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担心不已,但却很是太平,楚天齐和厉剑睡到很晚才起床,醒来时已经是星期六上午十点多。洗漱、退房、查看车辆、吃饭后,已经过了十一点,“桑塔纳2000”才从省城出发。
为了以防万一,没有走最近的直通高速,而是从省城绕道首都,又从首都赶往成康。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桑塔纳2000”平稳的停到成康市政府楼下,解开安全带的那一刻,楚天齐顿时踏实下来。他注意到,厉剑也适时露出了笑脸,显然和自己心情一样。
回到办公室,楚天齐先沏上一杯茶,又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椅子上,捧起茶水慢慢品了起来。刚才进城的时候,在小餐馆吃的急,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现在几口香茶进肚,胃里不适感消失,顿觉神清气爽。
当然,楚天齐也明白,之所以感觉很是舒爽,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舒适,而主要是精神上的愉悦。绕道首都,虽然多走了几百公里,虽然多花了几个小时,但平安到达是最重要的。
今天平安回到成康,还是有赖于昨晚的及时返回雁云,如果昨天没有回到省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昨晚的那个电话不但帮了自己的忙,更相当于救了自己和厉剑一命。
尽管自己和对方道不同,尽管目前没有更好的方式回报,但救命之恩不能忘,总得有所表示,最起码应该先说上一声才是。想到这里,楚天齐拨打了那个没有存在手机上,却清楚的印到了脑子里的号码。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传出一个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再打,还是这个提示,一连打了三遍,都是如此。
放下手机,楚天齐意识到,可能对方是为了自身安全,也可能是为了不牵累自己,才没有使用这个号码。昨天来电号码就是隐藏的,不知是不是用的这个号。当然,也可能现在只是暂时没有信号。
于是,楚天齐过一会儿拨打一次,但直到七点多,手机里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女声回应。
既然打不通,那就回条信息吧,万一对方开机时能看到呢,那样也显得自己不是太不通人情。想到这里,楚天齐打开短信界面,输入“谢谢”两字和一个感叹号,发了出去,然后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时间不长,手机发出了两声短促提示音,是短信的声音。楚天齐疑惑的拿起手机,只见上面弹出了一行字:师叔,不必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叮咚”,又是几声短消息提示,还是那个号码发的信息,这次信息内容要长一些,分了三屏才发完:师叔,能够给您帮上一点儿忙,我感觉万分荣幸,请您不要心存感激,更不必有回报之意,我完全是心甘情愿的。以后如果师叔遇到麻烦,只要是能帮上的,我都会出手,也请师叔不要客气。我非常敬佩师叔和师爷,但我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我俩的关系始终见不得光,我也担心影响到师叔。以后如果有什么特殊事,师叔可以给这个号码发信息,我会及时给您回电。要是没有特殊事,如果只是为了发送‘谢谢’,就请千万不要发了,我也不会给您回的。看完这些话,就请务必删了吧,那样对你我都好。您也不必回复“收到”之类的回复,我知道您肯定能收到。
连着读了两遍信息,楚天齐感慨万千,感叹自己虽然自诩正直无私、光明磊落,但在某些方面却赶不上这个草莽之人。当然,他也有着深深的无奈,这个无奈不是他能改变的。如果他想改变的话,那么最大可能的结果就是两人都被毁掉。
他为什么会对我如此仗义?我为他做过什么吗?楚天齐自问着。
细细想来,自己和对方初次会面,也是不打不相识,自己当时只知对方是龙哥,对方初时也只把自己当做任务目标。可是当对方见识了自己的鞭法后,就引出了父辈的一件公案,把自己认做了师叔。也正是在那次,对方为自己挡子弹而腿部受伤,自己也用家传止血药粉替对方疗了伤。虽然当时对方说的很诚恳,但自己也仅当做一次过往之事,认为已经两清了,潜意识中排斥对方的身份,也排斥那个人。可是冥冥之中,对方一次次帮自己,而且帮的都是大忙,还不图任何回报,这次更是发了这样内容的短信。
虽然对方有无更深的打算,究竟是否就是单纯替父辈报恩,自己不得而知,但是单从这几年来的几次接触来看,对方是坦诚相助,而自己却是势利避祸。两厢相比,自己显得渺小了许多,真正是情何以堪,楚天齐很是汗颜,却又有着深深的无力感。因平安、顺利返程所生成的喜悦,瞬间便变成了惭愧和自责,自责于自己难以知恩必报,惭愧于将心比心咋就这么难。
……
就在楚天齐情绪不时波动之际,屋子里响起了“叮呤呤”的声音。
拿起手机,楚天齐看到屏幕上是一串隐藏号码,他脑中立刻出现了“龙哥”二字。但在触到绿色接听键的一刹那,他没有先说话,因为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还可能会是一个第三人。
手机里没人说话,但楚天齐却听到了细微的气流声,显然对方离着电话很近。
僵持了几十秒,手机里终于传来声音:“楚天齐,你在吗?”
果然不是“龙哥”,果然是另一个人——张天凯。楚天齐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在。”
“为什么不说话?做为一个后生晚辈,做为一个下属,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张天凯一副训斥的口吻,也夹带着警告语气,而且还变了声音,“不要以为手里有一点点依仗,就不知天高地厚的。”
“不敢,您言重了。来电号码是隐藏的,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又该如何称呼?号码隐藏着,昨天您又有交待在先,现在又变了音,即使猜到您是谁,我也不知该按哪种称呼更合适。”楚天齐的语气不急不缓,“您说我不知天高地厚,恕我不敢承受这个评论,我觉得我没那么不堪,我千方百计亲自上您门上汇报工作,说明我足够有诚意。至于您说的‘常赶集没有遇不到亲家’这句话我认同,我也很认可另一句话‘风水轮流转’,任何事务都有盈亏之时,我也不例外,可能大多数人都难以免俗吧。”
手机里传出一阵“嗤笑”之声:“果然牙尖嘴利,要是把这能耐用到正道上,也不失一个人才,也可能会有更多作为。”
刚才自己的话确实不乏挖苦、讥讽之意,与自己这个年轻下属的身份不符,但对方身为副部高官,上来便是一顿教训、申斥,也有失长者与上级的宽仁。其实在刚刚说完之时,自己也觉欠妥,本准备就此打住,马上说正事,不曾想对方反倒继续讲出贬斥之话。便不客气的回敬道:“任何人要是少逞一些口舌之利,多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无论对国家、对个人都不无裨益,可能职务也能更高一些。”
这段话意思很明显,你既然讥讽我说话刻薄,还警告将影响到我的发展。那好啊,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影射你之所以仅是副部,其实也是受到了说话损的影响。
可能是没想到一个小娃娃竟然这么刻薄,也可能是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机敏,张天凯显然是有了火气,语气也冲了好多:“楚天齐,你如果要是这种态度的话,恐怕会对你非常不利。”
“你在威胁我?”楚天齐反问。
“怎么能说成威胁呢?只是想适当的提醒你一下。”张天凯道,“本来我是打算先让他们把那个处理决定下了,现在只是提前通知你一下,然后再让你承诺不得声张那几件事。可是看你现在的态度,我觉得应该变一变规则,那就是你要先承诺不能声张,而且要保证你的那些警方朋友不得追查。”
楚天齐“哦”了一声:“看来你是准备毁约喽。”
“什么约?我们约定什么了?我也仅说了一句让你‘回去等消息’,仅此而已,现在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消息了吗。”张天凯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冷笑,只是变音后听不清晰,“我再提醒一下,如果一周内你不能做到这些,那就恕我不能帮到你了。”
楚天齐厉声道:“张省长,做事可不能这样,你无信而不立,要将心比心。”
“你看,你又坏了规矩,竟然称呼起了职务。”手机里传来一阵怪笑,“你故意这么称呼,不是为了录音吧?”
“张副省长,不要以为你隐藏了号码,做了变音处理,而且让属下摆平了一些事情,就无所畏惧了。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可不是想隐藏就能隐藏的,而是越隐藏越严重。”楚天齐提高了声音。
“是吗?”对方的语气满是置疑,“到底什么事会这么严重?”
“张副省长,你可以表示怀疑,但你可不要后悔。”楚天齐沉声警告着,“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把声音变成正常音,我可以和你讲那件事,否则过期不候。我数三个数,一……二……”
没等“三”字出口,手机里传来了声音,没有变音处理的声音:“什么事?你说吧。”
“哎,将心比心咋就这么难呢?”楚天齐喊叹一声,顺势在扣子上按了一下。
“楚天齐,你不会是耍我、诈我吧?”张天凯的声音很严厉。
楚天齐冷笑一声:“人命关天的事,我会诈你吗?”
“人命关天?太的危言耸听了吧?”张天凯的声音中既有质疑,也有一丝惊异。
“你听完以后,就知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了。”楚天齐稍微停了一下,讲说起来,“昨天晚上,咱俩在凤凰会所分手后……”