确定了一位公主去和亲。”
这事赵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人选这么快就定下来了,真是神速,“定了何人?”
&平公主。”小朱子道。
赵淑一听,宫里哪儿有这么一位公主,不等她问,小朱子便说了,“是观州宗室赵婉诗封了公主,使臣已送去了和亲诏书,不日匈奴王子怕是便要入京了。”
&婉诗?”赵淑第一反应便是她能为大庸争光吗?莫给大庸丢人罢。
不过,用赵婉诗去和亲,可见太后根本就没诚意要和亲,应该是缓兵之计,想要用最少的牺牲,平了西凉叛乱。
很快,她想到了卫廷司,肯定是卫廷司的计谋,不然他不会回京,他回京就是想先处理了京城的事,只是京城的事,与他平反,并无太大冲突。
想了许久,赵淑差不多已经明白了,摆摆手,“去告诉宋天和好看姑姑了,然后再查一查三顾斋是不是人人可靠。”
&奴才这便去。”其实他也是提心吊胆的,懿德的势力太杂了,根本就不好查。
小朱子走后,赵淑挥退其他人,关了门窗,卫廷司从屏风后走出来,赵淑等不及便问,“你要做什么?”
&银子了,我要许多银子,皇上定是不会给。”他言简意赅。
但赵淑懂了,他想让太子登基,然后给他银子,真是打得好算盘,“银子比平反还重要?”上次那么多黄金,赵淑不信他在不用担心粮草的情况下,还打不赢景王,故此肯定是用作它用。
卫廷司拥着她,闭上眼睛,像是极困,“恩,比平反重要。”
赵淑无奈,“去休息会儿吧,在这儿,没人打扰你。”
他夜以继日的赶路,是铁人也要累了,闻言点点头,放开赵淑,进了里间,和衣躺下。
而此时,宫里,太后依旧是在与谢运等人商议懿德的事,如果赵淑在,一定听得出,他们只是吵得凶,但却并没有以死逼迫,没有以死逼迫,那么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看似来势汹汹,其实不要人命。
不过,大臣们这么一闹,宫里便炸开了锅。
凤栖宫,皇后撩拨茶杯,陶醉在茶香了,院里的秋牡丹开得正浓,是头一批花儿,格外的娇嫩。
&娘,德妃求见。”枝柳道。
皇后抬眸,语气淡淡的,极为慵懒,“让她进来吧,未央宫那边怎么样了?”
&娘娘,未央宫那位说出宫是给皇上找名医,彭老太医一直没回来,她着急,还说娘娘若是要罚,她领便是,但怕皇上知晓了娘娘您不好交代。”
&可真会说话,也罢,终究大臣们是不会放过她,且看吧,这宫里啊,要更热闹了。”皇后得体的笑容,仿佛是骨子里的东西,任凭谁宠冠六宫,也是学不来的。
说话间,陆福寿去请了德妃进来,远远的,还未进殿,便听德妃道:“姐姐这儿的秋牡丹,开得真好,妹妹那儿也种了几株,但却仿佛还未到秋般,连个花骨朵儿都没有,果真这花儿呀,也是个势利眼儿,知道妹妹不是姐姐母仪天下,都不稀得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